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结局

风吹来了馥郁的花香，如头顶的烈阳，是绚烂而明艳的味道。

        在经历了半年多的改造后，卡马托尔迎来了漫长的夏季，躁动不安的元素被海风吹裹着，一路从碧玉低地抵达西桑尔，最终被屋亚山脉冷却，魔力沉积在北方高地的黑森林里。

        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玛丽也难得放松了一下，土魔法搭建的圆桌上，摆放着她们俩今天的下午茶，她们可以坐在这粗糙的露台上，享受一会慵懒的夏日时光。

        圣骑士团长辛西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享受着阳光，“真难想象，我们半年前还在港口烧尸体呢。”

        “上次那么惬意的时候，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自从她来到这片土地，接过圣骑士团长的职责，就没有过悠闲的时刻。

        “这感觉真好啊，种子在萌芽，万物在复苏，所有遗失的美好都在倒流回来。”玛丽仰头望着天空飘过的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四百多年前，这里有座名为‘哈苏娜’的小镇，每到夏天，哈苏娜花就会盛开，妈妈会用它和六月堇做成花环装饰家里。”

        辛西娅看着面前年纪与她相当，面容却苍老了许多的战友，陷入了沉默。如今遍眼望去，这里只有粗糙的工棚和被犁过的土地。

        玛丽不以为意，她指着远处一片摇曳的花丛，“看，那片是我种的六月堇！来自巨人族的支援物资，比我小时候见过的都要高大美丽，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和生长速度，远胜老品种。”

        并肩作战的二十多年里，她很少听玛丽谈及自己和这片大地的过去，她寡言而坚忍，温柔而包容，默默守护着这片可能永远不会有未来和希望的大地——她的故乡。

        而在这半年多的工作里，她却听她反复提及过去的点点滴滴，这里曾发生过的幸福、快乐，似乎她的记忆在一夜间复苏了。

        辛西娅舔了舔嘴唇，“我有没有与我说过我来这里的理由？”

        玛丽看着她，笑着摇头，“我不记得了。”

        “哈尔给的钱够多，真的，他给的钱足够在弥塞拉买一座庄园。我当时刚从前线退休，他找到我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女王啊，奈萨里奥还活着？”

        “哈哈哈……”玛丽大笑，“你一定没说过，否则我肯定印象深刻。”

        “我来的时候，团长还是奥兰多，没几年他大女儿就结婚了，他回去参加婚礼，本来说是我临时顶上，没想到一干就是二十多年。不知道那老头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玛丽抓了一块小饼干，若有所思，“他的小女儿蕾娜塔，三个月前也来支援了，她的老师好像是黑暗骑士奎尔斯。”

        “瑟拉娜大法师的伴侣？他这次好像没跟来吧？”辛西娅对长得好看的男人印象都很深刻。

        “他留在斯诺城了。”玛丽多少从其他法师那听说了斯诺城发生的事，“这世界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啊。”

        “是啊，已经没有什么能令我感到惊讶了。”

        她们靠在长椅上聊天，谈工作，聊生活，怀念过去，畅想未来。

        直到魔能车轰鸣着碾压而过的巨响，打断了她们宁静的下午。

        埃蒙德下了车，脱帽致意，“很抱歉，打扰了两位女士的下午茶，但我迫不及待地想把惊喜分享给你们。”

        辛西娅冷哼一声，“如果不够惊喜，下个月的月莲湖修缮工作就由你来负责。”

        这位饱经风霜的黄金猎人，弯起了狐狸一般的眼睛，“泰琳娜就任魔王，送来了地狱的援助，包括物资、技术和使者。”

        “咳咳！”辛西娅猛地被红茶呛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

        白色堡垒会议室里。

        艾林表情呆滞地看着王谢，“你来干什么？”

        王谢摊手，“我是代表地狱援助卡马托尔使者。我作为你的眷属，必然要跟随你。”

        这点她无法反驳，王谢是她使用根源亲手转化的，在新生的不稳定期，自然是跟在她身边最好。

        大橘吸了一口奶茶，“他的学习能力比哈尔强，可以代我们处理一些事情。”

        王谢虽然很意外大橘会为他说话，但他很快就借助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我是你的眷属，天然就有臣服性，如果是担忧我的身份泄露带来麻烦，我也会做完善的事后扫尾工作。”

        艾林把问题抛给了别人，“你们觉得怎么样？我对此没有反对意见。”

        蕴银白的眸从他身上扫过，面前这位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男性，平凡的面容，沉寂的魔力，他仿佛是世上最常见的普通人，不会带来任何威胁。

        “在下有一点好奇，您看起来并不像那位陛下。”

        王谢耸了耸肩，“准确说我是两千多前的王谢，穿越到了现在，被塞了他一生的记忆，现在正处于人生的迷茫期。”

        艾林有点遗憾，“看来记忆转移并不是万能的。”

        王谢却笑得很轻松，“如果它是万能的，现在坐在你身旁的，就是斯加拉了。”

        最终众人一致表决，少数遵从多数的方式，高票通过了王谢暂留卡马托尔的提议，除了阿德耐和米力波勒投了反对票，其他人都乐见其成，毕竟地狱给得真的太多了，而作为主人的艾林则要负起监督王谢的责任。

        会后，艾林带着王谢闲逛，“这里是餐厅，除了这，还有两个餐厅，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五楼，这里距离我们住的地方最近。”

        “那我住哪？”

        “哈尔隔壁。”

        王谢看着人声鼎沸的餐厅，“好像咱老家的食堂，不会是你设计的吧？”

        “他们参考了地狱。”艾林瞥他一眼，“黑海的政府机关不都是这样的？”

        “这么一想我可真牛比啊，以一己之力将地球审美推广到所有世界的男人。”

        “行了，您牛比，别念了。”他一张嘴，疏离感就消失了，那个王谢似乎又回来了，就像他从未死去，不过是重活了一遍。

        艾林又带他去见了安德勒斯，以及近海清理的几位重要成员，并向他们介绍了自己这位新手下。王谢去过的许多世界就是毁于隐秘的肆虐，在处理污染上，他丰富的经验很快便引起了大家的欢迎和重视。

        大家纷纷赞叹艾林找人才的本事，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就是前任魔王，虽然他叫王谢，但大多数人都只知道魔王名为希莱普斯。

        到了晚上，艾林就带上大橘王谢，前往虚空进行“神力教学”。

        作为她的眷属，他们能借由体内的根源从她那汲取到力量，而王谢要学习的就是如何使用虚空之力。

        王谢学得很快，他曾执掌神性多年，操控起虚空之力来更是得心应手。由于强大的自控力，他甚至比艾林在力量转化上做得更细致。大橘因此深感艾林“丢人”。

        大橘也不是做慈善的，在他和艾林都不在的情况下，他需要有人能接替他们监管仍保留在根源里的神性，以免不小心诞生新的神明。红皇后虽然这方面能力出色，但大橘并不信任他，他怀疑祂留在世界上的理由。

        王谢算是明白了自己打工人的命运，“你们去找回地球的路，却不带我？”

        艾林对他承诺，“如果找到了，我会带你一起回去。”

        “那就说定了，艾林。”

        …………

        艾林离开时，正是她在卡马托尔度过的第五个夏天。

        建造在月莲湖的永月之塔已经竣工，小白亲手将那柄重铸的长枪，“兀尔斯”放在了塔的顶端。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那只象征着勇气与光辉的旗帜与它并列。

        卡马托尔的重建工作已经进入中期，隐秘的污染影响都被拔除干净，法师们开始更专注于城市建设，而永月之塔作为最优先的地标建筑，也是卡马托尔重新恢复秩序的象征。

        艾林会选择在此时告别，蕴并不意外，在此之前他就有所预感。

        “要为你准备什么吗？”蕴没有问她何时回来，也没有问她未来的打算。

        “再来些埃蒙德特调奶茶吧，在外面可就喝不到了。”

        蕴低头，弯唇笑道，“你一直都知道。”

        “虽然你的甜品手艺师承埃蒙德，但却青出于蓝。”艾林明白他的心意，只是她注定无法回应了，这份奶茶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永远不会打破。

        “那么多奶茶，你可要稍等两天。”

        艾林问他：“要帮忙吗？”

        蕴笑着摇了摇头，“这可是我的独家配方。”

        她不由也笑了，“我去和他们说一声。”

        众人惊讶于艾林的离开，但知道她身份的人，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位神明，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片大地，离去只是迟早的事。

        伊芙为她准备了可以穿几百年的衣物，米力波勒准备了可以吃几百年的水果零食，哈尔则准备了许多黄金和魔法宝石，被伊芙说没用后又加了一堆炼金药水、魔能车、武器等等。

        米力波勒对此的评价是：“一堆废物，根本用不上。”

        但艾林觉得黄金应该还是用得上的，它的光芒是多么美丽啊，看着都让人心情愉快。

        许多人听说她将要离开，都赶来为她送行，艾林收到了不少朋友们的礼物，有些是书画，有些是特产，更多的是祝福。

        只有王谢一脸怨念，“找不到老家你就别回来了。”

        “守护世界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艾林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我很快就回来，也许我会寻找百年，千年，万年，也许我永远不会回来了。”

        王谢闭上了眼，像是在极力忍耐，“2937年，最多这么多年，再久我就不会等了。”

        艾林噗嗤笑了，“开个玩笑，就算我找不到，我不会留你独自在这看守神性的。我会回来的，王谢。”

        每个世界的时间流转是有差距的，她也并不能确定自己在既定的时间内归来，但她既然许下了承诺，就必然会遵守。

        临行前，阿弗拉向她索求一个拥抱，少女将头埋进她的肩膀里，“我会等你回来的，艾林。”

        小白站在旁跃跃欲试，被大橘一把推开，“快点，我们该走了。”

        艾林打开星门，对他们挥手，“再见。”

        红皇后抱着水晶球站在人群里，看着他们消失在星门后的身影，轻轻摩挲着脸上的漩涡面具。

        她已踏上新的旅程，前路在哪，未来如何，无人知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会在某一天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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