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下午六点，诊所里的工作早早结束了。

        周勉载上秋秋和小月一起去家里吃火锅，人多更热闹一点。

        两个女孩子在车上叽叽喳喳，像两只欢快的小麻雀，她们讨论新上的电影，新出的口红色号，还有新认识的男孩子。

        说到感情问题，小月突然问周勉：“勉哥，你比较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宽敞的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周勉的车跟着前面丰田的车屁股慢慢蠕动着，因此也更有时间来思考小月的问题。

        “什么类型？”周勉笑着重复了一下，然后诚实道：“不知道，看感觉吧。”

        他好像从来没有用条条框框来想象过另一半，于他看来，两个人相处时三观一致，兴趣相投，那便比任何外在条件都重要。

        秋秋：“或者你更喜欢男孩子？”

        周勉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也未曾怀疑过自己的性向，但他并不排斥同性恋，觉得只要互相喜欢，冲破世俗的爱情也是很美好的。

        面对秋秋玩笑式的问题，他也玩笑回道：“也许哦。”

        拥堵的路段终于结束了，车子开始正常行驶。

        十分钟左右，他就开到了小区楼下，想到苏予说让他再买点啤酒和素菜，周勉把两个女孩子送进小区，车停在了专属车位上。

        从有空调的车内出来，湿冷的寒气让人忍不住打了冷颤。

        小月呵着气搓手，对周勉道：“勉哥，我们和你一起去吧，还能搭把手。”

        周勉从后备箱拿出一大箱提摩西草，说：“不用，你们先上楼，苏予在家，顺便帮我把这个带上去，给童童的食草袋填满。”

        秋秋和小月来过几次他家聚餐，并且和苏予都是老熟人，所以让她们先上去，并不会造成生疏客套的尴尬场面。

        秋秋：“好嘞，撸兔子去了！”

        周勉提醒道：“它最近脾气不好，别逗它。”

        菜市离小区并不远，那个地方不好停车，步行倒是最好的选择。

        周勉高竖着衣领，抵御着呼啸而来的寒风，双手插在衣兜里，快步走进了市场。

        他这样高大，光鲜漂亮的男人，总是和杂乱的菜市格格不入，也总是很容易让人注意到他。

        “汪汪。”一条大黄狗隔着老远就开始跟他打招呼，身后的尾巴都快晃断了。

        是大黄。

        自从周勉将它治好后，它就跟周勉无比亲近。

        大黄看着凶，块头大，也不似宠物小狗那般可爱，但它其实非常温顺。

        周勉记得诊所里的小贵宾都敢欺负它。

        “大黄。”周勉靠近了它所在的菜摊。

        秦老伯搓着手站在摊后，笑吟吟道：“我就说它怎么开始叫唤了，原来是看到周医生来了。”

        大黄一看到周勉走近，就想跳起来抱他腿，秦老伯赶紧拉了拉套着它的绳子，说：“你别把周医生衣服弄脏了。”

        “没事。”周勉俯身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狗子乖顺地蹭着他的腿，嘴里呜呜咽咽。

        “周医生才下班啊？”

        “是啊。”

        逗弄了下大黄，周勉起身准备选菜。

        抬头的那瞬间，他的视线立马就被番茄堆旁的一小坨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浑身都湿透了的小兔子，已经辨不清颜色的毛打着卷儿贴在脸上，显得嘴巴又凸又尖。

        红艳艳的印花小袄也甩满了泥点，脖子上还套着一条塑料口袋。

        兔子在看到他的时候，赶紧用爪爪抹了抹脸，结果越弄越脏。

        这怎么有点像童陵？

        周勉和兔子大眼瞪小眼，秦老伯顺着周勉的视线看过去，道：“这兔子是下午跑来的，哦哟，厉害得很，想要什么，就一直站在那菜堆上不走，脖子上套着一只塑料袋，背过身让人给它装，装好了，它就立马下来，聪明的哟。”

        周勉：…………

        秦老伯：“说起来，这兔子和周医生你上次带来那只有点像。”

        正在这时，周勉的手机响了。

        来电是小月。

        “喂。”

        “勉哥，童童不见了，我们到处找了都没有。”

        周勉再次和兔子对上视线，“我想我找到它了。”

        挂断电话后，周勉朝兔子伸手，“童陵。”

        果然，小兔子激动地蹦了起来，扑向周勉的动作只持续了一秒，“咚”，又被脖颈上挂着的东西勒了回去。

        塑料口袋里装了一个土豆，一根胡萝卜，一朵西兰花，还有一个大番茄，对于人类来说是轻飘飘的几样东西，可对于体重只有一斤多的小兔子来说，那简直是扼住了它命运的喉咙。

        勒得它直翻白眼。

        “诶，诶，口袋刚刚不是给你取了吗？怎么又套上了？”秦老伯连忙把童陵从提手位置解救出来。

        兔子四只爪爪颤了颤，终于回神了。

        “原来真是周医生的兔子啊。”秦老伯边说边把兔子递给周勉。

        周勉伸手接过后，抱歉道：“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秦老伯摆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它乖得很哟，哦，对了，它还把这个给我了。”

        说着，秦老伯把搁在一旁的胡萝卜项链递给了周勉，“叼在嘴里非塞给我，不要还急眼，你这只兔子啊，是有灵性的，跟我们家大黄一样。”

        老人家一直滔滔不绝夸赞着童陵，周勉低头看了它一眼，实在不解它究竟是怎么出来的，跑来这里又是干嘛的？

        可惜无法言语的兔子并不能解答他的困惑。

        因为家里还有朋友等着，周勉迅速挑选好了要买的素菜，又把童陵选的一并付了钱，这才道谢离开。

        周勉庆幸的是童陵遇见的是秦老伯，老人家心善，喜欢小动物，若是换成旁人，看见一只脏兔子在菜摊上跳来跳去，早给扔下去了，还能容忍它选几颗菜装上？

        瞧给这兔子能得，比上次在厕所插草还骄傲！

        一人一兔冒着风雪回家，因为怕童陵冷，周勉也顾不得它脏，习惯性将它藏在自己衣服里。

        刚到家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秋秋冒出颗小脑袋，说：“我们算着你差不多要到了。”

        屋内暖气十足，火锅和烤肉浓香四溢，周勉手里的东西被接过一袋，他站在玄关处换好鞋道：“算得挺准。”

        “勉哥，童童呢？你刚刚不是说找到它了吗？”正在摆放碗筷的小月担忧问。

        听到女生声音的兔子从周勉怀里冒了出来。

        童陵：我在呢，在呢。呀，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呀，不知道买的菜够不够？

        “嗯，找到了。”周勉点了点兔子的脑袋，“不知道怎么跑出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兔子身上。

        苏予真诚发问：“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童陵：…………

        小月：“明天带去诊所我给它洗个澡吧，顺便修修毛，这不要过年了嘛，给童童也弄漂亮一点。”

        这回的污脏程度是一定要水洗了，它脏得完全没眼看，况且兔兔爱舔毛，周勉也怕它把泥块舔进肚子里，导致生病。

        “好。”

        其他三人围坐在饭桌前，往锅里下菜，往烤盘上刷油放肉，周勉换下脏衣服，带着童陵进了卫生间，用吹风给它吹毛。

        虽然还没洗澡，但是兔毛不吹干是会生病的。

        童陵不喜欢吹风的声音，蹬着腿想跑，又被人捉了回来。

        “现在知道害怕了？往外跑的时候怎么不怕？”男人的声音又沉又低，与往常温软的调子不大一样。

        童陵不禁想：他是不是生气了？

        可自己真的不是乱跑，是想为他分担点家务啊。

        兔兔无法开口解释，只能抱着人类的手，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是求原谅也是求表扬。

        往常这样都会有用，可这次人类替它吹干兔毛后，就把它放回了小窝，连句“辛苦了”都没有。

        兔兔直起身子趴在围栏的缝隙上偷看。

        他们在煮兔兔买的土豆，现在开始煮西兰花了，可是都没有人邀请兔兔一起去吃。

        童陵从围栏边下来，委屈巴巴地坐在墙角抽动着鼻子。

        “干杯～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呀～”雀跃的女声响起。

        他们开始喝酒了，不知道是用葡萄酿的还是青果酿的？

        兔兔想象着果酒的味道，砸了砸嘴。

        从前在妖界的时候，这种热闹的场合兔兔没少参与，宴会主人会给它一个小方桌，还有适合它身型的酒杯和餐具。

        就连仙人降临妖界的宴会，兔兔也参加过。

        可是人类的火锅宴，却不带兔兔！兔兔分明还去买菜了！

        “勉哥，把童童也放出来玩吧。”

        听到有人提起它，童陵激动地站了起来，又趴上了围栏。

        男人转头往它的方向看了一眼，道：“算了，人多怕它应激。”

        童陵：应激是什么？童童想加入你们。

        另一道男声接话道：“别，它可太脏了。”

        “嗯，是有点脏。”

        童陵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现在是……嫌弃它了？

        所以并不是因为兔兔会应激，而是不喜欢现在这样的兔兔。

        刚刚吹毛的时候它在镜子里看见自己了，灰扑扑的像只小老鼠，身上还湿乎乎的发臭。

        童陵耷拉着脑袋坐回角落，不停地舔爪爪洗脸，又反身舔背上的兔毛。

        越舔越委屈，眼睛也慢慢湿润起来。

        回想起来到人间的种种，童陵忍不住“簌簌”掉眼泪，身后的欢声笑语都与它无关的，它只是一只被嫌弃的脏兔兔。

        大抵是下午出门折腾了太久，童陵哭了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听见的是大家告别的声音。

        “你也喝多了，就别出门送我们了，我叫了代驾，秋秋和小月坐我的车，保证把她们安全送回去。”

        “是啊勉哥，你回去休息吧，今晚你也真喝了不少，你送我们下楼，我们还担心你倒在电梯里呢。”

        “那你们注意安全，到家发消息。”

        “好，知道了～”

        “咔。”门关上了。

        童陵听见男人的脚步声在沙发旁止住，接着便没了动静。

        往常这个时候，男人都会去洗澡再进屋睡觉。

        童陵不放心，从围栏缝看过去，只能瞄着男人靠在沙发上的侧影。

        又等了半晌，男人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

        童陵从围栏里翻跳了出来，蹦到了男人脚边。

        它用爪爪扒了扒男人的裤腿，没有反应。

        童陵跳上了沙发，这才瞧见男人面颊通红，双眼紧闭，应是睡着了。

        童陵用鼻子拱了拱他搭在沙发上的手：回屋睡吧，会生病的。

        “嗯？”男人悠悠转醒，半阖着眼睛看向它，“你怎么在这？”

        童陵：担心你嘛。

        “黑兔子。”醉意朦胧的男人用食指拨了拨它的长耳朵。

        童陵：…………

        兔可杀，不可辱。

        童陵愤愤转身准备离开。

        才起了一个跳跃姿势，就被人捞了回去，男人的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它的背脊，火热的掌心烫得童陵浑身颤抖。

        这种感觉……好奇怪。

        “喝太多了，实在没力气起来，陪我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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