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天晚上，门铃响的时候，赵雨来正在跑步机上，而邱卫城正在俯卧撑，以消化他们晚饭吃的撑死的一顿火锅。

        赵雨来随便套了一件t恤，跑去开门，来的是镇上超市的老板潘妮大婶，潘妮大约五十岁，黑人，热情得就像是华夏的居委会大妈，每个月拿着大约20美金的报酬管着镇子上一些琐碎的小事，相当于村长。

        村长上门，赵雨来直觉就没好事，事实也就和他想的一样，潘妮大婶热情的说：”下个星期六是镇子上一年一度的音乐节，你准备唱什么，填个表格，我需要记一下。”

        就这么个破小镇，还有音乐节！逗我玩吗？

        “我不会唱歌。”赵雨来无比真诚的说。

        “嘿！你可不能这样骗人。”邱卫城从赵雨来的边上窜出来，说：”潘妮阿姨，他唱歌棒极了！你们音乐节唱得好有奖金吗？”

        “没有奖金。”潘妮说：”不过我们会进行投票，票数最高的会获得往返机票，去参加！”

        ？？no！no！no！thing！

        “我可以去当观众。”赵雨来非常严肃非常认真的说，并果断伸手捂住邱卫城的嘴。但他挡不住潘妮直接将表格塞到邱卫城伸出的手里。

        “别开玩笑了，你这样的小伙子不参加，镇子里的人会失望的，你可是今年大家最期待参赛者。”潘妮说。

        潘妮大婶走了，邱卫城脱掉t恤坐回沙发上开始看参赛表格。

        “好多年没有人邀请我参加音乐节了。”邱卫城充满遗憾的说。

        “嗯，自从我好不容易给你在金音奖上争取了一个独唱，结果你超常发挥，在直播的舞台上现场创作了一首谁都没听过的新歌，就再也没有人敢请你了。”赵雨来说。

        “喂！这个事你要说多少年？！”邱卫城龇着牙很不满。

        说多少年？赵雨来觉得大概能说一辈子。

        当年赵雨来好不容易说服迟英杰帮金音奖组委会的主|席那个小学生水平的大侄女做首单曲换了邱卫城三分半钟的一个独唱，结果邱卫城一首歌没有一个音在调上，那是收视率超过五个点的金音奖现场啊！下面的同行还算给面子，最多也就是低头捂脸，过分点的也就是偷笑，买票的粉丝直接嘘声四起。作为经纪人的赵雨来坐在台下，把邱卫城劈了当柴烧的心都有了好不？

        后来组委会跟赵雨来说「谢谢赵哥，现在全球华人都信了，我们金音奖绝对是真唱！」

        这件事被评为华语歌坛近二十年来最大的意外事故，至今一到金音奖都必被拿出来说一说。

        为什么李友超没了以后，赵雨来毫不犹豫的辞去经纪人职位，去了电视台？被人黑出翔是一部分原因，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心累。

        圈内奇葩年年有，赵哥手下特别多。赵雨来的苦真是没地儿说去。

        “你知道吗？前两天我去买菜的时候听到一个人对着他家的牛棚唱《我的阳阳》，就那个最著名的男高音曲子，估计是备战呢。”

        “有走调吗？”

        “你能不要一说到唱歌你就提走调的事吗？”

        “那你能把我丢掉的脸捡回来吗？”

        ……

        “你说我们唱个什么好呢？”

        “不是我们，是你。”

        “得来个有特色的。”

        “舒克舒克舒克舒克，开飞机的舒克！”

        “喂！正经一点。”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谷场上～～～”

        “赵雨来！”

        “苍茫的海角是我的爱，连绵的青山花正开！”

        “这个镇子上只有我们两个华夏人，我们的选曲代表来整个华夏，你懂吗？”

        “不是我们，是你！”

        “你认真的给点建议。”

        “我又不想去，没建议。”

        “又不是说赢了一定要去，我们可以不去嘛，让他们把机票折现。”

        “也对，你去唱，估计也赢不了，他们不会让你代表全镇去上走调。”

        “喂！能不说走调的事吗？给点建议！”

        “大山的乖孙子哟～～～～爱太阳哟～～～～～”

        一个星期后的周六，在小镇唯一的广场上，在小镇几百号人的掌声中，兴高采烈，一脸兴奋的邱卫城拉着无精打采，一脸绝望的赵雨来爬上了舞台。

        没有伴奏，几百号白的，黑的，咖啡的人瞪着眼睛等了近两分钟，开始渐渐骚动的时候，穿着衬衫剪的白坎肩，腰上系着红腰带，头上裹着白头巾的赵雨来在邱卫城的逼视下，眼睛一闭，腰一弯，撕心裂肺的嘶喊……

        “山彤彤的那个开花也～～～～红艳艳～～～～”

        一边的邱卫城看着赵雨来视死如归的样子，拿着话筒乐开了花，振臂大喊一声：”k！”然后从后腰掏出一个红手帕开始扭秧歌。

        “kyou!”

        “千树万树哎嗨哎嗨哟～”

        “kyou!”

        赵雨来一直觉得他自己大概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但他是在李友超病了后开始看心理学的书后才肯定他是真的有病。

        好吧，赵雨来承认自己有病，但他也真心觉得他身边遇到的好多人都比他病重，比如邱卫城，赵雨来一直觉得邱卫城应该有间歇性狂躁症，静如处|子，动起来赵雨来都怕。

        赵雨来承认，一直没发现邱卫城的编曲才华是他的错。

        邱卫城这次没走调，毫无意外的他们获得了音乐节的最佳表演奖，所有人都在问歌的原唱在哪里下载，赵雨来和邱卫城表示不想参加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天啊！李，还有秋，你们棒极了，你们一定会红遍全国的！”

        赵雨来和邱卫城这一次表情一致，穿着同样的白坎肩，脖子上挂着同样的白毛巾，勾肩搭背，无比真诚，他们说：”我们虽然来的不久，但我们深爱这个镇子，只想今生在这里安静的做个农民。”

        “如果你们喜欢，明年我们再见！”邱卫城补充一句。

        开演唱会吗？入戏太深了，赵雨来给了邱卫城一脚。

        回到家里，赵雨来果断在第一时间把身上的白坎肩脱掉，连同红腰带一起塞进垃圾桶。

        邱卫城看着赵雨来光着的上身左边肩胛骨上那半边翅膀里隐藏的q，低头笑了笑，然后把赵雨来丢进垃圾桶的坎肩腰带剪出来，叠好，连同他自己的那件一起，装进袋子里，放进储藏柜。

        到此，赵雨来和邱卫城都以为这个他们有生以来参加过的最简陋的音乐节就算结束了。但是，也就赵雨来冲个凉，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门外站着潘妮大婶和一个大约四十岁的白人女人。

        这个女人叫凯特，就住在广场左边的一栋公寓里，她的丈夫是一位货车司机，而她全职在家里照顾她因为车祸而变成植物人的女儿。

        她的女儿叫巴蒂，六岁的时候出的事，到现在已经在**上躺了八年没醒了。可是就在这天下午，邱卫城拉着赵雨来在广场上发疯的时候，巴蒂的手动了，然后，又没了反应。

        “非常抱歉，大概是我们太吵了。”邱卫城充满歉意的说。

        “不！不！不！”凯特接连摇手，说：”不是你们的错。你们非常棒。”

        比起邱卫城，赵雨来更快的抓住了重点，他有些迟疑的说：”你们不是想我们再去唱一遍，看巴蒂能不能醒吧。”

        “是的。”说着话，凯特哭了，她说：”看在主的份上，请你们帮帮我吧。”

        赵雨来想说「不如你再等几天？没准她本来就快醒了，只是凑巧那个时候我们在唱歌而已」，但是……

        在这样的情况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半个小时后，赵雨来和邱卫城站在了凯特家窄小而整洁的卧室里，卧室的正中间放着一张病**，边上还有一些医疗器械，十几岁的小姑娘安静的躺在病**上，凯特双手紧握在胸前，低头祈祷，她的货车司机丈夫紧紧的搂着她的肩膀，潘妮大婶也静静的站在一边。

        整个气氛就好像是将要进行一场祭祀，而赵雨来和邱卫城是两个萨满。

        这种情况下，如果要赵雨来来一首教堂唱诗班的固定曲目，他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助人为乐是吧，但这个时候让赵雨来嘶喊「山彤彤开花红艳艳」，边上还有邱卫城在那「k」……

        作为一个资深精神病患者，装成正常人二十几年不被人发现赵雨来容易吗？这是要暴露的节奏啊！

        赵雨来人生第二次产生了把邱卫城劈了当柴烧的冲动。

        “要不换首歌吧？”感受到赵雨来怨念的邱卫城尝试的对凯特说：”可以换首歌吗？”

        原本在祈祷的凯特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见凯特点头了，邱卫城对赵雨来说：”你唱angel吧。”

        angel是赵雨来当年为邱卫城花大价钱从腐国的一位知名音乐人手里买的歌，是一首呼吁大家关爱白血病儿童的公益歌曲。曲调平缓，抒情，这样的气氛倒也合适。至少比西北民歌合适。

        「angel，mybaby,youyouslept……」

        后来很多人问为什么当时原唱邱卫城在，这首歌却是赵雨来唱的，赵雨来表示他完全想不起来为什么了，也许潜意识里他实在不想让一个沉睡八年的小姑娘听到一首歌还是走调的。

        反正当时赵雨来是真的没有想过，那个小姑娘真的会醒过来，而当小姑娘醒过来，一双碧蓝的眼睛望向赵雨来的时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泣不成声，神经病赵雨来脑子里全是「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赵雨来还特地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真的没有眼泪，看来他还是那个在养父葬礼上面无表情的神经病。

        然而也就是这个晚上，全世界五大洲六十多个国家闹市区两百多块led广告牌同时换上了一模一样点内容。

        十种语言，同一个内容，

        「赵雨来，我爱你。」

        于是，等到赵雨来一觉醒来，发现他又上头条了。

        当然，因为秦华的每天一秀的虐狗微博，赵雨来的名字一直在国内的热点上，但这一次，赵雨来被成功的送上了全球新闻的头条。

        永远不要挑战土豪的耐心，土豪发起疯来吓死你。

        “我觉得他下一步就要把你的照片放上去悬赏了。”邱卫城说。

        在圈子里混了那么久，还这样天真也是醉了，赵雨来说：”不用他放，最多半天就会被人把照片刷上去，还需要悬赏？无数被别人的感情操碎心的人会争先恐后的帮他找我。”

        想了想，赵雨来给骆佳容打了个电话，问：”有后服务吗？”

        骆佳容沉默的近一分钟，然后无奈的说：”行吧，你等着，过会儿会有人去接你，如果你不怕闷，去我的总部住一段时间，如果你愿意，可以带上邱卫城。”

        挂掉电话，赵雨来和邱卫城开始收拾行李。

        赵雨来想跟邱卫城说「你不用跟着，那边一定很无聊」，但想想还是没说。

        赵雨来和邱卫城的东西都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等人来接的时候，赵雨来继续翻他的弗洛伊德，而邱卫城拿着手机玩游戏。

        赵雨来大概翻来两页的工夫，听见邱卫城说：”雨来，你又上头条了。”

        “就没下来过，有什么又上的。”赵雨来头也没抬一下，说。

        “不是，我是说……你换了一个姿势又上头条了。”邱卫城说。

        赵雨来合上他的弗洛伊德，拿过邱卫城的手机，在全球最知名的视频网站上，首页首条——沉睡八年植物人女孩被歌声唤醒。

        视频里，赵雨来的脸清晰得随便一个稍微关心一点娱乐圈的人都可以认出来。

        赵雨来推开窗户，发现外面他的院子四周至少有八个不知名人士。

        赵雨来有想过假如他最终还是被秦华找到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他觉得有可能他在前面疯狂的跑，秦华在后面拼命的追。也有可能他们会大打出手。还有可能毫无形象破口对骂。

        但是，赵雨来怎么都没想到，他就这样无力的坐在家里，秦华一路带风的跳过他院子外的栅栏，一脚踹开他家的门，带着忍俊不已的笑，把他拉起来，紧紧的抱住，鼻子埋在他的颈窝，深深的呼吸。

        他完全找不到把人赶出去的理由，他把自己刷上了头条，简直就跟邀请秦华来他家做客一样，蠢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跑吗？”秦华问。

        “跑不掉，没办法。”赵雨来说。

        赵雨来僵了两分钟，最后还是收紧手臂将人搂住了。

        算了，就让我们两个神经病继续肆无忌惮的向彼此插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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