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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胤禔瞧了眼霍青和水汜的相处,晓得水泊和水泽这是不高兴霍青将水汜气得形象全无,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呀?明明是霍青自个儿在军营里混出来的顽劣性格,得怪南安王霍思去。

        而且,水汜这样子可是比以前找人稀罕多了。胤禔拒不认错,继续用茫然的眼神瞅水泊。

        水泊头一遭瞧见胤禔这般不讲理的模样,来不及生气,就转去琢磨荣国府里跑出来那小子到底是不是精怪,怎的一个两个同那人相处一遭,性情都变得这般鲜活。

        待水泱同穆诚说过体贴话,转眼照看另几人的时候,就见同案而坐的霍青、水汜二人在案上勾画着什么,该是在论说兵器造改之事,边上一案坐的水泽正侧身细看,时有提议,倒是热闹,而与水泽同座的水泊正瞅着胤禔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低头去看坐在他身边的胤禔,见人面上一层薄红,心念一转,抬手拿过人面前银樽置鼻前轻嗅。

        胤禔正同水泊眼神较劲得兴起,不防水泱如此突然动作,待要拦已是不及,忙抬头央告人帮着瞒一瞒。

        这却是瞒不住的,这殿上人哪个会是记性不好的,少年轻狂事更是一样都不曾错过,瞧见水泱唇边噙着点嗔怪的笑容,再看一回胤禔的模样,立时晓得这是小儿贪鲜。

        水泊立时释然,有贾姓小儿那般爱闹的师弟,他这堂弟的性子怕也是跳脱的,平日不显,一则是因有人太闹,二则,就是北静王府家教太严。

        眼角溜见水郅同诚、靖、肃、西宁四位王爷瞧着他们时面上的笑,穆诚垂了眼,悄悄叹一声,莫名觉得被几人哄得迷迷糊糊的恪王蛮可怜,当然,日后花了大力气从恪王处套了话去的有心人更是可怜。

        不过,瞧着那几位显然是乐在其中,位高权重如此,竟还同他们小师弟一般喜欢在言语诡辩这等小事上一较长短,着实有些为老不尊。穆诚再叹一声。

        霍青暗暗偷笑,明儿个他定要早早同胤礽告人一状,竟疏忽大意至此,偷酒喝之前也不好好打探下生身父母酒量如何。

        水郅给边上侍从递了个眼神,见水泱只是将胤禔的银樽换了,便顺着水臶和水臵言说女婿难挑的话儿叹一回皇帝的女儿也愁嫁。已半醉的水臷亦叹道京中年纪相当的俊杰太少,他现在也后悔没跟王家似的早早挑了好的给自家女儿定下。

        本就分神听着这边说话的几位少年手上动作齐齐一顿,心下思量各不相同,或有人虑起日后如何早早给自家妹妹抢了好夫婿来,又怕考校不够周全,日后委屈了自家姐妹;或是担忧胤礽定亲已是多少年之前的事儿了,何以让人如今仍记得,可是那王家又闹出了什么事来?

        胤禔慢慢饮着茶汤,脑筋急转几回,身上出了汗,只觉懒懒不愿动,便也不再去想,左右那王家再怎样折腾也碍不着他们的事儿,即使胤礽不好出手,他们先生可是护短得很。

        水郅瞧着胤禔单手托腮出神的模样只觉眼熟,一时却又寻不到记忆中的影像,许是他这一路行的太匆匆,时光吝啬的用厚重的纱帘隔在他的身后,回首探寻过往总是不易,他只得用些非常之法。小儿举止行事,常受身边人影响,多半肖父,可他分明记得水臻本性严谨,从不好杯中物,举止亦不曾有片刻失仪,如此,便只能是肖师了。

        霍华星,倒是当真有耐性教导学生。水郅听着涂之洲帮着水臶给水臷灌酒,笑着对人举杯示意,陪饮一樽,垂眼轻笑,心下却想着:连他们几人中最小的方森杰也有个女儿,只霍华星如今仍是孑然一身,羽卫总不少人来统领,京华双杰这世上只那一双,他总还是将人留在京中更合适,更何况待那书楼起了来,总得有个楼主坐镇,而最适合的人选便是霍华星了。

        眼瞧着水臷已快软倒在座上,侍从适时奉上借酒茶汤并蒸热的布巾。

        与涂之洲同座的诚郡王水渃抿了口茶汤,瞧着他那一众同辈中人同水泱的亲厚情形,暗想若那大业寺中的诸位晓得宫中此景,怕是要忿恨得夜不得寐。

        大业寺中此时倒是与众人猜想不同,极为平静。

        太后听侍从悄声报说淑妃和德妃按着品级安排了妃嫔在佛堂跪经,微一颔首,算是默认,又问起几位皇子现下做着什么。得知五皇子在屋里歇着,而三皇子和四皇子在主持处论道,太后不甚在意的点点头,挥退了侍从。

        看着牵唇似笑,细看却可见眼角凉薄的贴金菩萨像,太后面上无忧无恼,阖眼静坐。

        定边扬威,势慑万国,佑我子民,无处皆安。这并非水郅一人的期望,而是整个水家的夙愿,先帝虽不是最喜欢水郅,却仍择其做继承人,为的就是父志子承。这么些年,就连她这个妇道人家都能看出来,更何况听过那些个白眼狼做的事儿,她都恨自己不是男儿策马疆场!

        她置在西北的陪嫁庄子早做了屯粮之用,这是早些年她对何家的暗示,近年她百般筹算总被水郅闲闲一招破局,算是认了输,已没了众人奉承的雄心壮志,也不少同何家明言境况,没想到何家竟是早已走上偏路了。

        既不是同路人,她也犯不着再去为人担忧,各凭天命吧。

        宫中小宴散席时已近宵禁时辰,水郅倒还不忘让侍从取了酒给人带上,水臷瞧着胤禔带了三坛酒也没说什么,只是破天荒地挪到水臶边上搭话,说过几日待他家小子病好些了,还要请水泽领着多提点些。

        正在登车的涂之洲忍不住回头去瞅水臵,果不其然瞧见了人黑着脸。

        水渃晓得那必属只几人方知的往事,仍忍不住好奇为何他八叔会寻了他那性情桀骜的三叔请托,反而避开性情温和的四叔,只是眼下并非探问时机,又看了一眼便也上了马车。

        水臶瞧着一把年纪仍将撒娇耍赖做得得心应手的幺弟,满心无奈,不过是曾教他骑马罢了,怎的竟还要一世为人师?

        端王水臹因与水臷同乘,倒不好不管人,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试图将水臶的袖子从水臷手里拽出来。

        水臷醉得说话都得拖三个拍,仍执着的摇着水臶的袖子,委屈的模样似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水臶只得动了脑筋想一回他这幼弟到底盘算什么,不过,他们这一辈儿的人虽没少生死斗,却也在他们大哥水致和当今的带领下,斗智斗勇斗武斗心,认输也干脆,从不对人家眷动手,想来他这幺弟就算有私心,怕也倒腾不出什么。

        水臷得了水臶的应允,这才欢欢喜喜的跟着水臹走了。

        乾元宫后殿,水郅饮过一碗浓热茶汤,酒意已蒸腾去五六分,卧在榻上,听过诸王情态,命人去问恪王嫡子的脉案,算了一回过些时候给自家侄儿安排了何种差事,就听先前被派去清查太医院的羽卫前来回话。

        水郅坐起身,唤人进来。

        银甲羽卫单膝跪地,沉声叙道那被派去东平王府看诊的御医如何不待讯问就和盘托出有人阻他报上脉案一事。

        水郅接过奉上的脉案,对照今日御医的回禀,沉吟片刻,道:“虽晓错,总要有所担当,朕就当为东平王积福,边疆少医,罚去西疆军中。”

        至于是何人做下这局,怕也只会是这皇城中出去的人,幸好确实如此。水郅闭了闭眼,立朝不过三载,竟已有内忧外患如此,幸好他动用羽卫清查一回,否则不知日后会被瞒到几时。

        “查出何人所为,不必动他,盯了人每日进出,报来即可。”

        羽卫是由皇帝亲自挑选训练的亲卫,平素隐在皇城禁卫中,只奉旨办差时会着了银甲背缚羽箭,待事毕便会从京中消失。而这羽卫是从何处选出,又往何处去,从无人能查明,即使水郅的羽卫曾现身京城长达三日之久。

        银甲羽卫太过抢眼,朝臣为此愁肠百结整整一夜,借了夫人女儿的香脂遮掩一番出了门,待与人寒暄,方才发觉彼此的欲盖弥彰。如此,宿醉的诸位立于众臣间倒是十分不显。

        五月初七这日,普一上朝,礼部侍郎奏上绛彩国国君遣使来朝,便有朝臣奏说以大齐气度,该当降下宗室女永结同好。

        不待皇族诸王驳之,水郅便对那出言的朝臣笑道:“朕的女儿和侄女都被娇养得只知鉴史、论书、烹药、持家,各个盼着能助军杀敌,哪里受得住委身反复无常之辈的委屈,李卿家如此大义,想来女儿定也是能忍辱负重之辈,待朕敕封了县君,往绛彩小国,与朕大军里应外合,倒也是巾帼英雄!”

        那上陈的李姓臣子伏跪于地,身如筛糠,已说不出成句言语。

        水郅也不理那人,连下数道旨意,见朝臣无声,起身退朝。

        待水泱慢声询问大理寺卿付彬可是将罪臣之辞整理妥当,许多朝臣方才缓过神来,茫然四顾,见彼此神色相似,顿感戚戚然。

        站在前头揉着额角的水臷暗骂一回他的兄长们又坑他,拉着脸拿眼将往他这边围上来的朝臣都剜了一回,疾步往谕天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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