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钱财乃身外之物

住院七天之后，许尽欢终于获得允许，可以回家休养。

        她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脑子里残留的淤血竟然自己吸收掉了，而且入院第二天就恢复了意识，医生担心的那些后遗症一个也没有发生，真可谓是一个奇迹。

        正因为是奇迹，医生也是格外有信心，强烈建议她动手术，除掉后患。

        但中国人对开刀动手术一向是很谨慎的，何况还是开颅手术。

        时值圣诞节将近，许妈妈难得的硬气一回，坚决要把女儿带回家过节。

        先过了这个年再说，一家团圆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许湛心里不是很情愿，但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再阻拦这位女儿回归家庭。所以，连同许渊一起，两人都住进了位于曼哈顿中城的公寓，也就是他现在的住所。

        许妈妈百分之二百欢迎宝贝女儿和小叔子的到来，可惜这套公寓压根没有养儿育女其乐融融的准备，故而他们两人只能一个屈居书房，一个暂居客厅。

        女儿生死一线，吉凶难卜，许妈妈强打精神拿出十八般武艺，准备精心烹饪，为许尽欢滋补强身。一颗心也早已经从丈夫移到了女儿身上。

        家里陡然多了两个人，连吃带喝，霸占房屋，挤压空间不说，还抢了老婆的关注。身为家主的许湛心里是别提多埋怨！

        可再埋怨也只能忍着！

        脑部长了肿瘤，多大的事啊！生死一线，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祈祷许尽欢的手术赶紧预约上，动完了趁早回国，还他清净。

        可是，美国医生的手术有那么容易预约到？

        没出国之前，只听说美国是样样都好。出来之后才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美国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服务态度那是相当的好，可指望他们治病救人，趁早算！医生的技术，医院的设备，那妥妥是世界一流。可不管是医生还是医院，动一动都是要钱的！

        什么？医保！呵呵，美国可不是人人都有医保。而且医保也是很贵的！

        美国的保险公司都是私人公司，开门做生意，没有赔本的道理！所以以为有了医保就能放心大胆的看病，也是很傻很天真。

        公司养着这么多律师经纪人，是吃干饭的？一本厚厚的保险合同，满坑满谷都是各种陷阱，普通人想讨保险公司的便宜，做梦去吧。

        普通老百姓就算是有了医保也不敢轻易进医院大门，进门之前还得做好各种功课，免得去了一家根本不涵盖自己医保公司的医院，白跑一趟是小，耽误病情就亏大了。

        可就算选对了医院，这病情也很容易耽误！因为美国的医生都要预约才能看！

        你不预约，就见不到医生。医生没空，你预约了也没用，老老实实等吧！

        见医生要预约，做检查要预约，过五关斩六将，每一个关卡都要预约。只有病人配合医生的道理，没有医生配合病人的可能！

        至于手术，那就更麻烦了！

        保险公司可不傻，手术刀一动，真金白银就哗啦啦的去了！所以有保险的手术统统是能推就推，能拖就拖，能赖就赖！

        你想快点动手术？那就去私立医院好了！真金白银拿出来，一手交钱一手动手术！

        直通车，快得很！

        要公费报销，呵呵，那就等预约吧！医生很忙的，要过日子要娱乐要度假，能干活的时间也就那么一点点而已。自然是价高者先得！资本主义社会嘛，这也是很正常的！

        许尽欢压根没有保险，只能自费。去公立医院，费用可以便宜一点，但要等预约排到。等到猴年马月，谁知道。

        就算等到了，那个费用也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吃得消。

        当然咯，她可以一走了之。美国的律师也没办法游过太平洋到中国去告她。至多她以后再也不能踏入美国土地，因为一旦踏入就要被追债！

        什么？身为家人，当然要互帮互助，为她付款。

        许湛表示，这笔钱他可真有点出不起！

        美国的医疗服务是很昂贵的，看个病弄到中产阶级破产，那是很正常的。中产阶级以下的贫民，根本不敢进医院，有病都是自己扛，是生是死就看天意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般移民手续！作为家人，她可以涵盖到他的医保之下。这样一来，手术以及后续医疗就能入医保报销。

        但问题是这样一来，她的手术就得延后。因为般移民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起码也得半年审批。

        就算办下来了，她真拿到了美国绿卡，有了医保。这手术还得预约等排队，落入保险公司的手里，风险系数这么大，费用这么昂贵的手术，等到何年何月那就不好说了。

        可医院里的医生已经再三提醒，她脑子里的肿瘤很大了，很危险，随时随地都在压迫神经和血管。倘若血管再破一次，那就回天无力。就算血管不破，神经被压迫到，她的癫痫也会越来越频繁。在压迫下去，昏迷，瘫痪，中分那就都不好说了。

        最可怕，当然是死亡。但死亡可能还是最仁慈的。至少她解脱了！

        听得人汗毛林立，心慌意乱。

        这样的话，当然是绝不可能让他妻子知道。

        而知道的人里，许渊脸都白了，快三十岁的男人差点就当场哭了。陪同而来的段迦仁也是脸色难看，就连他都动有一点动容。

        毕竟，也是从小看大的孩子。一直都是活泼健康，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反倒是许尽欢这个当事人，年纪最小，主意最大，心态最好。面对死亡，毫无惧色，一脸平静。

        但也许平静的外表之下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

        只要是人，就没有不怕死的，除非她不是人！

        还真给许湛说对了，许大仙她可不就不是人么！

        *

        许尽欢恢复的很快！出院之时已然活蹦乱跳，一点也不像脑出血过的病人。不仅手脚灵活，口齿清楚，思维灵敏，而且面色红润，精神饱满。

        倘若不是有核磁共振的片子为证，谁能想到她脑子里有一颗肿瘤！

        但脑瘤这东西就是如此！不发作一切都好，发作起来，就能要命。

        她这种健康是蒙着眼在悬崖边沿跳舞，谁知道什么时候一脚踏空就丢掉性命。

        所以，人人心里都捏着一把汗，个个都把她当玻璃人对待。

        不许她跳，不许她跑，连大声一点说话也不许！她不许，别人也不许，因为情绪激动也会引起血压增高，万一脑子里的血管又破了呢！

        总之，她最好是清心寡欲，心平气和，无欲无求！

        这便是要她成仙了！

        许大仙晒然一笑，一脸苦涩。

        这做人还有什么滋味？还不如做鬼，做鬼还自在的多呢！

        她当然不能受这样的拘束！可她稍有反抗之举，许妈妈就含泪欲泣。哭又不敢哭，骂又不敢骂，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只会欲泣欲述的看着她，一脸对不住她的样子。

        这叫她能怎么办？

        凶神恶煞她是全然不怕，劈手就能打一个魂飞魄散，重拾不得超生。

        可这样一朵水做的柔弱娇花，她能如何？

        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打不得，骂不得，也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得。那怎么办呢？那只好束手束脚，一动不动了！把自己当摆设，让她看着安心咯！

        可这样的日子，怎么过？等于坐牢！比坐牢都糟糕！坐牢她还能打架骂人，惹是生非呢！反正她是不怕的！

        无奈之下，她只好转头去逼段迦仁。

        许家人是指望不上的！

        许妈妈就是个弱女子，除了哭就是哭。许渊再有本事那也是在国内，隔了太平洋他就是个菜。许湛，她的便宜老爹，一点情谊也没有。看她等于看一个麻烦，她死了他或许还高兴一点！

        她只能靠自己，靠他了！

        她要动手术，而且越快越好！

        不仅是为了许妈妈，也是为了她自己。医生说得对，她脑子里那颗东西就是个祸胎。肉身凡胎在不济，也不至于每次稍微用点真炁就癫痫发作，昏迷不醒。说到底，就是因为这颗祸胎在作祟！

        原身的魂魄为何会有残留？又残留在何处？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原身大病成丹，这颗祸胎就是她的丹！倘若在疗养院里原身能够大难不死，逃过一劫，那就可以正式开始修炼。

        只可惜，原身落在宋逸清手里，却是在劫难逃。

        但因为有了丹，所以保留了残魂。也因为有了丹，反过来受她神魂的滋养，赫然有了一点气候，能够“反客为主”。

        换一个夺舍附身，这原身的残魂或可一搏。但可惜是她！

        其实她和原身无冤无仇，残魂要夺回身体，她是立刻拱手退让。然而天道难违，死了就是死了，岂容你起死回生！

        灭了残魂的并非是她，而是这天道。

        残魂没了，但这祸胎还在。只有去了这个祸胎，她才能恢复更多的力量，获得更大的自由。

        资本主义国家，金钱开路！

        什么医保不医保，都不是关键，关键是钱！

        只要有钱，什么得不到！

        许大仙口气很大，气焰嚣张。

        这个手术要多少钱？她自己付！

        *

        她自己付钱？她有钱？

        段迦仁听了之后直瞪眼。他都不知道她有钱！

        钱是没有，但她有值钱的东西！许尽欢哼哼一笑，从皮包里取出丝绒布袋，拉开绳索，倒过来一抖，伸手接住一个戒指。

        把手心摊到他面前。

        “把它卖了，够不够？”

        段迦仁一口老血喷出，恨不得喷她一脸。

        原来是准备卖掉他送给她的粉钻戒指！

        看他一脸变颜变色，许大仙挑眉。

        “怎么？不够吗？”

        当日送她这个戒指的时候，他可是洋洋得意的在她跟前吹嘘，说这颗钻石怎么怎么值钱，怎么怎么难得。这只戒指弄好，值小十万美金呢！

        十万美金什么概念？相当于人民币一百万呢！（九十年代外汇牌价）

        去掉他夸大其词的水分，拦腰斩一半，那也值五十万呢！

        怎么？一个手术五十万都不够？

        美国佬抢钱啊！

        “够！当然够了！可怎么能让你卖东西呢！”他一脸心痛。

        她有多少东西？连住的地方都是租的，家里人还嫌弃她，不是孤女胜似孤女。全身上下，就这个戒指值钱。

        她还要卖了它！

        他于心何忍！

        许尽欢满不在乎的一挥手。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与其戴着好看，不如拿来换命！”

        换命是说笑，但换钱来用，正常之极。

        听她这样说，段迦仁心里发恨。

        她能想到卖他送的戒指，就没想到请他帮忙？他在她心里，就这么没有分量？他送得起她这样的戒指，难道还送不起她一台手术？

        当然，男欢女爱没有送手术的道理。可她就不会问他一问？

        问他愿不愿意帮忙付钱！

        许尽欢心想我这不是就在要你帮忙么！至于付钱不付钱，钱在他兜里，她也不能伸手去掏呀！

        当然他自个乐意付，她也是不会回绝的！

        得！他算是明白了！

        她就是要他主动提出，心甘情愿！

        “这个戒指，你就留着戴！我送给你，就是想你戴着好看。你把它卖了，我会伤心的！至于手术的事，你就别管了，都交给我！对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他全包了，总可以了吧！绝对心甘情愿！

        这一番“深情厚谊，知情识趣”换得她咧嘴露齿一笑。

        “这怎么好意思呢？”她还假惺惺的说道。

        段迦仁心里发噱，暗自叹息。抬眼看她，伸手捏起那个钻戒，指尖在她掌心里刮了一下。

        许尽欢只是挑了挑眉。

        他的心微微一动，整个人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翻转，捏起那根青葱嫩笋似得中指，把钻戒给她套上。

        粉红色的宝石在她白玉似得手指上闪烁耀眼的光芒，这光落在她的眼中，熠熠生辉。

        他从她的手指一路看到她的眼睛，越看越是迷醉。

        “你看！多漂亮，果然还是戴在你手上最好！你只要漂漂亮亮，其他事，都交给我！我的命是你救的，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他表白心迹，再次效忠。

        她欣然而笑，低头看手上的介质。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再也不跟他客气。

        *

        得知他全权包下手术事宜，段迦仁立即获得参加许家圣诞聚会的资格，而且荣升为嘉宾。

        为此，他连自家老爹的圣诞聚会都推辞了。宁可去装点别人家的欢乐祥和！

        他在许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许妈妈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和善了，许渊也收敛的一身的刺，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居二线，再不以许尽欢的保护着自居。就连一直冷漠的许湛也对他和蔼起来，那是自然的，他可是帮对方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麻烦呢！

        金钱的魅力有多大？可见一斑。

        唯有正主许尽欢对他爱理不理，倒不是跟他置气，她是跟所有人置气。因为在家里等于坐牢，她郁闷的很！

        做客当然不能空着手来，别人的圣诞礼物马马虎虎，都是秘书挑的。唯有她的礼物，他是亲自挑选。

        他本想送她衣服，因为打扮女人是男人的乐趣。但又怕别人误会，因为男人给女人买衣服，不是为了穿上，而是为了脱下。当着人家爹妈小叔的面，他不敢暴露自己的龌龊。

        也是可笑得很，他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满脑子龌龊思想吗？

        反正他心虚，所以最终选了一支女式手表。送女人首饰总是不会错的！

        这手表让许尽欢阴郁的脸色略放光彩，虽然也只是一瞬而已。

        但她是喜欢的，他心里明白。

        这只表当然又是价值不菲，但只要能让她欢喜，再贵也值了！

        他在她眼里，一无是处，除了金钱。他也很清楚。

        她一直都在利用他，他很清楚！

        可他能怎么办呢？

        要花多少钱才能博得她的欢心？怎么看都是一个无底洞！

        她那么狡猾，又那么无情无义。

        打又打不过她，骂也不敢骂！种种手段，对她也是无效的！她是如此强大无敌。

        只有她利用他的份，她垂下橄榄枝，他就得兴高采烈的捧着，一往直前的奉献。

        奉献的好了，得她一点笑意，一点便宜。

        他就应该心满意足！

        但他真是一点也不满足！

        可不满足又能怎么办呢？他对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只能认输，只能认服，把心思都压下，仔仔细细的藏好，免得她察觉。

        其实就算她察觉了又如何？她会在乎吗？一点也不会。

        一想到她不在乎，他多少还是会伤心。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愿意让她察觉自己的心思，因为他的心思并非全部都能摊开来让人看。

        有些不仅不能让人看，而且连想都不应该想。

        可他想了！一旦想了，就生根发芽，要长出一颗歪脖子大树。

        歪脖子树那是绝对不好看的！所以他的心思，不堪入目。

        把心里越长越疯的歪脖子树摁下去藏好，他看着她的眼睛，笑的深情而又虔诚。

        他对她的情是不用藏得，要藏的是欲。

        －－－－－－题外话－－－－－－

        段大哥也是苦逼的很！

        感谢祯祯aalice的9鲜花，感谢乐乐的鲜花。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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