第76章 希望

亚西斯作为卡马托尔曾经最大的对外贸易港口，过去了混乱的三百年，往日的繁华再难得见，只有那些被遗弃的庞大建筑，沉默地肃立着，向风倾诉过往。

        圣骑士团就驻扎在这片废墟之中，他们驱逐任何试图接近这里的外人，并逐步建立了一座稳定和平的小镇。

        圣骑士为维护正义公平而生，但这片大地，没有那种东西。他们对平民挥舞锤斧，也将邪神送回虚空。在这里，邪恶是没有边际的，任何活物死物都能突然对他们发起攻击，污染他们的精神，将他们转化成“同胞”。

        只有最谨慎、最坚定的人，才能留在这片大地，守护名为“希望”的火种。

        这日冥想结束后，威尔斯穿戴好装备，跟随团长辛西娅走向小镇大门，他们照例要去巡逻，清理附近的污秽，常有当地人趁着夜色遮掩，在小镇周围抛投邪神之种。

        就像每个普通的清晨，除不尽的污秽，听不完的谩骂，尸体焚烧的臭味，冷酷残忍的眼神……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只想着今天中午吃什么，别再是炖煮牛肉了，上次运了十几箱水果罐头来，不知道有龙木果的，当然还是新鲜的最好吃了，他已经忘记上次吃到新鲜水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在这魔法几乎失效的地方，只能采用传统的方式保存食材。

        圣骑士团在此地驻扎了几十年，当地人也弄清了他们的规定。只要不靠近他们，圣骑士是不会主动伤害普通人的，可一旦进入了他们认定的威胁范围，就会被当场格杀，并将尸体就地焚烧。

        所以在他们出镇后，当地人经常缀在他们身后，以各种言语污辱，却不敢对他们使用“神术”，任何胆敢攻击他们的人，都成了尸体堆的一部分，化作了灰烬。

        正在警戒周围的辛西娅突然停了下来，释放出“神圣之息”，一时间躁动的邪恶力量都平静了下来。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随行的法师玛丽点头道，“有一股庞大的魔力正在接近这里。”

        团长果断下了决定：“全员！收拢阵型！准备回镇！”

        “是！”

        在他们赶回镇上时，天色已昏暗了下来，众人仰头望向那座停留的庞然大物，它遮蔽了日光，仿佛就是天空本身。

        “希望号。”有人念出了它的名字。

        “大法师阁下来了！”这是他们等待了许久的援军和承诺。

        圣骑士们拥抱在一起欢呼雀跃，辛西娅一贯严肃的脸上也展露出了笑容。

        此时希望号的甲板上，五万人已整装待发。艾林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对斯黛拉交待道，“我去处理这里的邪神，你们把飞艇高度上升些，以免受到波及。”

        “请您务必小心。”斯黛拉一脸郑重道，“哈尔叔叔也是。”

        “放心吧，这世界毁灭了，她都不可能受伤的。”

        大橘懒得听他们废话，展开羽翼率先飞了出去，红皇后紧随其后，身影在天际划过两道弧光。

        “走啦！”艾林摆摆手，从空中跃了下去，一离开希望号的护盾范围，令人作呕的臭味就扑面而来，那不只是空气中的气味，还有源自聚合体带来的精神恶臭，难以想象到底有多少邪神聚集在这片大地。

        这数量，别说打麻将，踢场球赛问题都不大。

        她悬停在空中，从虚空中取出一柄漆黑的长剑，划开了自己的手掌，带着根源气息的味道，吸引着所有聚合体向此处疯狂涌来！

        顷刻间，大地开裂，山川崩塌，巨浪扑岸，如末世浩劫。

        同时，哈尔落在了人群中央，一抬手，虚空之力已笼罩住小镇。圣骑士们看着这位突然从高空落下的男人，都无比震惊。

        “奈萨里奥阁下？”

        “哈尔阁下？”

        “您终于回来了吗！”

        “辛西娅，让你的人安静些。”

        “准确说，是你的人。圣骑士团是由你资助的。”

        哈尔没空跟她斗嘴，抬头望向空中那沐浴在金光中的身影，“要开始了。”

        所有人也沉默了下来，他们仰望着那抹金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隐能感觉到是值得期待的事。

        恐怖邪恶的力量，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浓郁的邪神之息，甚至其中许多已经实质化，露出狰狞恶心的面容，争先恐后般扑向了那道金光。在仿佛能吞没天地的黑暗面前，那道光显得微若而渺小。

        下一瞬，光明将所有邪祟尽数斩开，连同浑浊的空气都被这道光明净化，昏暗天色中只见无数光芒，点点洒落大地。

        “是魔力……”玛丽感受到熟悉的力量从天空降落，正融入这片大地，她顺利释放了一个最简单的火球术，“魔力在回归！”

        还未等众人发出欢呼，邪神之息便再度从远方涌来，海啸般扑向金色身影。

        又是一片耀眼的光明将黑暗击溃，不断有化作金芒的魔力潮落入大地间，不知疲倦、永不枯竭。

        无人言语，人们沉默地注视着游曳在天际的金光。

        黑暗将要过去了，所有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这一想法。

        艾林用了一下午把寄生在此的邪神清理干净，还一并做掉了不少来自虚空的聚合体。但想要彻底恢复这片土地的魔力，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她就像个医生，为病人清除了毒瘤，术后她除了能开点补药，还要看病人自身的情况了。

        不过至少现在，这里能使用魔法了，大多数工作就变得好展开多了。

        大橘已经先一步回到飞艇上，懒洋洋地趴在软垫上，一旁的红皇后抱着已有足球大小的水晶球傻乐。

        “不止一片吧？”

        虎脑袋点了点，“两片。”

        “怪不得有那么多聚合体。”艾林靠在大橘软乎乎的肚子上，伸了个懒腰，“我先休息会，你们按计划进行吧，不用理我。”

        蕴关上舱门，“辛苦了，有什么想用的吗？”

        大橘扭过脑袋，“我要喝奶茶。”

        “和他一样，多加料。”珍珠奶茶自不用说，也是地狱传来的。王谢还制定了许多风俗和节日，把地狱打造成了故乡的模样。

        但那终究不是他们的故乡，在熟悉的街道上，来往的恶魔中，也听不到熟悉的语言，只让她觉得另一个进入了光怪陆离的世界。

        艾林发现了盲点，“奇怪，王谢为什么不在地狱推广普通话和简体字呢？”

        “语言是力量的载体，如果强行推广一种无法承载力量的语言，那无疑是对地狱本身的巨大削弱。”

        她抓住大橘正要举起的爪子，“第二次了，王谢。你是怎么通过前线的审查，来到这儿的？”

        “很简单，使用伊米尔的身体。”

        大橘忽然问，“伊米尔呢？”

        “死了，现在正重铸他的意识。”王谢深深看着大橘灿金的竖瞳，“这是他解放你的代价。”

        “即使没有他的帮助，我也会醒来。”

        “那会晚得多，卡马托尔的局面可没这么快被解决。更何况……”他复杂的目光落在艾林身上，“你确定你不会吞噬她？这世上还会存在名为艾林的人吗？”

        大橘像被这话问住了，又把脑袋扭了回去，用屁股对着他。

        “但没有如果，一切已经发生了。”艾林揉了揉大橘的肉垫，“如果我连这种事情都去计较，那日子就不用过了。”

        “神明大人还真是宽宏大量啊。”

        “那可不，我都能跟想杀死我的魔王面对面聊天呢！”

        “神明就不能也大发慈悲地原谅我吗？”

        “等你死了，我大概就能忘了这事了。”艾林幸灾乐祸地笑道，“遗嘱交代地怎么样了？你这么公然出来摸鱼，希莱普斯知道吗？”

        王谢靠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我都为他服役这么多年了，也该放我休息下了。”

        艾林毫不犹豫地戳穿他：“明明你才是主人格，魔王只是个给你打工的。”

        “你聪明得就像平时在装傻，艾林。”王谢不再嬉皮笑脸，当他沉静下来时，那双黑眸仿佛凝聚了整个黑海，令人望之生寒。

        “如果活得太明白，就会很痛苦。”她丝毫不怵他，“如果有什么一定想要达成的愿望，这种痛苦就会加剧。”

        “你在开解我吗？”

        “不算，只是一点个人的经验。”艾林想了下，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说了出来，“其实，我穿越前，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擅长制作各种离奇的意外事故。”

        “你这样我很没面子啊，毕竟我以前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

        “嗯，你这个身份很日系，可以出本书，就叫关于我转生成为魔王后统一地狱这件事。”

        他的黑眸中一点点映出星辰，“你呢？我在异界做玛丽苏的那些年？”

        艾林提醒道，“你还没有加杀手这个元素。”

        王谢不由大笑出声，笑了好一会才问道，“为什么会是杀手？你并不是以死亡取乐的人。”

        也许是许久没用母语交流，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让她产生了倾诉的欲望。也许是她在恐惧着，属于艾林的过去一旦被遗忘，从此无人知晓。

        “因为我的心中燃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其名为愤怒。”

        “你应当知道，这世上的许多事，并没有真正的正义可言。所以我想亲手夺回那些正义，以自己的方式。”

        “在我二十二岁那年，我得知了一个朋友的死讯……”

        那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从此她获得了新生，再无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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