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服个软怎么了嘛

你陪着路法斯下棋一直下到饭点。

        这期间你在心里叫苦不迭，后悔给自己揽事。

        倒不是说学不会。事实上在路法斯给你详细地讲解了一下玩法后，你很快明白了规则，试着和他下了几把。

        结果呢，也很显而易见——新手如你，自然而然地被虐菜了。

        玩了五六局，输了五六局。

        ——毫无游戏体验，这谁顶得住。

        可是路法斯却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虽然一开始你啥也不会就瞎莽让他有些恼火，但最后越教越上头的人还是他。

        “米娅，从开始的那一局到现在，你走棋的路线都有变化，是因为每一局都在总结和优化策略么？”这个长期掩藏情绪的小少爷脸上难得露出了一副毫无防备的开心表情。

        可是对面的你一点都不开心：“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棋路越下越奇怪吗？我这不是在努力苟活吗！思考这种东西很累的。小少爷。下棋我是不会玩了——这简直是变相的精神折磨。”

        路法斯笑眯眯地：“但是，是你先提出来陪我下棋的吧。我还没尽兴。”

        “你可以让巴斯先生或者贝莉丝小姐陪你玩，他们比较懂。不像我，是个新手。”

        你把陪他下棋这件事推给了这栋宅子的管家和女仆长。

        ——你将重音放在了“新手”俩字上，少见地外露出了情绪，听起来多少带着点儿闷闷不乐的意思。

        你在过去从来不碰竞技类游戏，或者说，是刻意回避这类活动。

        回想在你大学的时候，在某多人在线掰头的fps游戏打排位，因为客观实力差距连输对面好几场，战场记录一连串下来全是失败，看得你心态不稳，差点一拳打穿屏幕，化身为“热情好客”的祖安人。

        而这种状态和现在与路法斯下棋的状况重合了。

        国际象棋，竞技类，1v1对战，虽然形式单调了点，但还是会有区分出胜负的规则。

        恰巧你对胜负这种东西潜意识里会有些在意。

        总结起来就是：只要不沾竞技，你就是条躺平任嘲的懒惰咸鱼；一旦接触，你会因为讨厌成为输家而不得不努力找路线去改变现状。

        可以说是“求生本能”了。

        ——说的通俗点，就是输不起。

        奈何路法斯确实在这一块颇有门道，也钻研得比较深刻，经验上比你要老成许多，饶是你想办法各种改变路线也没能改变失败的结局。

        你不想因为这种小情绪而和比自己小太多的路法斯较劲，这显得过于小肚鸡肠。于是，你拉开椅子站起来，把注意力强行转移，不再复盘刚才的悲惨六连败。

        “结束了，今天就到这吧。”你这么说着，一面开始想着今天的菜色会不会有自己喜欢的甜品，一面开始掏出手机在塔克斯的工作群里问员工食堂今天有什么供应，“六点了，我得走。”

        路法斯对于你这个小动作一点儿意见也没有，或许是有点上头没注意到，他接着你之前给他的提议开口，“我之前和他们下过棋。”

        “他们不如你。”路法斯轻描淡写地就否决了你的推辞，“如果是和那些为了捧场故意输给我的家伙逢场作戏，那才叫没意思。”

        你:“啊这。”

        拍马屁搞形式敷衍的小动作全被小路法斯发现了，员工业务能力不行啊。

        “你想说，虽然我下棋一塌糊涂，但不玩虚的；虽然我现在很菜，但不认自己菜，输了还想垂死挣扎，这点很好？”

        路法斯没否认。

        你盯着这个小少爷，嘴角止不住的抽抽。

        果然本质上，这个小家伙还是前几周目那个嚣张傲慢的太子爷。

        尽管他尚且年幼，但有棱角的性格已经开始冒头。

        你深吸一口气，业务熟练地露出微笑：“那么，小少爷，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象棋这种东西，精通只是时间问题。”

        “小心到时候，你哭着对我说你这辈子都不下棋了。”

        别的不说，你放垃圾话是有着绝对水准的。

        ——特别是在被刺激到的时候，你不顾什么前因后果说的话会更有挑衅意味。

        路法斯倒也不恼，看起来表情更加自信且雀跃，“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不介意迎接这样的挑战。”

        怎么感觉这小子还挺高兴？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被激怒吗？

        你隐隐生出了这样一种不知是否应该被称为错觉的想法。

        难道是他开始试着隐藏真实想法和表情展现在人前了？

        不对，完全看不出破绽。如果是成年版的路法斯，兴许还值得怀疑。但眼前这个小少爷，以他的年龄和前段时间的表现，不可能做到完全自然地掩盖情绪。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真的把这件事视作挑战了。

        而且还是对手越强他就越觉得有对峙价值的那种。

        这种变相的认同倒也可喜可贺

        呸。

        这种走向完全不对啊？为什么要在下象棋这种事上较真。

        你越发觉得自己强制灭掉上头情绪的举动是十分明智的。

        ——毕竟成年人和小孩儿的区别，就在这体现出来了不是。

        恰逢其时，手机叮当响了两下，有人给你发来小窗信息。

        你瞥了一眼，是文森特给你发来的食堂现状小视频。

        难得地皱起眉，你像个社区退休老干部一样把双手放在背后抓着，用一副年轻人图样图森破的表情看了路法斯两眼。

        然后你严肃且认真地开口：“随便你，路法斯少爷。但是现在，我要去抢饭了。”

        路法斯一瞬哽住，他满脸写着迷惑。

        ——看来一向好吃好喝供着的大少爷并不理解你们这些神罗打工人的辛苦之处。

        你拿出手机向他展示了一下这个视频：“你看看这群人，一个个像八百年没吃饭的。”

        路法斯：“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不懂。”看得出来你是真的急了，手机一收，转身就打算走，“再晚点我的红丝绒蛋糕就全被拿光了！”

        “有什么好苦恼的。”路法斯属实没有搞清楚你的脑回路，他皱着眉，“让厨师加一道甜品不就行了，还用去食堂？”

        你扒着门边的手收紧，停下往前冲的动作，缓缓转头。

        良久，你一副醍醐灌顶地样子：“对哦。”

        路法斯：“有资源却不用，你真的不是在装傻么？”

        你看着他一副占据智商高地的样子，眨眨眼，没回他。

        你确实是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做。

        在这之前，你通常都是在下班时间直接离开宅子去员工餐厅吃饭的。

        一来是不想全天待在宅子里想着要去其他地方挖情报，二来是宅子里的员工餐不太合你胃口。

        ——路法斯不喜欢吃甜食。宅子里的厨师迁就着取消了甜点这一项饭后菜，取而代之是一杯红茶。

        而你是个甜食博爱党，尤其钟爱各种口味的蛋糕。在得知这边不提供餐后甜点后，你毅然决然选择了去食堂，也没想过要找路法斯讨论下这件事。

        毕竟你私下还是觉得和对方并没有多亲近。

        不过，好处不占白不占，也就一个蛋糕的事儿，你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把烦恼甩到九霄云外，你屁颠屁颠地跟着路法斯去了餐厅并如愿以偿吃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红丝绒蛋糕。

        你在吃到那一口甜食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都放松了。

        如果说平常的你给人一种生人勿进却又表面沙雕的气质，那现在的你就是个俨然就是个内外只剩下了沙雕的家伙，防备的外壳都软化了大半。

        ——甜食可真是好东西。

        你沉浸在幸福感里，没有注意到路法斯的目光投向了这边。

        “头一次看到完全没有礼仪的用餐过程。挺有趣。”他这么说着，用词一如既往地尖锐。

        你早习惯了，挑挑眉熟练应对，“我用那些礼仪做什么？又不是我要继承公司当大少爷。我就是一个家庭教师，一个保镖，一个打工人，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

        “不过，一码归一码，小少爷你家私人厨师的手艺真不错。”你吃完最后一块蛋糕，笑着站起身将座椅放回原位，“谢谢你啦。”

        “我建议你还可以再等等，之后再离开。”路法斯示意你看看窗外。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雨，雨声慢慢地清晰入耳。

        明明今天应该是个艳阳天来着。

        你听取了他的意见，想着等雨停了再走，然而窗外的暴雨没有停止的意思，这一等你就等到了将近晚上九点。

        路法斯晚上还有一节课，他在晚饭后便提前离开了餐厅，而你则在宅子一楼的大厅坐着，看着周围的女仆不时走过。

        在此期间维尔德给你打过电话，询问你是否到达了公司分配的单位寝室里，并告知你明天将会有一批新人塔克斯即将到岗。

        「过几天社长就要出席米德加尔的装置开业运行仪式，我们急需带新人入行的专业人士，需要你过来，时间很紧。至于路法斯少爷的课程我让其他人暂时代替你一下。社长也同意了。」

        「记得明天早点过来。」

        “开业仪式啊”你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光亮，回忆了一下之前几周目里你是否有经历过这里的剧情。

        ——似乎是神罗建成了集中式采集魔恍装置，正准备试用。

        你也知道维尔德话外的意思，因为这个装置，神罗公司被不少反对派穷追猛打，更有些激进反对组织放话要在仪式上刺杀社长，这些风声让整个塔克斯如临大敌，一刻不停地开始招募人手，加强警戒了。

        这个时候不知道雪崩组织建立了没有？

        你摸着下巴想着，一面在大厅里走动，用手这里戳戳那里摸摸，直到女仆长过来叫你。

        “米娅小姐？”女仆长贝莉丝走过来，友好地想要提供些帮助，“需要我给您雨伞和雨披么？这个天气看起来是不会放晴了，得下到半夜。”

        你叹口气，接受了对方的帮助。

        “那您稍等一下，我去找找看。”说着，对方便离开了大厅，留你一个人在原地等着。

        原本是个相当小的插曲，然而就在你等了不到几分钟，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紧接着，接近于爆炸般的惊雷声接踵而至。

        你只看见室内一瞬间被白色的闪电光照耀，随后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

        ——见鬼，变成雷雨了。

        这拿伞出去不就是个明晃晃的导电体吗。

        你在黑暗中抽抽嘴角，暗自大骂米德加尔的天气预报系统就是个摆设。

        不过在那之后，你察觉到不对劲。

        停电了？一个闪电的威力这么大吗？还是神罗的电力系统相当鸡肋？不可能吧？

        等等

        你意识到了什么，拔腿就往楼上跑，路上遇到一个拿着烛台的年轻女仆，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腕“路法斯少爷现在在干什么？”

        小姑娘明显是被你急切的态度和突然收紧的手劲吓到，“诶？这个时候路法斯少爷应该在卧室”

        “卧室在哪里？”

        “那，那边”

        你看着她脸上有些惊恐的表情，也明白自己行动有点儿偏激了，但事情紧急，你也没空再安抚对方，只是松开手拿走了对方手中的烛台，“借我一下，谢谢。”

        你拿着烛台，一面向卧室跑去一面不动神色地从腰后拿出藏匿许久的手|枪。

        雷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响起，盖过了许多细微的声音。你走到路法斯的卧室前径直打开门，手中紧紧攥着武器，神经高度紧张起来。

        ——然后你就看见路法斯坐在床上，抓着被单边角和你对视。

        你：“哦呼。”

        “路法斯小少爷，你是猫头鹰吗？这么晚了还精神奕奕的。”

        借着微弱的光线，你能隐约看到路法斯努力地维持着平静的样子：“你没走——？谁允许你进来的？打扰到我休息了。滚出去。”

        “嚯。”你短促地笑了一声，“好大的脾气，你确定让我滚吗？现在宅子里全部停电了，外面雷声也没停。”

        “而且你睡觉前,有开窗户的习惯吗？”你的视线转向了一边半掩的窗户。

        路法斯脸色一变，眼神直勾勾看向了你身后。

        在他焦急开口前，你转身在一瞬间，反手把手中的烛台用作武器往身后人的面门戳去！

        雷声轰然而至，这个试图用匕首杀死你的不速之客猝不及防被滚烫的火焰亲吻，发出了一连串痛呼，往后倒退几步，撞倒了一个摆放在桌子上的花瓶。而你则紧紧挡在路法斯身前，双手架起枪对准了对方。

        来者是个看起来十分壮硕的成年男性，身高原因你只能将枪口对准对方的心脏。

        男人的痛呼渐渐小了下去，他抬起头喘着粗气，看起来有些恼怒。

        突如其来的闪电光一瞬照亮整个房间，你看清了他脸上被烫出了窟窿的面具，惋惜地咂嘴，“可惜了。没什么真实伤害啊。”

        果然，如你所想，断电是人为的。以神罗公司的体量和能力，不可能在这么长时间内还未恢复供电，更何况还是公司重要人物的宅邸。

        ——也许对方是借助雷声开展了行动的。

        “大半夜的打扮成这样，不只是来问个好的吧？”你调侃了那么一句，动作没有丝毫懈怠。

        对方试图再次冲过来，并掏出了枪|械，他那身深色的衣物隐匿在黑暗里，就算是神枪手如你，要瞄准都有些难度。无奈，你只得迅速开了一发警告意味十足的子弹，正擦过对方的脚边。在对方动作有停滞的时候，屏气借助室外再次亮起的闪电光成功打掉了对方的武器。

        “劝你不要动歪脑筋。下一发子弹可能瞄准的就是脑袋了。”你用严厉的音色向对方喊话，壮大自己这边的声势。

        对方有所顾忌，停止了动作。一时间室内只听得见呼吸声。

        “把枪踢过来。”你再次鸣枪，子弹擦过对方的头发，男人犹豫着，照做了。

        “路法斯少爷。我教过你怎么用这个东西吧？请使用它来自我防卫。”你让路法斯拿起了这把已经上过枪栓的手|枪。

        “除了他，还有其它人吗？”

        路法斯此刻也慢慢镇定了下来，“没有。”

        紧接着他拉响了床头的警报器，整个宅子都响起了刺耳的笛声。

        杂乱的人声和脚步声开始往这边聚集。你听见歹徒不甘地啐了一声，往窗户那边跑去。

        你自然也不会这么就放过对方，抬手好几枪试图让对方停下，在黑暗中只听一声闷哼，你知道对方受伤了，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任何迟缓的表现。

        眼看着人就要跑了，你打算跑过去一个擒拿术抓住对方，正迈出一步却感觉袖角被人抓住，转头一看，是路法斯。

        ——这一下分了你的心，等你再抬头，那边的可疑人士已经踩着窗沿跳出去了。

        紧接着卧室门被打开，管家巴斯带着一干人焦急地闯入：“路法斯少爷，您没事吧？！”

        你接过话，“没事，人完好无损，但是嫌疑人已经从后花园那逃走了，你们多派点人手去那看看吧。”

        巴斯在听到你的声音后慌张的情绪微微有了些缓解，他忙不迭地点头，吩咐起随行的仆人“你们几个在门外守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另外一批人就留在路法斯少爷房间。”

        见该来的人都来了，你估摸着对方今晚大概率不敢来第二次，“那我先回”

        “你留下。”

        你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小家伙，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紧接着这个小少爷又说了第二遍：“其他人都出去，米娅留下。”

        “呃我明天还有事”

        “你现在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路法斯抬头，头一次语气强硬到不容置疑，“我不放心让杂兵来保证我的安全。”

        不专业的杂兵？是说佣人们吗

        这么说可太拉仇恨了

        你看了一眼那边拿着烛台的佣人们，见这些人没有不满的表情，这才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路法斯。

        巴斯默默的遵从路法斯的命令，带着人离开了房间，在走之前让几个佣人去窗台边探查了一下，只看见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随后，偌大的卧室只留下了你和路法斯。

        见其他人都离开后，这个小少爷才松开了手。

        ——电路在抢修，一直都没有查明情况，宅子里暂时还没有来电。而此刻，窗外的雷雨也没有要停的架势。

        你俩就在寂静的黑暗当中坐着。许久，你挠挠脑袋，在沉默中站起来去关窗户，离开床边的时候，路法斯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你。

        “小少爷，我可不知道你还有这么热情的一面。”你抽抽嘴角吐槽道，但同时也觉得有点好笑。

        “你是害怕了吗？”

        听到你的询问，这个小家伙脸色一僵，下意识反驳：“不是。”

        你微笑：“嗯，尽情狡辩，我都可以接受。服个软怎么了嘛，又不丢人。”。

        路法斯：“”

        他也不端着了：“我不信任他们。”

        “你不信任他们，信任我啊？”你指了指自己。

        路法斯没有否认。

        这下，不知道说什么好的人变成了你。

        ——太天真了，前几周目你可是最想让他死的那一批人了

        小孩子的信任，建立的也太容易了吧？

        不过，太单纯了也不行，还是得警醒一下。

        “小少爷，很高兴你能信任我。”你笑了笑，搬了把椅子坐下，“不过，如果我就是策划绑架你的人呢？”

        “你没那个胆子吧。”路法斯眼睛都不抬。

        “啧。你怎么知道我不敢？”好没面子哦。

        “现在就是好机会，你怎么不行动？”路法斯嘲讽似的反击。

        “”你抽抽嘴角，“算了。绑架到你这种小孩是绑匪倒霉。”

        不过拌嘴归拌嘴，你还是挺佩服路法斯在面对歹徒时那股还算稳定的情绪和行动。

        “我要是没来，你打算怎么和那家伙周旋？”

        “不知道。力量上没优势，我一旦有动作对方就会制止，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语言去拖延时间了。”路法斯淡淡地回应着，“这是我最大限度的能力。你不来，最后还是会被绑架吧。”

        “挣扎太多会受伤。不如及时止损，先乖乖听话。”

        这小鬼，挺会谋划的嘛。

        你想来想去，张嘴四个字评价了他，“不愧是你。”

        “不聊了，你先睡觉吧。”你拍拍他的小脑瓜，再次把对方的头发揉成鸡窝。

        这一次，路法斯压根没在意，他只是定定看着你。

        你笑了：“我不走，至少今天晚上不走，我不骗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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