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女真之法（三更）

亓源从未听说过“换命”之法其实就是女真之法。但告诉他这个修炼法门的确实是一位女子！

        那是他得病一年之后的事！那个时候他人生陷入最低谷，因为病痛，他不得不退学回家，大好的前途烟消云散。

        因为病痛发作不定时，他也没办法出去工作，只能待在家里。每次发病的时候，他抽搐不止，口吐白沫，有时甚至还会失禁。

        那狼狈的样子，惨不忍睹。

        医院查不出他究竟得了什么病，也没有有效的药物可以治疗。就算有药，他也没钱治病。所以除了忍耐，然后等死，他别无选择。

        他曾经是个备受期待的天之骄子，聪明，健康，帅气，前途无量，受人尊敬。

        可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所有的一切都毁了。巨大的落差，让他无所适从，心灰意冷。

        他只想一死了之，活着对他已经毫无意义，因为他没有未来了。唯有死亡，结束这可怕的折磨，才是他唯一的解脱。

        他准备自杀，而且不愿意让人找到自己的尸体，因为不想再让人看到狼狈不堪的样子。他想一个人安静的离开，所以坐车去了很远的地方，一个他从来没到过，也没人会认识他的地方。

        下了车，他一个人背着行囊走进了深山老林。因为不准备回去了，所以背包里根本没有准备食物，只有一瓶水和一瓶安眠药！

        走到半路水就喝完了，他继续走找了一个山泉的地方就停下，拿空水瓶接了一壶泉水，然后从背包里拿出那瓶安眠药。

        整整一瓶，三百颗，是他一点一点积攒了一年才攒够。这代表他蓄谋已久并且无比坚定的决心！

        用清澈的山泉服送服，他一把一把的吞咽药片，苦涩的药片就如同他苦涩的人生。这是最后的苦，他要一次吃尽，再不受苦。

        吃了一肚子药，灌了一肚子水，他昏昏沉沉的倒下，跌在枯枝败叶堆积而成的泥地上。

        深山里的气味并不好闻，*的落叶，走兽的粪便，夹杂着花香和松茸独特的气味，混合出一股醉人的异香。

        在这片异香之中，他半梦半醒，看到一位身穿羽衣，飘飘欲仙的女人缓缓走来。

        山里怎么会有女人？算了，有就有吧！但别救他，他不需要拯救。

        渐渐的女人走到他面前，她的脸他看不清，因为身体不能动，他是侧着头倒下，脖子无法转动，只能看到她绚烂的裙摆和纤巧的裸足。

        这一定是个美丽的女人，他下意识想着。

        女人蹲下，伸出手抚摸了他的全身，浓密的发丝遮盖住她的脸庞，他只能用眼角朦胧的余光看到她尖而且白皙的下巴。

        最后她低头在他耳边轻语。

        她告诉他，他病了，病得很重，很快就会没命。

        这还用她说！他自己一清二楚。可他不能说话，连嘴巴都不能动，只有眼珠子可以颤动几下。

        她又说，他的病是因为脑子里长了一颗东西，那颗东西叫做内丹！

        内丹？这不是道家神仙的东西吗？怎么会长在他的脑子里？

        女人还说，长这个东西是他的机缘，他可以修炼成仙。

        修炼成仙？这不可能，他不相信。

        然后她告诉他该怎么修炼。他得杀人魈，用人魈的魂魄给自己换命。只要杀掉九个人魈，就能换掉他身体里已经枯萎的魂魄，这样他的病就好了。但是换一次命是不够的，他身体里的那颗内丹会再次吸干他的魂魄。所以他得继续杀人魈换命，一共要换九次命，才能功德圆满，得道成仙。

        到那个时候，他就是神仙，再不用受凡人生老病死之苦。

        什么？原来是他脑子里那颗“内丹”在作祟，吸干了他的魂魄，所以他才会生病。这东西也太害人了吧？拿走行不行？做手术行不行？

        女人摇摇头，柔软的发丝来回拂过他的脸颊，痒痒的。

        结丹是莫大的仙缘，只有傻瓜才会想要舍弃。何况内丹已经和他神魂合一，舍弃内丹，他也会神魂俱灭，比死更恐怖。

        呵！他现在这副样子就已经比死还恐怖了！他在心里冷笑。

        女人也轻笑，临走之时伸手在他背后拍了一下。

        他立刻感到腹部一阵抽痛，如同被重拳重击，于是大喊一声，浑身抽搐，缩成一团并开始呕吐。

        幸亏他是侧身躺下，呕吐物顺着嘴角流出去。如果是仰天倒下，那么这些呕吐物就会倒灌进喉咙堵塞住气管，让他窒息而死。

        他吐得昏天黑地，因为安眠药的缘故，神志还不清，身体也麻木，不能动弹。躺在泥地上，也不知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泡了多久。

        等身体一点一点恢复，手脚开始有了感觉，才自己一点一点挣扎着爬起来。

        抬头看天，茂密的枝叶之间点点金光洒落，现在还是白天。

        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

        没有死成，他心情沮丧。自杀这种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感受过死亡逼近的脚步，人就会怕死。

        他不想死了！他想活！

        可他该怎么活？

        因安眠药而昏迷时做的梦，亦幻亦真，但他不敢相信。那是梦，都是假的。那个女人不过是他求生欲的化身，想要唤醒他，不让他死。

        可那梦，那么真实，那么诱人！

        他不由得，心动了！

        于是，他抛弃了坚持二十几年的唯物主义信念，转而相信“杀人修炼，得道成仙”。

        *

        依照女人在梦里给他的指示，他寻找身边合适的人魈。所谓人魈就是犯下罪孽的恶人，他们作恶多端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受到惩罚。修炼之人就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他找到的第一个人魈是一个强尖了幼女的人渣！

        这个人渣就住在附近，对邻居家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下手。孩子父母发现之后，想要报警。却被人渣威胁，如果他们去报警，他就对外宣称是孩子引诱了他，让小姑娘身败名裂，受人唾骂。他们全家也会被人耻笑，从此抬不起头。

        而如果他们不报警，那么就可以私了，作为补偿人渣会给孩子父母一笔钱。不过，拿了这笔钱，孩子父母得写一份保证书。在保证书里说明是孩子自己引诱的，不能怪在他头上。他是出于补偿心理，才给了这笔钱。

        简直无耻到极点！

        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孩子父母找他商量过。他上过大学，书读得多，见多识广。孩子父母想问问这种情况，他们报警能不能得到公正？

        他那时当然支持报警，必须将罪恶的人绳之以法！然而报警就意味着这件事情会曝光，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的孩子被一个人渣侮辱了。

        在那个年代，女人的名誉比生命更重要。一个女孩倘若被人侮辱了，周围人非但不会为她报仇，反而会把她视为不洁的污秽，齐心协力将她消灭！

        孩子父母深知这世道的不公，人心的险恶，现实的残酷。迫于无奈，只得写了那份屈辱的保证书，拿着人渣给的钱，搬家远走他乡。

        受害人被逼远走他乡，而为非作歹的人渣却依然逍遥自在，耀武扬威。

        这天下可还有公理正义？他感到很悲愤，然而一个等死的废物，又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

        空了的屋子很快迎来新主人，一对善良朴实的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

        人渣的眼睛又开始盯上新的猎物！所以亓源下定决心，准备动手。若是晚了，人间又会多一个悲惨家庭。

        他把人渣骗到了自己家里喝酒，借口说想托关系找个临时工。他身体不好，找不到工作，就快吃不上饭了。人渣手里有权有势，如果能帮忙，他可就得救了。

        人渣一直嫉妒他是个大学生，如今大学生从云端跌落，变成了烂泥，还不得不求到自己门下，心里别提多得意。

        亓源拿出珍藏的好酒，又用老师从国外给他寄来的钱买了几个好菜，在家里把人渣灌醉。

        他接了半盆水，摆在桌上，又费力从地上把烂醉如泥的死猪拖起，坐回椅子上，把人渣的脸扑进脸盆里。

        这一番活动他出了一身的汗，气喘吁吁，手脚发软。一半是怕，一半是累。这终归是他第一次杀人！

        可他不后悔，因为这种人该杀！如果那个梦是假的，那么至少他替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报了仇，也拯救了将来可能受侮辱的其他小女孩。

        而如果那个梦是真的，那么他会得到健康的身体！这买卖不亏，他问心无愧！

        人渣的脸泡在水里，气泡咕嘟嘟的冒出，突然就挣扎起来。他连忙用手摁住那个脑袋，死死的摁住，全身的力气都压上去。

        垂死挣扎的人力气特别大，出乎意料之外，他差一点就摁不住了。对方还抓住了他的手腕，手指在手臂上用力抓挠，挠的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流出来的血把水盆里的水都染红了。

        半盆水也几乎都撒出去，桌上淌满了水，滴滴答答的流淌一地。

        但最终，这挣扎还是结束了。对方不想死，他也不想死，谁的求生欲更强，谁就能活！他赢了！

        手臂被挠破，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疼。胸膛里的心砰砰直跳，震耳欲聋。

        他杀人了！他真的杀人了！这是死罪，被抓住了要枪毙！可他只觉得兴奋，一点也不害怕！

        凭什么这种人渣能好好的活着，而他偏偏要死？如果用人渣的死能换来他的活，那他绝不后悔。

        他兴奋异常，头脑极度清醒，压抑着心头的躁动，有条不紊的把屋子打扫干净，甚至还包扎了伤口。

        在梦中，女人跟他仔细说过取魂魄的步骤。人有三魂七魄，每一种都有对应的器官。换哪一种魂魄就要取哪一种器官上的血。

        这一次他要换心，他的心脏不好，吃太多药导致了心衰。拿出在医院买的针管，他把人渣反过来，从背后扎进去，刺穿心脏，取了心头血。

        玻璃管里的血竟然是黑色的，果然是黑了心的东西！

        取完心头血，他仔细的用油纸包住针管，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

        人渣的尸体被他藏在床底下。他擦了身，换了一身衣服，躺在床上休息了片刻，在脑子里计划抛尸的线路。

        等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之中。他用塑料布把人渣包裹好，拖上自行车，运到附近的小河边，解开塑料包，把尸体扔进河里。

        然后，趁着夜色，又悄悄的回了家。

        第二天附近就闹腾起来了，人渣的老婆到处找人，说老公一晚上没回来。周围人都帮忙寻找，却没有找到，只能报警。

        警察很快就来调查，也问到过他，说不心虚那是假的。但没有人会怀疑他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何况还是个病秧子。

        三天后，人渣的尸体从河里浮起，被人捞了起来。

        那个时代，法医鉴定还很不完善，不光器材缺乏，人才也少。人渣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能判断为失足落水，溺水而死。

        人渣老婆哭天抢地，但周围人却都暗自叫好，认为这是老天有眼，因果报应。

        只有亓源心里明白，这不是老天开眼，这是他替天行道。

        也许是换命真的起了作用，也许是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对社会有用，他的发病减少了，身体也开始有了好转。

        有一就有二，杀一个人是死刑，杀两个也是死刑。他已经不赔了。

        于是，他开始物色第二个人魈。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直到第四个，他才猛然惊醒，自己操之过急了。同一个地方，在半年之内有四个人死于一场，有心人一定会察觉到哪里不对，说不定就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他现在感觉越来越好，就更应该珍惜谨慎，不能贪图，坏了大事。

        于是他开始停手，耐心的等待。这一等待就是半年，这半年来他的身体渐渐又开始不好，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虽然身体难受，但心情却好，因为这说明换命是真的起了效果，能让他获得活力。

        周围风平浪静，四个人的死亡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于是他再次出手。

        这一回他扩大范围，拉开时间，小心翼翼的选择对象，然后有条不紊的处决人魈。

        他用了两年半的时间完成第一次换命，再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健康！

        可惜在第二次换命的时候，他犯了一个错误。当他拖着尸体去处理的时候，碰上了一个下夜班的姑娘。

        当时他是起了杀心的，但对方那么年轻，那么无辜，那么美丽。他说塑料袋里装的是死猪，对方竟然就相信了，还帮他一起把“死猪”抬上自行车。

        那一年他二十三岁，正是情窦初开，憧憬着爱情的年纪。他一时心软，就放过了对方。

        可万万没想到，最后向警察举报他的就是这位美丽的姑娘。

        一招错，全盘输！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被一颗冰冷的枪子结束了二十几年“罪恶的人生”。死后还被开膛破肚制成标本，装在玻璃瓶里，供人观看。

        也算是“罪有应得”！

        他没有后悔！从下定决心换命之时，他就知道自己走上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

        活着，他会走下去。死了，变成鬼，他也依然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但他再不相信女人，再不相信爱情，也再不相信活人。他只相信自己！

        变成了鬼之后，他发现自己仍然拥有力量。可以让别人产生幻觉，诱惑对方。

        于是他开始利用爱情，利用女人，让那些爱着他的女人们替他去杀人，给他换命。

        他坚定不移的相信，只要换够九次命，他就能得道成仙，长生不死！

        可今时今日，李安琪的鬼魂却告诉他，他练错了！换命是女真之法，是给女人修炼用的。

        那他怎么办？难道就白练了？那么多年的坚持？那么多的辛苦？都白费了吗？

        他简直就要崩溃，再多的生气也救不了他。一旦心死，神魂俱灭！

        “我练错了？那怎么办？”

        见他又要崩溃，李安琪连忙解释。

        “你别着急，虽然你练错了，可女真之法男人也可以修炼，只是修行上不如女人便利。这也是为什么你换了三次命还会被肉身束缚的原因，因为你是男人。”

        原来男人也可以修炼的！他稍微安定了些。

        李安琪继续说道。

        “你别激动！你现在已经摆脱了肉身，以后就没问题了。”

        “真的？”

        “真的！但你摆脱肉身是因为许小姐的一滴血，所以你将来修炼都离不开她。你得帮我找到她，找到她的神魂，让她神魂归体，合二为一！”

        神魂归体，合二为一？原来许尽欢的离魂了，难怪那具肉身跟死了一样。

        可她既然离魂了，怎么不自己回来？她那么厉害，谁能挡得住她回魂！

        “她不会回来的！”李安琪说道。

        “什么？”为什么不会来？

        “没有肉身束缚，她更强大，更自由。”

        “什么？”亓源惊呆了。

        “但是我们需要她！你也一样，没有肉身，她就不能再给你精血。所以你要帮我，我们得让她回魂！”

        －－－－－－题外话－－－－－－

        亓源帅鬼的心路历程，正所谓可恨之人也必有其可怜之处！源哥表示，哥当年纯真无邪的时候，也被女人伤害过！

        哎哟，源哥，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感谢乐乐的鲜花，感谢天下第一的月票，么么哒，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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