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氏每天上午九点上班，鉴于早高峰的拥堵程度，秦家的早餐一般是上午七点。秦华的爷爷秦天祖籍是南方的，虽然老早就离家来了北方，但童年的习惯还是难改，所以秦家的早餐通常是粥配各色茶点。

        秦天没过世前，通常他坐桌首，秦华的爸爸秦传志和妈妈章韵一左一右，秦华坐秦传志下首。秦天两年前过世，这个位置依旧没有变。

        秦传志喜欢在早餐的时间翻翻报纸，章韵喜欢看餐厅墙上挂的电视里放的早间新闻。

        早间新闻通常有些严肃，但总还是会有些有意思的内容，比如欧洲某国的王储与某个平民姑娘订婚，并决定两个月后在王宫举行婚礼。

        “天啊，欧洲那些王子里就他长得好看，居然也订婚了！”章韵看起来有点难过，但难过不过三秒，她忽然放下筷子，望向秦传志，说：”秦先生，我们去参加婚礼吧！”

        ‘秦先生’是章韵对秦传志的昵称，不得不说，在几十年前，这样的称呼怎么听怎么浪漫。

        可是秦先生秦传志难得对章韵的建议没什么热情，依旧看着他的报纸，头也没抬一下，说：”很好的提议，那位难得好看的王子给你的喜帖寄到了吗？”

        “当然没有，他又不知道我想去。”章韵说。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你最好快点让他知道你准备屈尊参加他的婚礼，让他赶紧把喜帖给你寄过来。”秦传志说：”不过记得先替我向他道歉，我绝对不是故意让你成为他的婚礼上唯一形单影只的女人。”

        “为什么？难道你不和我一起去？”章韵说：”我们已经两年没有度假了。”

        话说到这里，秦传志终于放下了他的报纸，看向章韵，说：”因为秦先生也两年没有休假的，并且估计两个月后也不会有休假。”

        话说到这里，在边上一直装透明的秦华也不得不放下筷子了。所以说长长地铺垫就是为了催促回国一个多月的他赶紧去公司上班对吧？

        “华儿，爸爸妈妈绝对不是在催你去上班。”章韵从对面伸手拉住秦华放下筷子的手。

        “绝对不是的，你好好在家休息，公司就交给爸爸，爸爸一点都不辛苦！”秦传志的目光无比坚定和真诚。

        “我不可能一进入公司就直接进入总部，大概需要一些过渡期，不过我会考虑一下先去哪家分公司，一个星期内去上班。”秦华说：”不管怎么样，两个月后你们可以安排一个度假。”

        哪怕是独子，很多做父亲的并不太喜欢过早的把权利下放到儿子手里，但秦氏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二十多年前，章韵决定嫁给秦传志的时候，虽然秦天的生意也算是做得不错了，但远没有现在这样辉煌，而且在那个年代，做生意的地位还是很低。这件事在那个年代不可思议的程度完全不低于现今黄自行为男人自杀。章平中当时几乎气疯了，最后完全是因为章韵契而不舍苦苦哀求，实在心软才不甘心的同意了。

        但是相对的，对于秦天来说，能娶进门一位首|长的女儿做儿媳妇，简直是天大的好事。章韵进门那天，秦天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指天发誓，秦家的一切就是章韵和章韵儿子的，如果秦传志对不起她，就把秦传志赶出门。

        后来，章韵生下了秦华，秦华又如此出众，秦天更是喜欢得不得了，以至于亲儿子秦传志的地位被挤的基本就没边了。

        秦天压根就没把秦传志当过继承人，一心一意要亲手把秦氏交给宝贝孙子。在这种氛围下，秦传志也从来没想过哪天会接手秦氏，也就是准备好了上半辈子在老子手下混日子，下半辈子儿子接手了，他就退休享乐。

        谁也没想到秦天两年前会突然得重病，从确诊到去世不过短短两个月，死之前留下话一是交代秦华好好把书读完，二是交代秦传志一定要好好守着秦氏两年！

        现在两年到了，秦华毕业了，回国了，秦传志等啊等啊，咋儿子一点接班都迹象都没有呢？！

        秦华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如果他正式进入秦氏的话，少不了会有媒体曝光，这样的话，就当不成他的失足少年了。

        唉！

        秦华上班的第一天，清晨的时候雾有点重，到九点，秦华到达公司门口的时候雾散了，金灿灿的阳光撒了下来。

        踩着金灿灿的阳光，秦华走进了华电传媒的大门。黑色合身的定制西服，光亮的黑皮鞋，利落的短发，商务男士的标配。

        半个小时后，华电传媒一号会议室，总经理程耀年将秦华请上前，介绍道：”向大家隆重介绍我们的老板——秦华先生。”

        然后在所有人几乎惊讶得完全没反应的时候，程耀年呵呵一笑，搓搓手，说：”总觉得这样介绍有点奇怪。”

        这个时候如果还没有反应那就是真傻子了，在座的立刻鼓起掌来，虽然听起来有些稀稀落落，但场面上也不算难看。

        秦华简单的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在程耀年的侧手坐下来，他不会在华电呆太久，所以程耀年的位置并不会变。

        来华电的决定是秦华临时下的，所以这个会议也不是专门为他开的，简单的介绍以后，便是原定的会议章程——一部叫《风铃草》的电影筹备事宜。

        风铃草是十几年前一部非常出名的青春偶像连续剧，可以说是华夏青春偶像剧的鼻祖，里面无论男女主角还是配角如今都多少是个腕儿了，原导演徐均如今已经是国内最知名的几位导演之一，不凑巧这些人，包括徐均，几乎都与华电有各种片约，或者经纪约。

        而更为关键的是原女主角一个月前因为车祸不幸去世，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程耀年几乎看见了漫天的票房在向他招手。

        华电主要就是做电影的，别人家一部电影从有想法到开拍可能要一年甚至更长，而华电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基本搞定，准备开拍了。

        然而，不管任何事情，就算再顺利，也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无穷的矛盾。秦华上班的第一天上午，在一个十分钟的介绍以后，就连着听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口水战。

        两个小时，足以让学霸秦华在漫天口水中将本来就不厚的一打文件和一本才完成一半，只有个大纲的剧本看完了。

        两个小时后，接近中午十二点，程耀年趁着没人说话的空隙侧头对秦华说：”秦总累了吧？不如我们中午休息一下？下午再继续。”

        “嗯？”两个小时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秦华从剧本里抬头，看向程耀年，然后环视了一圈会议桌上口干舌燥的各位，然后温和的笑了笑，说：”我不累，之前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听大家说一说，正好可以学习学习。”

        众人无语。

        “你们不用管我，继续。”秦华说。

        接近中午十二点，如果「继续」两个字是程耀年说的，下面肯定哀嚎一片——老大，你不累我们也累了！

        但是这句话说秦华这个第一天上班的老板说的，沉默两秒后，唇枪舌战再次开工。

        又是一个小时后，中午一点，鉴于华电的食堂一点半停止供应午餐，众人极有默契，不约而同的收声。

        这次没有等程耀年出声，秦华说：”定好试镜名单了吗？”

        “没有。”

        “这样，我以前总说跟爷爷一起看电影，一两个小时一下子就过去了，今天才知道拍电影这样难，大家都很辛苦。”

        “还好，本职工作说不上辛苦。”

        “嗯，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弄完了我请大家吃饭。有上厕所的可以去一下。”

        再是一个小时，都饿过了的一屋子人再次沉默，眼巴巴的望向桌首的程耀年，然而程耀年还没开口，导演徐均说：”这么久也没有个结果，不如秦总给我们点意见吧？”

        “嗯？”秦华貌似想了想，翻了翻手里的文件，然后说：”我听你们一直在讨论女主角的人选，徐导一直提到许雯，似乎我们之前已经确定要用这个女孩子了，现在她被封杀了，所以不能用了，那她是为什么被封杀了？”

        为什么呢？因为星辉娱乐一个叫姚科海的大股东看上了许雯，想包了做小蜜，但是许雯不愿意，所以被人封杀了。

        这种事在圈子里屡见不鲜，但总是上不了台面的。程耀年在秦华耳朵边小声解释的时候，徐均嘲讽的笑了笑。

        秦华几乎没有接触过这个圈子，但是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只有娱乐圈有，秦华并不意外。听完程耀年的解释，秦华稍微想了想，说：”我想你们大概是误会姚总了，在我印象里他并不是这样小气的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很正常，要不还是用这个许雯吧。”

        然后……

        “不过遇到这样的事姚总心里可能还是不太高兴，尤其他还是友公司的同行。我记得这个许雯似乎是个童星，这样，回头你们跟他说，说爷爷以前特别喜欢看这个小女孩的电影，所以华电不希望她的才华被埋没。”

        接着……

        “为了后续宣传方便，经纪部的同事抽空去一趟星辉，跟姚总好好道个歉，然后把许雯直接签我们这边来，一定要跟姚总说，千万别给秦氏的面子，蒋雯的合约违约金一定要收。”

        最后……

        “就这样了，散会吧，如果大家没什么事的话，我请大家吃个饭。”

        事情发展到这里，秦华觉得还不错，他耐着性子浪费了一个上午加一个午休的时间，态度温和谦逊，足够表现他愿意聆听，不轻易质疑的姿态。一直到大家主动询问到时候才发表自己的看法，并快速的解决了问题。

        ←完美→

        然而，结尾还是出现了一点瑕疵，当秦华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经纪部的部长袁宗朝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说：”秦总，我想你可能不太了解这中间的事情，这一次星辉是正式通知了圈内所有公司，电视台，媒体，封杀许雯，如果我们不守规矩，会导致我们以后的工作产生各种问题，星辉是非常有实力的公司……”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我们需要买下星辉吗？”

        午餐吃得有点晚，吃过午餐，秦华又回公司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五点下班，开车回他市区的小公寓，换上他的一身美邦，去城东打包了一份头天晚上半夜了，沈青在微博上报复社会发的锅贴，然后再打车到赵雨来家的时候已经八点都过了。

        秦华进门的时候，赵雨来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给衬衣缝扣子，一边开着免提讲的话。

        “赵哥！你说我运气怎么这么好！”

        竟然是个女声！就秦华所知，除非是工作，赵雨来私人关系里几乎没有女人。但是只看赵雨来懒懒散散的状态就知道，这确实是个私人电话。

        赵雨来说：”昨天打电话给我，哭得像坨屎，说自己倒霉二十年的人不是你？”

        赵雨来竟然会浪费时间听一个女人哭！

        “那种小事赶紧忘了，你知道吗？今天华电给我打电话，说因为他们老董事长喜欢我小时候演的角色，问我有没有意愿去他们公司？如果愿意的话，他们会继续让我演风铃草的女主角！”

        这个人竟然是许雯！

        赵雨来：好事啊，看来你不用去餐厅里当服务员了。

        许雯：而且你知道吗，据说是秦氏小太子保的我！

        这样的事有必要跟一个小演员说的这样清楚吗？

        赵雨来：时来运转啊，小太子今天第一天上班，据说就干了这一件事。

        明明还请公司同仁吃了一顿大餐！

        许雯：你以前说我会红我都不敢相信，现在我信了。

        赵雨来：嗯，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跟小太子有一腿！！！

        没有！没有！没有！

        许雯：可是我完全不认识他，我以前都不知道华电原来是秦氏下属的。

        赵雨来：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你不用被封杀。我也不用费事想怎么帮你东山再起。

        这个女人似乎和赵雨来关系很不一般！

        许雯：可是我完全不认识他，他为什么会帮我？

        赵雨来：想太多了吧你！没有人帮你。这个片子是要赶明年情人节档期的，预计是下个星期就开拍了，临时换女主角，华电就是嫌麻烦。

        对，就是这样的。

        赵雨来：何况导演是徐均那个贱|人，你是他定的，姚科海一句话说要封杀，袁宗朝这条没认清楚主子的狗跟着瞎得瑟，徐均可不会买他们的账。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在里面，难怪吵了四个小时。

        许雯：你说会不会小太子在哪个片子里见过我？

        应该见过，但完全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赵雨来：歇了吧你！就算他见过你也跟这事没半毛钱关系。

        对，就是没半毛钱关系。

        许雯：你怎么知道没半毛钱关系，这事可说不好。

        赵雨来：许雯，人在社会上混呢，蠢点傻点都没关系，但最怕的就是太把自己当个事。

        这女孩估计挂了电话会哭。

        许雯：赵哥你这话说的……

        赵雨来：看你哥的面子上，这话我给你说透点。你觉得你自己被封杀是大事吧？在姚科海眼里这就是屁大点事，他封杀你的时候没准就连你长什么样都忘了，就是觉得没面子而已。而小太子保下你这件事在他小太子那里也就是一句话而已，因为姚科海在小太子那里就是个low货。

        许雯：姚科海可是星辉大股东。

        赵雨来：扯淡吧，星辉算个什么东西，也就能在我们这种小民面前威风一下，你知道今天袁宗朝那个傻逼想继续给姚科海尽忠的时候，人小太子说的什么？人说’我们需要买下星辉吗？’袁宗朝个傻逼，徐均都快被他傻哭了！

        所以，小报上说娱乐圈没有赵雨来不知道的事，原来是真的。徐均似乎跟赵雨来关系不错，还好他没当场拍照微信给赵雨来。

        许雯：可是，就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

        赵雨来：你说人小太子凭什么看上你啊？

        许雯：我也不差啊！

        赵雨来：是不差，估计在人小太子那儿一个晚上能值五百块。

        许雯：赵哥！

        赵雨来：加一百小费，不能再多了。

        喂喂喂！有问过我意见吗？就开价！

        赵雨来：你当我瞎说吗？那个小太子的外公是章平中，他爷爷死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股份全都绕过他爸爸转给他了，现在所谓的全国首富资产不知道有没有他的三分之二多。

        好了解我！还好我不经常上电视。

        赵雨来：这位别说是睡你，就是睡了姚科海也可以穿上裤子不认人，算你五百块一晚多吗？

        说完这句，赵雨来半天没听到回声，视线总算从缝扣子的针上移开，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许雯已经挂了。

        然后，赵雨来发现进来后一直坐在他边上一句话没说的秦华一脸纠结的看着他。

        “有屁快放！”赵雨来说。

        “我觉得姚科海都长那样了，应该不会有人对他有兴趣。”秦华难得在赵雨来面前如此严肃认真的说一个问题，但是还没说完，赵雨来就乐开了。

        姚科海身高一米六三，体重两百，地中海，眼睛跟绿豆差不多大，却有一对招风耳。赵雨来刚才纯粹是为了骂醒许雯随口一说，现在一想，人秦氏小太子得多想不开才会自残去上姚科海啊！

        赵雨来一乐就给了秦华后脑勺一下。

        “你臭小子还知道姚科海是谁！没白浪费你妈给你和秦氏小太子起一个名！”

        然后，赵雨来将没缝好扣子的衬衣，连同针线塞到秦华的怀里，交代秦华赶紧缝好，自己就拎着秦华带回来的锅贴回卧室了。”

        直到赵雨来进了卧室，门关上了，秦华看看手里的衬衫，看看被缝得乱七八糟，到处线头的扣子，长呼一口气，拿出手机搜了个缝扣子的视频，认真学习了几分钟，开始认命的缝扣子。

        时间不多了，如果可能，秦华还是希望尽量多刷刷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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