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活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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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挽臂前行,正走着,忽而在前面看见了晋王。
还未等两人商量好是过去打招呼,还是装没看见直接走,他已走到两人面前,轻施一礼。
他春风正得意,一番形容当真是说不出的风流潇洒:“五娘子,二娘子,小王有礼。”
“殿下。”二人俱行礼。
他优雅开口:“过几日小王开府,幸请二位娘子一观,还望能给小王几分薄面,不要推却。”
说着“二位”,目光却是看向赖柔。
只在话落之时,轻眨双眼,目光自然地移向她,随即,又平移回去。
哈,京中勋贵如云,有品级的世子郡主更是车载斗量,她能有幸蹭到一张入场券,那绝对是上辈子有人请假,说因为老公出轨,所以准备带着摄像机过去,送他们去国产区,而她痛快批假得来的福报。
就不知是看在同窗份上,还是因为邀请阿姊,买一送一顺手捎带她。
想来若不是她阿耶升做了金紫光禄大夫,又加给事中之职,她大概连这一眼也是没资格的吧。
行吧虽然她没多努力,但是好在她阿耶努力,她挑了支潜力股投胎,也算是辛苦——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赖柔颔首道:“晋王说笑,得晋王邀请乃我之幸,感激不及岂有推脱之理,倒是还未恭贺晋王大喜。”说着,她又深行一礼。
盛姿亦跟着行礼。
因着启斐,她对启敏其实还算了解颇多,但是这样面对面接触就是不多了,因此她只道:“阿姊说的是极,恭喜晋王殿下。”
启敏半回礼,接着他道:“既如此,想来你们也有事,小王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二人回礼,待启敏走远了,盛姿回头望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她才凑近赖柔,小声道:“阿姊,晋王一向愿同你交好,伯父可是有……的意思?”盛姿给她个你懂得的眼神。
启敏是想争位的,而联姻则是极重要的一项助力,一种象征。
赖侍郎官位并不算高,也不算和兴帝亲信,族中又无勋爵,实不算什么好帮手。
他却仍愿尊重交好赖柔,其中固然有赖柔婉仪通达,为人持重,人品高洁的缘故,可如此心意,亦是难得。
只是她与启斐联手,启斐又视启敏为敌手,且启敏现在记名于孙贵妃,启斐于孙贵妃是有血海深仇的。
若他登基,必不会放过孙贵妃,很难不牵连到启敏,反之亦然。
只是启斐有意隐藏实力,她现在也不确定启斐手上到底有了多少筹码。
总归他早开府几年,背后又有皇后,单论势力,总不至于逊于刚过继给无家世、仅有宠爱的孙贵妃的启敏吧!
而且于公于私,她都希望启斐上位,若赖侍郎果有此意,她却不能不阻拦了。
赖柔闻言有几分恹恹的,她摇摇头:“我不知道,阿耶并未和我说,便是说了,我除了好,又能说什么呢?”
盛姿惋叹,柔阿姊一向坚毅,外柔内刚,是极有主意的人。
只是赖氏急需助力,她自觉享姓氏荣耀,免不得要为其贡献,倒使得这坚韧,添出几分舍身取义的悲怆。
然而赖柔一向愠惀,盛姿也只好在心里惋叹。
她想,得说什么,好让阿姊不要太不开心。然后想了一圈,道:“傅慎行怎么样了,磕到的伤口好点了吗”
赖柔无奈,也知道阿姿是好意,回她:“擦了些药,好多了已经。”
“傅慎行”是赖柔养的乌龟,有次下的蛋孵出来的。
从还是一个王八蛋的时候,就被盛姿起名叫傅慎行。
赖柔虽然不解,但也随她去了。
上次“傅慎行”从桌子上爬出去,不小心磕到了一只爪,把她心疼够呛。
倒是盛姿摇摇头,抱臂道:“这么多只,偏偏它要爬,摔下来了吧,这就叫自作自受、报应不爽!”
把赖柔气得,一巴掌拍到她头上。
这所有乌龟里,就“傅慎行”长得最好看,龟也最机灵,她还指望着它产个聪明蛋呢,可不能摔坏了。
盛姿吐吐舌头,原先不会安慰人也总尴尬,觉得卡脸。
但这两年可能是脸卡多了,卡得脸没了只剩皮,也就觉得好多啦!
她挽着赖柔的胳膊,一路聊着天回去。
不日,启敏开府。
虽说启敏邀她们过去,也下了帖子。
但因为仪式俱都在宫中进行,也就没盛姿什么事,只是晚上邀众人去他府邸宴饮而已。
当夜,晋王府果然是灯火通明,熙来攘往,宾客如云,其中不乏拖家带口的皇亲贵胄、勋爵重臣,更少不得那些蹭吃蹭喝之徒,学名也叫“喜好宴会的名士”,咳咳。
宽阔的王府,特特僻出一块地方,在花木间安置了桌案,布置宴会的人别出心裁,将桌子三四个围成一个圈地摆放。
所有小圈合围成一个大圈,并无高低位次,使得参宴诸人可以按自己交际坐在一起,更加随心,以彰显晋王平易近人。
盛姿心里加了一句——也更容易看出派系。
启敏的宴会秉承了皇家出手阔绰的优良传统,又增加了许多新趣儿。
远处乐人隐在花木后面,奏着舒缓的调子,衬得月明花盛,而近处为了配合舞姬,又另有乐师们吹奏华丽的金石之声。
两厢乐声缠绕交融,并不冲突,反而生出一种静籁的华美,想是费了好一番心血。
——几乎可以预见,今日之后,长安贵族名士正在谈论乐曲时,必会提起这场令人津津乐道的宴会,并衍生出一股潮流。
启敏的名字,也会随之,被人晓誉长安。
烛光映着琉璃碧瓦,反射出的莹光落在精心修建的花木上,晕出令人迷醉目眩的光,别有一番华美。
这是天家富贵方能搭配出的人间仙境,处处流光溢彩,似乎犹胜不夜城软红香土。
有王府下人引她入座,灯火辉煌间,见启敏身着锦袍,簪星曳月,与来往宾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中,他眉目含笑,翩然得志。
盛姿怠懒,想着与那些人闲磕牙也是麻烦,便起身四处闲逛,花园里,不期然,见到了赵敞。
他乃越王府谘议参军,是启斐开府前就培养的心腹,如今越王面前第一人。
盛姿也曾默默给他打上标签,手段高超,不可小觑。
这里不比前厅灯火明亮,也少有人至,想来他是去更衣打算回去。
按官位,他不过一五品官。
论身份,他乃敌方要臣。
启敏开府,乃是皇室少有的代表权柄交移的宴会之一。
所来者单算显贵,就已经多如牛毛。
寻常人在他的位置,能来此宴,也算本事。
不过若是赵敞,倒也只是区区小事耳。
盛姿笑盈盈道:“今日晋王盛宴,不想赵参军也在,见过见过!”
赵敞一拱手:“盛五娘子,有礼。”
盛姿调笑道:“参军耳通目达,此宴盛况非凡,参军可还喜欢?”
她说的“盛况”,自然是宴场里与启敏交好,打着攀附的心思的官员。
这也正是启斐走之前最担心的事。和兴帝心思不显,若是太多人不明就里的盲目站队,也会形成一股不小的力量,处理起来很是麻烦。
他谦笑回道:“娘子谬赞,在下不过一小吏,怎及娘子之名享誉京华。二殿下今日大喜,如斯热情,准备周详,宴会定会为众口交赞,我为二殿下高兴。”
盛姿挑挑眉:“参军亦是过誉,参军谋略过人,想来自然不必在下忧虑,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她颔首行礼,赵敞亦是微拱手相送。
她回去座位,自倒了酒来喝。
这酒甚是醇美,不似寻常凡品。
想来启敏开府,果真是极高兴,连酒都是大手笔啊!
不远处就是那些名士,酒兴高昂,正围坐在一起,看中间的人写诗。
围观者不乏王公贵女。看来那人必是写得极好,人群中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
她看着热闹,也是有趣,只是若过去——那就是娃娃鱼混进了□□群,少不得呱两声——反而麻烦,遂在位子上远观。
不期然看到了兰湖,她也在围观之列。
那双精致的凤目里,像是点燃了一簇火,亮晶晶地和着月色,叫人心醉。
盛姿几乎无暇去想刚才与赵敞明夸暗讽,打的那两圈太极,注意力全被月下美人给引了过去。
顺着兰湖的目光去,中间那男子很是面生,不过他旁边站着的却是熟人——乃是在她在小学的同窗尚铭。
两人站的很近,不是陌生人的间距。
尚铭不时附耳在他身边,说些什么。
而周围人虽然赞叹,却也并没露出相识的神色。
她暗自沉吟,说起来,尚铭与启敏有着些亲戚关系。
启敏的母亲,乃是尚铭母亲的最小姑姑,两人在崇文馆时就一向走得近。
他今日为贺堂叔之喜,穿着都是精心挑选过。
乃是一袭大红圆领袍,束着坠玉坠子的蹀躞带,更显他唇红齿白。
而那人虽然亦是装扮过,裁剪合身的青玉色长袍,衬得他格外沉稳俊秀,然料子却比尚铭的便宜许多,微末装扮也能看出差异。
她手指点案,依稀记得,尚铭家前些天来了个远房堂兄,似乎是叫褚云光。
听说文采斐然,近日与他走得近,想必就是此人了。
这时,那人长诗韵成,四下皆是一片拍案之声,更有许多人生出结交之心,已递了自己名帖过去。
盛姿赞叹,时下风俗崇诗,而褚云光笔下生花,谈笑间可挥就沈博绝丽之文,并众人无不为此倾绝,自递名帖。
那么他人对褚云光,天然就有一份低戒心的好感。
待这人日后拜访,略提一提晋王之事,光环效应不说,他两人在宴会上又没有亲自接触,可信度还大大提高,简直就是一行走的笼络机器。
长安贵族素好养些名士,原因也就在此了。
只是此人风采文华似乎不俗,不似寻常名士。
如此声势,将来和兴帝若得知,召进宫也并非不可能。
孙贵妃本就受宠,启敏得此助力,如虎添翼。
她把目光移到赵敞,果然见他也盯着那边,暗自皱眉。
她偷笑,让你嘴欠,这下可有你忙的。
启敏开府,再加上许多人尚不知情的龟兹之事,过些天必要引起风波。
长安城水一浑,她也可借机摸鱼,悄然淡出政治圈中心了。
早些抽身,也能早点摆脱危险。
皇子开府,是极有脸面的事。
近者除却公务出行,诸如启斐等,或是身体抱恙,基本都会来参加。
其他王公贵族若不是当真打算撕破脸,还是很愿意卖个好的。
毕竟现在有开府荣幸的宗室子弟极少,这不仅是荣誉,更是代表了实打实的权力。
是以,启霁启萌自然也不会例外。
盛姿正小酌怡情,启霁突然背后出现,“啪”一掌拍在她肩上,惊得她酒杯都掉在案上了。
酒水顺着桌案流淌下,差点脏了裙摆。
她回过头,见是启霁,顿时一个头八个大。
这可真是、真的是活祖宗!
不过祖宗出现一般就没什么好事——诸君且知,有不少人求祖宗保佑,何曾求祖宗见面的又不是相亲。
现下这祖宗刚一出现,就差点废了她一条裙子……
果然前人诚不欺我,距离产生美,近距离产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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