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强取豪夺（九）

早上，一群人告别农家乐的两位老板，启程去机场。庒涵一晚上没有睡，他把二十多年来好的、坏的记忆都通通拿出来，掰开了，碾碎了细细品尝，现除了他、林晟、艾伦在一起的那一年，其他时候都乏味至极。

        他想，如果林晟没有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终结三人的关系，现在的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飞机上，庒涵、宋宁坐在一起，6为和别人调了位子坐到艾伦旁边，艾伦右边是苏明泽，苏明泽紧靠窗户对着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艾伦打开电脑查看邮箱，在他浏览信件的时候，6为凑了过来，看到抄送一栏都是某某经理，“你真是时刻不忘工作啊。”

        艾伦眼睛没有移开，“项目越到后期越会出现问题，一开始不解决好的话会很麻烦。”

        6为看着他，艾伦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多了，重新解释道:“我是劳碌命，清闲不了。”

        6为却来了兴趣，“挺有意思的，能和我说说嘛？当然，涉及机密的你不用说。”

        艾伦一笑，“这哪有什么机密？”

        一开始是艾伦在说，后来6为提出两个问题，话题就延伸开了，到下飞机两个人还在交流。

        庒涵目光盯着前面，“6为是什么意思？”

        自从沈彬离开后，6为没有再找过他们，也没有和他们说过话。

        他和庒涵因为沈彬的事不欢而散，宋宁只当他气不顺，想通就好了，他没想到6为这么放在心上。

        “我去和他说说。”

        庒涵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宋宁走上去对问他们接下来去哪里，主要是问6为。

        在农家乐时便感到气氛不对，他们之间的事艾伦不想介入，“我们先走了。”

        他带着苏明泽离开，“喂！”6为要跟上去被宋宁拦住，“庒涵在等你。”他见6为有所松动，便说:“大家一起晚上吃个饭，沈彬到时也在，有什么话就讲出来。”

        车子停下来，艾伦没有下车，被光线反射得偏白的头，呈现出冰雪般的色泽，“我有事，你先回去。”

        苏明泽站在门口，他现私底下艾伦和那些人相处没有他所想的那么恭敬。他大骂过男人，因为艾伦帮他们做的事根本就是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可如果不是从属关系，那是什么？朋友吗？

        这一点也不好笑！

        艾伦来到公司，桌上积压的文件等着他签字，他处理了一下午的事务，结束的时候大家都下班了。

        他靠着椅子躺了会儿，出去煮了杯咖啡。

        公司地处黄金地段，现在正是交通最拥堵的时候，高架交错而行，铁箱子缓缓移动，市区规划做得再好，碰上高峰期一样能堵两三个小时。

        “碰碰”

        艾伦转过身，咖啡差点晃出来，“严峻？”

        少年一身商务装扮，原本有些过长的头修剪到耳朵上方，露出一枚红色的耳钉，干净清爽，又透着一股儿潮范。

        “老板！”

        黑白分明的眼睛，他还是那个腼腆的少年。

        “急着走吗？”艾伦重又倒了一杯咖啡，“来一杯？”

        严峻在他旁边坐下来，公司休息室的椅子很多人都反应太高了，他的双脚却能自然放置在地上，艾伦笑了起来，严峻攀着桌沿，声音紧张，“怎……怎么了？”

        艾伦看着他，温和的目光不会让人觉得有侵略性，“变化很大，我差点没认出来，耳钉很适合你。”

        公司是统一的职场装，但内部并不严苛，可以戴配饰，不是大面积的纹身也可以露出来。

        严峻摸摸耳钉，耳垂有些微红，“我想谢谢老板，我刚了工资，可……可以请您吃饭嘛？”

        小菜馆内，严峻把菜单还给服务生，“没想到老板你会选在这里吃饭。”

        艾伦说:“很意外吗？我也啃过方便面，最难的时候两包榨菜搭着白粥吃了一个礼拜。”

        严峻脸上充满难以置信，“为什么？”

        艾伦回忆说:“刚创业那会儿，公司没有盈利，不敢用钱。”

        他没有多说，严峻心中急切，说出的话却干巴巴的:“那一定很辛苦。”啊啊啊我在说什么啊！一听就很辛苦啊！

        “不！我……我的意思是，老板您很了不起！”

        艾伦不知道了不起在哪里，但是否认的话，对方会更紧张吧？

        恰好服务生端着菜过来。

        “上菜了。”

        “啊”严峻把桌上的地方空出来。

        艾伦询问他在公司待的如何，少年表现出强的适应性，不停分享一些工作中的感受和趣事，“有次下午茶，黄经理桌上多了一条牙膏，我们说是商店赠送的，他就带回去了。其实那是一条芥末。我们都在猜他什么时候用哈哈哈。”

        艾伦笑出声。

        “还有……”

        小菜馆中的人慢慢变少，原来共同举杯、大声说话的画面变为一张张整洁的桌子，在过道里跑来跑去点单的服务生不见了，像一个个被擦去的人像。

        严峻和艾伦站在马路上，远处小菜馆的灯熄了一半。

        严峻看着自己的脚尖，他还穿着衬衫与西裤，但是举动就是少年的样子，他今年才19岁，人事主管一周会两次邮件，说他雇佣儿童。

        艾伦问他:“今天吃得开心吗？”

        “嗯！”他下意识反问艾伦，“您呢？”

        “我也是。”金男人眯起眼睛笑，眼中细细碎碎的流光是夏日里抓不住的萤火，他低下头，既心虚又欣喜。

        他感激艾伦对他的帮助，所以十分珍惜这次接触，可是马上就要互相道别了，如果时间能再慢一些就好了。

        “老板，我有话想对您说。”

        走在前面的艾伦停了下来，严峻看着他转过身，对着这个人需要鼓起更多的勇气，“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但我还是想告诉您，谢谢！谢谢您为我做的一切！我想成为像您一样的人！”

        艾伦签完名字，合上文件拿起另一份，提笔时脑袋放空了几秒，等他回神，文件已经染上墨点，墨点正在扩大，他放下钢笔，拨通内线电话。

        “让严峻来找我。”

        “严峻今天请假。”

        艾伦穿上外套，拿自己的手机给人打了个电话，“帮我找到严峻，立刻！”

        艾伦走出大门，来来往往的车辆疾驰而过，模糊的街景让人产生时光倒错之感，他想到了一个地方，但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从一开始就改变了剧情，对方怎么可能走上那条路！

        “先生，去哪里？”

        “市立医院。”艾伦双手交握置于膝上，在他垂下头的那一刻，眼中像是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还未到达医院，便看见一辆又一辆鸣笛的警车，“怎么回事？”司机歪着头向外看。

        “就在这下。”

        “还没找钱呢！”

        警/察在拉黄/色胶带封锁现场，艾伦直接从旁边走进去，“站住！你不能进去！”

        警/察追上去，但他走了两步后停下来，返回问同事，“刚才好像有个人进去了。”

        对方看了看封锁好的胶带，说:“除了我们哪里有其他人啊？”

        警/察看了看四周，同事们都在维持秩序，“奇怪，为什么我要这么说啊。”

        艾伦走在医院的廊道中，原本嘈杂的环境慢慢变成无声的画面，经过的医生、护士、病人、警/察，像是一幕幕光影被时光飞吞噬，只有他才是真实的。

        和上个世界攻略者曾柔利用系统回溯时光类似，艾伦穿梭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一小时前，市立医院。

        严峻推开病房门，他戴着黑色帽子，一声不吭从外面走进来。病床上的人奇怪道:“你谁啊？”

        严峻头低得很低。

        “我不认识你，这里是特等区，快滚出去！”

        “你去死吧！”

        他大叫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酒对着床的人浇了下去，死死捏着打火机的手却被另一只握住。

        “停下！”

        艾伦凭空出现，床上的人出尖叫，艾伦扭头看他，祖母绿色的眼睛像犹如一个巨大的空洞，对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再也不出一点声音。

        他拉着严峻离开病房。

        打火机被扔进了垃圾桶，“我的事先别问，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和印小熙，高雪儿，苏明泽他们不一样，你没有想过是要放弃还是逃跑，你选择在摔倒的地方站起来，然后大步走出去，因为你对生活充满热爱，你有希望、有憧憬，这些带给你内心强大的力量。”

        严峻抱住头蹲下来。

        “为什么要杀他？”

        病房里的人是当初参与者之一，在他以为一切都将慢慢好转的时候，最意料不到的人给了他一个狠狠的巴掌。

        “如果他死了，你就会因为一个人渣把后半生葬送在监狱！”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严峻痛苦的看着艾伦，出悲鸣一般近似哭泣的声音，“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想变好……我，我不想见到他们……我都答应大家了……在年底前把公司的宣传动画做出来，我，我不想杀他，啊——”

        他突然冲出去，方向是病房。

        艾伦从后面死死扣住少年的肩膀，手指缓慢梳理起他的头，明明是很重的力道，少年却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我知道了，不是你的错。”

        是剧情的不可抗力。

        艾伦抱着他，像是抱着这个世上另一个自己。

        乔家小公子失踪了，乔家做做样子派警方搜索了几天，没有结果这件事也就后不了了之。

        每年都有那么多走失的人，这真不是件大事。

        悠然居，一个富家公子们的内部聚会上。

        “他说不玩就不玩了？这摆明是要和我们断了联系！庄家再势大又如何，他庒涵还能杠上我们所有人？”

        “唉，谁能想到艾伦失踪对他刺激这么大？”

        “早干嘛去了？我们使唤他的时候，没见庒涵站出来说过一句话。”

        “不过艾伦长得真漂亮啊，就是性格太无趣了，没什么存在感。我看见他就烦躁，这种是不是叫气场不和吧？”

        “人都不见了，还瞎分析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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