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秦华接到电话说让他回家一趟的时候他刚穿戴整齐，拎着公文包，在玄关低头换鞋。

        接完电话，秦华扯扯脖子上的领带，有点紧，回卧室又换了一套休闲的t恤加长裤，想想没准中场休息能有空看下邮件，还是把公文包给拎上了，毕竟哪怕家里也有电脑，总没有随身电脑方便。把原本那双硬皮鞋塞回鞋柜，换了一双软底皮鞋。最后在玄关的等身镜里看了一眼自己，就出门了。

        出门前，秦华回头看了一眼赵雨来，赵雨来正悠闲的坐在露台的小桌子旁喝着秦华早起磨的咖啡，吃着秦华早起煎的三明治。

        “我今天晚上可能不会回来，不用等我了。”秦华冲着露台喊了一声。

        “知道了，快滚！”赵雨来随意的应了一声。

        其实赵雨来从来没有等过秦华，秦华知道就算他不说这句话，赵雨来也一样晚上高高兴兴的爬床睡觉，甚至还庆幸又不用交粮了。

        但是赵雨来竟然应了一声「知道了」。秦华笑着走了，他觉得赵雨来最近很温和，很好。虽然他甚至有点喜欢赵雨来的暴脾气，但是他也喜欢赵雨来对他温柔一些。

        秦华笑着出门，坐电梯下楼，走出门栋后却停住了脚步，皱着眉紧盯着门栋侧面的小花坛。

        一分钟后，一个男孩终于受不了秦华的眼刀从花坛里站了起来，扯着尴尬的笑，喊了声：”秦总早上好。”

        这么年轻的男孩子，长得虽然完全比不上自己，但也凑合，躲在他们家楼下，看见他竟然还躲！！！这到底是来干嘛的！！！不知道赵雨来已经被我承包了吗？说，你是在哪里收到风，想借这个机会趁虚而入！会被打死的哦，看你年纪还小你要考虑清楚了。

        “早上好。”秦华点头，然后问：”你是谁？有什么事？”

        听秦华竟然问「你是谁」，完全不认识自己，男孩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说：“我是个歌手，就是很崇拜赵哥，想等赵哥下来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和赵哥合个影。”

        哦！想蹭话题热度的啊。不是来自荐枕席的就好，就说哪里来的男孩子敢跟他抢男人，不可能！

        哎呀，怎么办，好想留下来看这样可爱的男孩子被哥喷成狗的样子，一定很有趣！但是今天真的好忙，早上要回家出柜，如果早上能把事情搞定，下午要飞到h市开个会，搞不定那也有另外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好忙，真是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那你在这里等吧，他应该很快就下来了。”秦华笑着安抚了一下男孩，然后开车走人。

        秦华开车回到秦家大宅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低气压，从花园里的园丁到客厅里的洒扫小妹都战战兢兢的，吴妈看见秦华回来了，如同看见救星一样赶紧的凑过来低声说：”你爸爸跟你妈妈昨天晚上被叫去老章家那边了，回来就吵架了，今天早上又吵一架！你赶紧劝劝去。”

        对于工人们来说，没有比四十出头的男女主人吵架更大的事了，毕竟一个搞不好，万一换个女主人，或者换个男主人是会影响他们未来的。

        所以，当秦华消失在二楼楼梯尽头的时候，背负着宅子里所有工人的祈祷——求求老天爷保佑万能的小太子能劝和不靠谱的老板和老板娘吧。

        秦华走进秦传志书房的时候，秦传志坐在他的书桌后面，边上的沙发里，坐着章韵。两个人手里都没有书，没有电脑，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在讲话，就那么坐在那里，专心的等着秦华进来，面色平静，没有波澜。

        “爸！妈！”秦华喊了一声。

        秦传志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说：”先坐下来我们再谈。”

        “好。”秦华把手里的公文包放在一边，坐进了椅子里。

        坐下后，秦华没有说话，而经过一夜的思考，终于打电话把秦华叫回来的秦传志和章韵似乎也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对于这个几乎从来没有犯过错，被他们的父亲亲自教导长大的孩子，秦传志和章韵都没有过「训斥」的经验。

        而作为一个几乎从来没有犯过错，被爷爷亲自教导长大的孩子，秦华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父母。

        三个血缘至亲坐在二十多平的书房里，却让这间书房比空无一人更加安静。直到沙发里的章韵发出压抑的抽泣声。

        “对不起，爸爸，妈妈。”秦华离开椅子，低头跪倒在地毯上。

        章韵见了赶紧不顾眼泪，伸手想把秦华拉起来。但是还没站起来，就听见秦传志说：”章韵你别动。”

        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最终章韵还是坐下，将脸偏到了另一边。

        “为什么说对不起？”秦传志问。

        “因为让爸爸妈妈伤心了。”秦华说。

        “原因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

        “你喜欢男人？”

        “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大概是天生的。”

        “天生的？你是我和你妈生的，秦家和章家从来就没听说谁喜欢男人的！”

        说到这里，秦传志有些激动了，秦华没有搭话。

        又过了一会儿，秦华说：”我从来没有特别接触过这方面的人，信息或者文字，然后忽然有一天我发现我喜欢男的，除了天生的我也想不出别的解释。”

        一小会儿的时间让秦传志稍微平静了一点，他问：“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

        “不管我出柜不出柜必然会有人不能接受我，看不起我，但假如我不出柜，就是自己看不起自己。”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自己喜欢男人的？”

        “回国后。”

        “因为那个赵雨来？”

        “是。”

        “所以，你本来并没有意识到你喜欢男人，因为遇到赵雨来，你发现你喜欢男人？是这样吗？”

        “是。”

        秦传志没有再问下去，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我会把你说的话原话告诉你外公。”

        “好。”

        当秦华从外面关上书房的门，书房里传出章韵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站在门外很久，哭声一直没能停下来，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反反复复，他总算听清楚了一句话「我的华儿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没多久，秦华的手机开始振动，是这天下午开会的工厂那边的经理。他拿着手机，语气温和的讲着电话，下楼，穿过客厅，扬手跟客厅里翘首期盼得到好消息的吴妈再见，走到花园边到停车位，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点火，离开。

        直到秦华离开了半个小时以后，章韵才终于勉强止住了痛哭。而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能无力的靠在秦传志的怀里。

        “他这是要把事都推给那个赵雨来。他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秦先生！”章韵有气无力的说：”他现在跟哥哥，跟爸爸，你的爸爸，我的爸爸，已经没有任何区别的，他冷漠的让我都觉得可怕。”

        秦传志希望说点什么安慰一下章韵，但他本来就不是很会说话，最终也只说了一句：”他压力很大。”

        “不行，你绝对不能把他的话告诉我爸。”这句话说完章韵就觉得是废话，如果秦华打定主意要这样做，就算秦传志不说，他还是有办法让章平中认为他的误入歧途是被赵雨来引导的。

        “不行，反正绝对不能让那个赵雨来出大问题，受点小委屈就算了，你一定要想办法不让他出大事。秦先生，你们秦家y染色体变异，脑子不灵光，说了你也想不明白，这个事你得听我的。”

        秦传志望天，觉得章韵跟他说的这个事比秦华喜欢男人的事让他头疼多了，但还是说：”我想想办法。”

        而这个时候，刚刚把楼下等着合影的小男孩喷哭，开车去影视城的赵雨来在一个人少车少，路边只有荒草的路口被三辆车联合逼停了。

        当背人敲着车窗要求开门的时候，赵雨来有想过不开的，但看看对方七八号人，五大三粗的，还亮着手铐和□□，鉴于他的车窗并不防弹，他还是把门打开了，准备自己走了出去。

        然后，甚至没等他走出去，刚把安全带解开，就被拎着胳膊按倒在地上，因为没有手臂挡一下，脸砸在地上生疼。

        下一秒，手铐便将他死死的铐住了。

        “赵雨来是吧？”

        “是。”

        “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谋杀李友超，需要带你回去审问。”

        “好。”

        赵雨来记得他第一次被人按倒在地上应该是在他十四岁那年，那年刚刚辍学，四处游荡的他幸运的找到了一份在渔船上的工作，每次出海半个月，包吃住，五百块钱，还有捕鱼的提成。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可以出海，上了船不就是水手吗，这是那个年代很多男孩子的梦想。

        然而现实是，一旦船开出了海港，就是一个谁也管不着的地界了。一群底层男人发泄无聊的就是欺凌新人。

        其实那一趟回来后，揣着六百多块钱下船的赵雨来还是挺庆幸的，虽然天天被人跟逗猴子一样欺负，但老板按照之前说的给了他钱。

        话说，渔船的甲板真臭，那种浸透了好多年的鱼腥味真是闻一口就想吐，没被人拎着胳膊按倒在地的人绝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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