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笑渐不闻声渐悄

　　墨镜男扭了下脖子，狰狞的面目在无尽的黑暗中却显得格外融洽，就像夕阳下睡在庭院里猫一样，慵懒的神色像是忘记了辗转尘世的累。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能听到黑暗似乎在对他欢呼，赞美。这种黑暗层层包裹着的感觉，就像是在月夜的玫瑰花丛中饮上一杯红酒，他的心，开始迷失。

　　而那个人，那个来自同一个维度的生物，那个一起旅行的家伙，却在他享受劳动成果时给了他一击，狠狠的致命一击！

　　“为什么要这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问句，就像是不明白会有人喜欢吃咸粽子，和甜豆腐脑一样。

　　他不解，疑惑。他想不出对方这样做的任何理由，而这种疑惑由转成了背叛的怒火，不解又深，怒火就有多旺。

　　黑衣人依旧是那副神色，冰冷得像是一幅焊上去的铁面。让人看到便从心眼里排斥，害怕以及恐惧。

　　这种神色彻底激怒了玫瑰花丛的主人，他开始疯狂，发泄般的嘶吼，就像是贵族用他的马鞭狠狠得抽打着花丛，娇嫩的花瓣无法抵挡狂风般的摧残，枝叶破败，花瓣高高升起又缓缓染上泥土。

　　他的嘶吼声忽男忽女，原本的黑暗也随之翻滚，就像是水壶里烧开的水。翻滚的黑暗带来致命的威胁，就像黑袍中藏了条毒蛇，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会用它的尖牙狠狠得咬上一口，并注入带来死亡的沉睡。

　　“愚蠢。”这是黑衣人出现后第一次开口说话，简单的两个字打消了面前这个凶残生物的所有怒火。

　　墨镜男笑了。

　　从两声轻笑到后面扬天大笑，再到最后揉着肚子肆无忌惮得大笑。

　　他觉得这人真可笑，他觉得眼前这个冷着脸的人真可笑，他觉得这个来自同一纬度的生物真可笑！

　　“哈哈哈，你跟是我一样，我们才是一样的。”墨镜男看着面前这个清高的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们，才是，一样的！”

　　黑衣人却充耳不闻，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他只是走过去，

　　蹲下，

　　抱起那个晕倒的男人，

　　转身，

　　离开。

　　全程中没看那个疯子一眼，无论他怎么嘶吼。

　　墨镜男直勾勾得盯着他抱人离开，原本的大笑慢慢转轻，到后面又沉默下来，归于黑暗原本该有的静谧。

　　他看着层层黑暗慢慢将男人包围，看着男人坚定的背影，直到快看不清的时候，墨镜男才漫不经心得开口说道

　　“我们是同类，他不会放过你的。”

　　说话时不复刚刚的癫狂，面色中充斥着冷漠，就像是对世界毫无眷恋的我们一样。

　　这是他最后一句话，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带走那个小家伙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和小家伙签下协议的是面前这个人。

　　但他还是说出来了，这是最有希望的一句话，也是最有可能留下对方的一句话。

　　他失败了。

　　男人只是停了片刻，便一往无前得走了。

　　没有回头，呵呵，还不如刚刚，这次连个答复都没有。



　　墨镜男笑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们是同类人，他知道那个人做出了选择，他们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有任何改动。

　　也不会为任何人和事改动！

　　看了眼那个远去的背影，墨镜男无声说了一句话，便被四周一涌而来的黑暗吞噬。

　　只留下那句没有声音的话，在黑暗中散了最后一点踪迹。

　　而黑衣人只是抱着林晨走着，有时向左走几步，有时有向后走一段后，却猛然转身向右侧走了两步，就像是在花园中闲逛的贵族一般，又像是在探索迷宫的冒险者一般。

　　没人知道这趟旅途的目的地在哪，就像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只是他所到之处，黑暗开始慢慢散开，一种特殊的灰雾出现。如同纯黑的画布中多了一抹灰色，不起眼却带来给人一种希望。而走过之后，那些灰色又重新被黑色填满。

　　看着便不禁让人有些惊悚。

　　老人的身影慢慢消散，接着宴客的身形也悄无声息得消失，其中包括那个笑颜如花的新娘子，徒留下那个新郎在台上奔忙。

　　新郎依旧是牵手的动作，还时不时得对着消失的空气敬酒说些场面话，就像那些消失的身影还在。

　　甚至还会特意侧几下身子，就好像旁边是有端菜的大娘们匆忙路过，调皮的孩子在身旁打闹一样。

　　林晨看到一个男生，男生躺在床上，盖着两层厚被。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青。眼窝微凹，灰色的眼眉中都透着一股病怜的味道。

　　可男生在笑，很清晰的笑，就连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状。那是个很纯粹的笑，就如同馋嘴的孩子吃到糖，热恋的情侣额头相抵，就是为了笑而笑。

　　林晨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生应该就是那个小梦。他坚信这个直觉，就像上帝在面前指着这个男生，准确的告诉他，对，没错，这个男生就是小梦，小梦就是这个男生一样。

　　林晨觉得自己有些发抖，这种由内心而来的抖动甚至反应到他的肉体上。黑衣人抱着的躯体也开始轻微的颤抖，但这种突发的情况并没有令黑衣人止步的意思。

　　他依旧行走着，行走在黑暗中，带来一抹灰色。

　　终于到了最后，那个笑着的男生也化成了烟雾一般，没了踪影。只剩下那个笑，只有那个笑深深得刻在林晨的脑海里，血液里，骨头里。

　　而男生身影的消失，似乎让新郎察觉到了什么。那个原本敬酒作揖的新郎猛然直起了身，转头看向男生的方向。

　　面上的笑意逐渐减淡，声音也慢慢轻了下来，直到失神片刻后才猛然惊醒。可再醒来时，眼里的那抹迟疑和担忧却逐渐释怀，直到最后再次笑了起来。

　　就像肩上卸下了千斤担，心里挪了半座山。

　　新郎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就像他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脑海中的场景迅速崩塌。

　　林晨似乎在幻灭中重新看到了那两个身影，他们牵着手相互大笑着，在玉米地里，在河边的柳树下，在田埂上，向前奔跑，笑得像是吃了蜜的孩子。

　　在黑暗中行走的黑衣人猛然停下脚步，他似乎也能通过林晨的躯体看到那些场景一样，他跟着轻笑了一下。

　　随手便托了托怀中人，向着某个方向坚定的走去。

　　脚步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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