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雪夜风紧

雪夜被惊起，失去半身，倒头来半点肉沫都没有捞着，九幽鬼歧王拖着断臂，生无可恋的消失在冰剑幽森的深处。

        风雪漫卷，雪絮堆积，掩住那满谷的鲜血，残冰上游走来去的九幽鬼歧纷纷隐去身形，冰剑幽谷亦如千万年来，静待积雪凝结，直至冰剑林立。

        牧隽在玄白缠上手臂的一息间，捏碎手中的玉简，瞬移到冰剑幽森万里之外的另一端，飞剑化成舟，她盘膝而坐，玄白摇晃着叶片，吐出人形之物，见牧隽盯着它，顿了一息，再次吐出一团光球。

        牧隽双手捏诀罩住光团，一息后，光团中显出盘膝而坐寸高的元婴，他慢慢睁开眼睛，迷茫望着牧隽，两息后，轻启嘴唇，却似历流深：“牧师妹？”

        “上君……”牧隽捏诀一礼，静望着虚弱的元婴，神情难辨。

        元婴脸上显出笑意：“牧师妹无恙，我便可安心。”见牧隽神情凝重，眨眨眼：“师妹勿忧，修者踏上仙途，生死便置之身外。得遇师妹寻回元婴，已是万幸之事。”

        牧隽嘴角紧抿，紧盯着元婴：“我离去后，飞舟之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元婴陷入沉思，三息后，淡淡诉来：“师妹被红珠卷走，悾悾大显便闪身追去，我本想与他一道，却被鲛人潮汐阻拦，说你安然无恙，已渡过冰剑幽森。听她此言，我便知她是故意支开你们，定是要解封我胸口的魂兽。”他抬眼看向牧隽：“先前那鲛人时常会单独寻我，与我讲起魂兽的强大，多次蛊惑我献祭魂兽，便可获得长生。”牧隽眉头微皱，垂下眼眸，脑海翻腾这些时日，遇见潮汐的点滴。

        “我虽心生警惕，却自持上君修为，见她只是百岁左右的鲛人，便未多加防备。谁知那鲛人挥手间，竟把我带进了一方天地，她自称是玄海幻镜。瞬息间便缚住我的神魂，她强行解开封印，放出那凶兽……”说到此处，眉间难掩痛色：“龟蛇相缠，那龟张口便把我吞进腹中，当我醒来，便见自己竟变成一条大蛇，立在冰谷之中，正与那九幽鬼歧王对战，后来又被九幽鬼歧王利爪所伤，失去半边头颅，失去意识……再次醒来便见到了师妹。”

        牧隽看着光团中的元婴，生死之夜，却被他如此轻描淡写，无怒无悲，仿若老者被岁月薄待，却不愤恨运道，若这是真实的历流深，便可知他的心境阔达，遗憾的是半途便要归去。

        扫了一眼舟中的尸体，生息已绝，灵脉破碎，元婴已再无重回躯体的可能，牧隽低声询问：“上君对未来可有安排，牧隽愿倾力相助!”

        元婴举起手掌翻来覆去的看了良久，神色怅惘望向远处：“若重入轮回，会不会再次回到北岳修界？听那鲛人所言，作为洪荒墓地的生灵，世世代代以血肉祭祀魂兽，是不是无论怎样轮回，都不能摆脱身负者的命运？”视线落在牧隽脸上，静默两息，眼中泛起期待：“不知师妹的故土是何景象，云华又是怎样的仙门，能教养出师妹这般修者。流深真想去看看，若能与师妹成为故人，同为云界修者，心便无所求。”

        “六界轮回，三千界域，亡者往生，岂是我等修者能够选择？”牧隽觉得历流深的这个愿望，实在是有点过高，选择定点投生，除了上神可能办到，便只有十殿阎王，她觉得自己再修一万年，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自是不能”元婴轻笑：“先前便是与师妹说笑。”说罢轻声叹息：“历家族人无论修者还是凡人，若半途陨落，尸骨都会埋在家族墓地，若师妹有机会返回北岳，便把我的尸骨带回历城可好？”

        牧隽颔首，狐死首丘，倦鸟归巢，魂归故里，这是生灵的对血脉诞生之地的眷恋，她可以成全。

        “那你呢，归于何处？”牧隽神色淡淡望着元婴：“你可愿魂修？”

        “不了……”元婴摇头：“每隔千年便被雷劈，实在是蹉跎，我想自去游历太幽，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静待轮回转世。”牧隽见他神思清明，便知是他心中真心所求，便不再多言。修者之间，聚散无常，若这般分别，不过常事。

        “若师妹游历界域，遇见我的转世，若是资质上佳，可否带我去往云华？”元婴眨巴着眼睛：“若是凡胎俗人，便随我自去吧。”

        牧隽静望着他良久，轻声说道：“我可以留下你的魂印，待你转世，便可去寻你。”

        元婴惊讶：“还有这般神通？”

        牧隽点头，根据魂印寻找转世之身，是莫卿上仙教给她的神通，不过当时他再三叮嘱，不是非常重要之人，不要贸然去寻，强行牵连转世因果，便是为修途多添变数。

        元婴垂眸深思三息，抬眼望着她：“根据魂印寻找转世，太过刻意，不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你我若是有缘，那怕我转世成一棵树，师妹也会在树前停下，看我一眼。”说罢，自顾笑起来，带着孩童的天真。

        “上君可还有话带给故人？”牧隽拿出一块回影石开启。

        “故人……”元婴凝眉思索：“告诉江踏歌，让他离那玉戈远一点，想必说来也无用。”

        光团淡了些许，牧隽望着元婴，心中涌上酸涩，第一次陪伴熟悉的修者重入轮回，今生过往一笔勾销，就算转世，他也不会再是历流深。生死于世间生灵来说，逃不过的劫数。

        “师妹可有心悦之人？”元婴单手拄着脸颊，偏头问她，身影若薄雾，快要散去，只怕等不到他找寻山明水秀之地，只能消散在北海冰川风雪中。

        牧隽摇头，她心中已无相悦之人：“上君有吗？”

        “有啊，可遇见她时太迟……”元婴望着漫天的飞雪，声音低沉：“若来世做一棵树，愿她在树下悟道修行……”

        光团消散，牧隽抬头望着上空飞雪沿着防护罩落下，这茫茫天地间，谁能永恒？唯有岁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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