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何处是故乡

“它现在还很虚弱，并且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恢复的是否良好。所以，你就放心回去吧，有我们看着，没事的。”

        “我不想回去，我想在这儿看着小哈……抱歉，我不是不信任你们，我只是想照顾小哈，陪着小哈，为它做点事情，这样我的心里才会舒服点……”

        “不必紧张，我们理解你的感受。但是，你在这儿反而会让小哈紧张。你是它的主人，它会时刻注意你的动向，反而不能好好休息。”

        “这样啊……那好吧，小哈就拜托你们了。”

        “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它的。”

        秦影靠着墙壁，微微上挑的凤眼专注地看着正在和别人愉快地聊天的顾墨，眼睑忽然垂落，一向清冷的眸子里浮起了一层阴翳。

        他在不爽！

        秦影准确地认识到了自己现在的情绪，眼睑于是垂落的更低，几乎要合上。

        没有一点惊慌，也没有半点失措，秦影静静地、反复地体会着心里这股陌生的情绪，这种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情绪。

        很新鲜，但也令人很不舒服，甚至想要做些什么来发泄，比如说上前把那呱噪个不停的男人狠狠拽走！

        秦影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躁动，索性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记忆中，有一个人也是同样的呱噪，总是喜欢在他耳边说个不停。说他小时候怎样怎样，说他父母怎样怎样，说他家的那只狗怎样怎样……

        那个人每天都在说，他也每天都在听。即使同样的事情已经听了无数遍，他也没有表示过不耐烦，依旧是木然地听着。他生性寡淡，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也引动不了他的情绪。他从不像那个人那样不停地回忆被卖进组织前的一切，因为他根本没有回忆。

        三岁时的一场高烧，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但他并不在乎，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找回那些丢失的记忆，更不曾想过去找到自己的父母。

        那个人却不一样，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到父母的身边，回到自己的家乡。然而，想要脱离组织的控制，那是不可能的。那个人也清楚，所以他也只能一遍一遍地回忆着自己的家乡，做着有朝一日能够回去的美梦。

        “真羡慕你啊，其实我也好想像你一样失忆，那就什么烦恼都没啦。”那个人常常会这么看着他说。

        是吗？他不置可否，他反而觉得那个人如果没了记忆，也会照样折腾，折腾着找回他失去的记忆。

        “你这家伙真是冷淡呢。”那个人也时常会抱怨他，“好歹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又是这里唯二的黄种人，我还帮过你这臭小子不少的忙，你怎么就不能对我亲热点呢？”

        亲热？他更想一个人安静点。他默默地擦拭着手里的枪想着。

        虽然生性寡淡，但那不代表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事实上，他心里明白的很，那个人之所以总是找他说话，是因为在他们一群人当中，只有他才听得懂中文。也只有他，和那个人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让那个人感到非常亲切。

        正是因为心里明白，所以他对那个人的靠近不置可否，对那个人抱怨他冷淡的话完全不在意。

        杀手的训练生活枯燥又紧张，更是随时有生命危险，每个人都像一根上紧的弦一样紧绷着。那个人每天的呱噪不休，或多或少也缓解了他一些精神上的压力。冲着这一点，他便可以容忍那个人的存在。

        只是他想不通，那个人为何要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他？他们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不是吗？他为何要替他挡那颗子弹？

        第一次，他的心里有了迷茫。

        “咳咳，你不用……觉得欠了我。”弥留之际，那个人依旧是笑着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痛苦。“其实我，我早就受够了……从杀了第一个人开始，我便，从来没安稳地睡着过……现在这样、也好，我解脱了。或许我的灵魂，还能够回去我的故乡……我真想，看一眼他们，再离开……”

        故乡？故乡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吗？为何这人，到死都想着要回去？？

        他不解，却从此把那个人念念不忘的“故乡”放在了心上。

        后来，他终于获得了自由，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去寻找那个人的故乡。其实，那也是他的故乡，他们两人，都是来自于华国。

        故乡是什么？他问别人，别人说：故乡便是一个人感觉到踏实和亲切的地方，是一个让你有归属感的地方。

        他牢牢记住了。然而，当他踏上那片被称为“故乡”的土地时，却并没有感到任何踏实和亲切的感觉。即使周围的人和他有着同样的肤色，说着同样的话，他也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或许是他还没找到地方。

        抱着这种想法，他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城市。走过的城市越多，他的心里就越迷茫：他的故乡到底在哪儿？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那样的一个地方？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叫做顾墨的人有着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呱噪。即使他没有任何回应，这人依旧说个不停，根本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亲切”。

        这人似乎误会了些什么，他却无意解释，顺从地跟了这个人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他仅仅是依靠着自己的直觉做出选择。

        可是，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妥了，他似乎越来越在意这个男人。不喜欢与任何人接触的他，却意外地能忍受男人的碰触，甚至在男人想要收回手的时候，下意识地抓紧了他。

        看到别人欺负他，他会非常愤怒，恨不得杀了那个胆敢欺负他的人。

        看到他对着别人热情地笑，他的心里便会升起无名的戾气，想把得到他笑容的那些人毁灭。那人的笑容，只能是他的！

        这些反应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他应该立刻离开这里，远离这个男人。

        直觉告诉他应该这么做，可他的脚却根本移不开。

        既然离开不了，那就抓住那个男人好了，让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杀手果断的天性让他很快做出了决定，并且他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相当的满意。

        是时候，该出手了！秦影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却让人感觉到危险至极。

        远处的顾墨忽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搓着发冷的双臂四下环顾，眼神里满是疑惑和警惕。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好像被什么给盯上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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