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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二


胤禔只觉着好久没睡得这般舒坦,睁开眼在‘枕头’上蹭了蹭,就听到熟悉的轻笑。猛然睁开眼,胤禔瞧瞧水臻,又瞧瞧铺撒一室的暮色,呆呆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瑾安呢?”

        水臻面色黑了一瞬,想到自己回来时方森杰那揶揄的眼神,眼前再晃过胤禔扒在胤礽身上熟睡的样子,叹口气,伸手帮着胤禔穿好衣裳,道:“瑾安回府了,你睡了半日,为父这手臂都被你枕麻了。”

        胤禔连忙几下系好自己的衣裳,伸手为水臻揉捏他那‘麻了’的手臂,怯怯问道:“父王,先生没生气吧?”

        “没有!”水臻气结,这小子先问瑾安,再问沐言,他呢?怎么就不问他呢?

        “父王什么时候回来的?儿子这一觉睡得很好。”胤禔忙道,却是不明水臻明明好了不少的脸色怎的又黑了,决定明天好好问问胤礽这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水臻捏捏胤禔的脸颊,叹气,想起胤礽走的时候绷着脸啰啰嗦嗦的说的那一大堆,轻声道:“溶儿苦夏怎么不说?在父王母妃面前还逞强。”有了小儿子总是忍不住更关注那年幼的,却忘了这个大的也不过是三四岁的年纪,看来自己也该正一正这偏了的心。

        胤禔怔了下,面上就红了,轻声道:“儿子只想着过几日就没事儿了,谁知道今年这般热……”

        翌日胤礽便为自己几日的怠慢向方森杰告罪。

        方森杰定定瞧了胤礽一会儿,便摆手示意他不在意。

        听闻胤禔问那日的事儿,胤礽也不想胤禔为水臻对他的疏忽难过,敷衍了那日的事情,却是着意想了想上辈子不舒坦时的应对法子,既然昨天那法子有用,那别的也该得用。

        胤禔见胤礽神情肯定的言说无事,便放了心,只是每日里又欢喜又尴尬的与父亲同榻而眠。左右,这暑天没几日了,他且贪睡两日吧。

        梅芳早产的时候,胤礽和贾赦都不在府中,前些日子佟嬷嬷又病了,只李嬷嬷守着,邢夫人正在荣喜堂给老太太念账本,听闻消息,方才急急赶回。

        待得邢夫人赶回时,产婆嬷嬷已在室内忙活,听着梅芳的惨叫,虽说邢夫人比了寻常女儿多几分沉稳,可也是放心不下,掐了自己一把,命王善保家的去扣住梅芳早产时左右伺候的人,想起胤礽同他说的话,又命人去北静王府接胤礽回来,方才在门口椅子上坐了。

        胤礽得了消息脸色瞬时冰寒可怖,心中狠狠念过王夫人,忙同方森杰告假。

        胤禔听说了胤礽要添了弟弟,却是显得比胤礽还焦急几分,边推着胤礽往外走边轻声道:“保成,不管怎么样,都记得给哥哥来个消息。”

        方森杰揉揉额头,瞧着那两个孩子的模样,叹口气:这一个两个的都心里头挂着弟弟,他们这些长辈该是羞愧自己的无用还是懊恼自己不被孩子们在意?

        如今这朝风气很是不在意庶子庶女,便是谁家的宠妾临产,碍于面子也不会有人大咧咧的在众人面前直言了出来。

        贾赦瞧了眼貌似急匆匆的冲到自己面前的小厮,冷冷一笑:“你个二弟院子的周瑞倒是来报我这院子的事儿,真是有道理的很了。”其实贾赦是心情不错的,若是旁的妾室,他确实是不在意,反正他已有了嫡子,不过梅芳和荷盈不同于旁人,他自己不好让人来报,王逸算计着周瑞来报信儿,很是不错。而他现在知道了信儿,早些离开也是情理之中吧。

        周瑞心中却是很是后悔,他只是听他那婆娘说过二太太要算计大太太,又听大房的王逸忧心忡忡的说大老爷宠爱的芳姨娘早产,欲言又止的说大太太不许他们去请大老爷,敢情那时做套儿!明白自己少不得被罚,周瑞心思急转,思索着如何圆过此事。

        梅芳折腾了许久,半夜时分放下诞下一个男婴。

        听到婴孩儿的哭声和嬷嬷的道喜,胤礽从贾赦胸口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一同瞧了那乖巧睡着的孩子。

        听贾赦问梅芳的情状,胤礽一边是分神听着那边儿的话音儿,一边细细打量着自己这辈子这个弟弟的模样,这小子倒似集了父母的优点,若不是自己那群冤家弟弟,倒是个有福的。

        胤祉恢复知觉的时候就觉着身子不对劲儿,且之前几乎将他挤碎的力道带来的痛楚实在让心有余悸,平复了会儿心情,胤祉觉着又渴又饿,又发觉近身好似有人,猛地睁开眼,却见一不过两三岁的孩童正贴在自己面前审视着自己。

        明晃晃打量的眼神让他不自在的偏开眼,却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大木盒子里,皱了眉头,挣动□体,身子晃了几晃,抬起手看了看,证实了自己所想。正思量着生死玄妙的时候冷不防脖子被扼住,胤祉愕然抬眼去看那孩童,只听那孩子冷声道:“你是谁!”

        胤祉脑筋急转,正欲开口,只觉颈上力道猛然加大,挣扎全然无用,耳边仍是稚童的声音:“说,你是谁!什么时候的人!”

        胤礽心中有痛有悔,若是自己早些依着胤禔说的守着,梅芳必是不会早产,这婴孩儿会不会就是纯白的灵魂,他的父亲是不是又得一贴心儿子?

        胤祉张嘴只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瞪着胤礽。

        胤礽微窘一瞬,想了想将手掌放在他手旁。

        胤祉瞧出胤礽誓达目的的意思,想起年少时同兄长们的玩闹,便用了那个名字:大清程志。你又是谁!

        “你管我!说你怎么死的,怎么跑来夺了我弟弟的身子!”胤礽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名字,总觉着好似见过,又想不起何时听过,手上力道却是松了不少。

        胤祉嘲讽的看了眼胤礽,你也是个活了两辈子的妖怪,凭什么说我?可惜形势比人强,胤祉抿抿唇简单写下:争权输了,然后就死了。

        胤礽心下一紧,觉着这人刚才那眼神熟悉得紧,暗自祷告别是八爷党那帮子人,又问道:“你排行老几?家中兄弟几个?”

        老三。兄弟,两个。

        胤礽心下想着,既是家中老小儿,怎的输了就死了?眼神盯着那漠然的眸子,忽然想起刚刚那孩子写的字,手上一抖,已是虚虚搭着,敛眸镇定心情,吸口气,又问道:“你家谁赢了,谁害死的你?”

        胤祉一愣,看了眼胤礽,写到:……父亲的心肝,老四。

        胤礽又想哭又想笑,搭在胤祉颈上的手上移微颤着抚上胤祉的脸颊,另一手轻轻握住胤祉的手,俯身贴到他耳边,低声道:“我是胤礽,你是不是老三?”

        胤祉愣了好一会,伸手揪住胤礽的衣裳,压抑着哭起来。

        胤礽摸着胤祉的头,像曾经那模糊的记忆中那样,小声的哄着:“乖,慢点儿哭,哥哥刚才吓着你了,哥哥再不吓你了,会好好护着你……你慢慢哭……”

        胤祉只想骂胤礽,骂他不争气的认了输,干脆的设计自个儿被圈了,还有心情替他琢磨筹谋将来,还折损了那么一批人手,骂他对自己的许诺都成空,只说抱歉,骂他莫名的疏远……

        胤礽拍哄着胤祉,只觉着有这么个弟弟倒是不难熬,可是想起了胤禔,又觉着头疼,大哥虽然明白那时候的事儿不全是三儿做的,难免还是会不待见这个弟弟。那自己要不要告诉两人这世上还有一个上辈子的兄弟……

        听着耳边哭声逐渐低下去,觉着这低哑的哭声声声砸在心上,可是衣裳领子又被捉得紧紧的,动弹不得,胤礽只得用得闲的左手解了腰带,脱开出来,扬声唤道:“竹风送温水来。”

        胤祉抬手抓了胤礽脸一把,抽抽噎噎的用手上抓的衣裳擦眼泪。

        胤礽赶紧拉住他的手,掏出自己的棉布帕子轻柔的为他擦拭。

        胤祉抓着胤礽一只手,抽抽噎噎的,犹自骂人:……哪有劝人慢慢哭的,二哥就会欺负人!

        胤礽看懂了胤祉的口型,尴尬一瞬,接过杯子,拿勺子舀了点儿水,小心的送到胤祉唇边。竹风欲言又止,踟蹰间,就见胤祉乖乖的张口咽下了两口白水,推开了胤礽的手,晶亮的眼睛盯着胤礽。

        胤礽头回有些手足无措,将水杯递给竹风,正好瞧见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乳娘,忽的就笑了,招手让那陈福生家的进来,笑道:“弟弟饿了,嬷嬷赶紧进来。”果不其然,手上的只小爪子抓得更紧,胤礽低头摸摸胤祉的脸,见他脸都气红了,笑道:“弟弟莫急,嬷嬷就来了。”

        胤祉气得头晕,张口道:二哥,你还欺负我!

        胤礽凑过去低头亲亲胤祉的额头,轻声道:“哥哥会好好护着你。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胤祉瞧着胤礽墨玉的瞳子,闭上眼,点点头。

        胤礽张手让竹风将自己抱出来,回自己院子换了衣裳,在屋里头转了两圈,又去看看胤祉,见他睡着了,就去寻了邢夫人说了一声,登车往北静王府去了。

        邢夫人瞧着胤礽的背影,想了想侍从描述的刚才那兄弟俩一顿闹腾,摇摇头,查点着给自己娘家准备的物件儿,等着待会儿上门来的弟弟,想起贾赦同她说的她弟弟上进许多、很是得那私塾武功师傅称赞的话,满心期待。

        胤礽坐在马车上又生出些后悔:他怎么就这么跑了来,大哥,大哥若是还记恨着,可怎么是好!

        胤禔刚刚写好字,听说胤礽亲自登门,心中念头急转,连声请人进来。盯着胤礽看不出喜怒的面色,只觉着今日院子里的侍从做事太慢,又怨胤礽在他面前还假装。好容易捱到屋里就剩下两人了,胤禔忙问道:“保成,你那弟弟……”

        胤礽咬了咬牙,握了胤禔的手,低声道:“……是老三。”很是紧张的盯着胤禔的眼。

        胤禔一愣,又见胤礽一脸担忧的模样,不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你担心我找老三报复,就不在乎我难受?”胤禔恨不得咬了舌头,这话酸死了,他怎的就还真的问出口了!不过,他现在确实很在意此事!胤禔平静下神色,静静的等着胤礽的回答。

        胤礽愣了下,伸手握住胤禔双手,看着胤禔的眼睛,轻叹道:“我两个都担心,又怕你难受,又怕他受伤。”

        “哼,我俩记恨着彼此,你又能如何?”胤禔作势抽了抽手,眼看向窗边小几上的兰花。

        “不知道,只能尽量让你俩碰不上。”胤礽叹道,摇了摇胤禔的手,挪挪身子,又凑得近了些。

        胤禔斜了胤礽一眼,抽出右手捏了捏他的脸,手上力道并不小,慢慢道:“你这倒是能全了上辈子的情谊,只是可别在我面前提他,我和他的帐会另算。”眼看胤礽面色变了变,却是点了头,胤禔面上透出点笑,“不过,看在你没想法儿让我俩不计前嫌,哥哥愿意大方些。”不过,折腾他倒还是要折腾的。

        胤礽抬眼看向胤禔,终于笑起来:“大哥好肚量”

        胤禔哼了声,靠在软枕上,饮尽香茶,看着胤礽殷勤的为自己添茶,道:“你俩怎么相认的?”

        胤礽一一道来,只是在胤祉说他只有两个兄弟的时候停了一瞬,心中又酸又涩。

        胤禔算了算,明白胤禔所说的两个兄弟那另一人指的怕就是自己了,想起以前尽力在自己和保成之间说和的小小孩童,叹口气,老三啊,罢了,做兄长的就是得吃亏。

        自从胤礽那日直白的道破他和水臻的思量,方森杰总觉着和胤礽吵过架之后心情会好上不少,便时常找茬,听说胤礽今天跑来找胤禔,便屈尊降贵的寻来了胤禔的静斋,透过窗子瞧着榻上凑在一处两小儿,想起那天自己被晾了半个时辰,忍不住寻来时看到的情境,方森杰抬肘碰碰匆匆而来的水臻的腰,轻声道:“瞧着倒还养眼”

        水臻瞪了方森杰一眼,斥道:“说什么呢,那俩都是你学生!”

        方森杰拍拍水臻,颇有感触的说道:“其实瑾安才是吃亏的那个,和你们水家人亲近些的都免不了要吃亏。”外头那些嘴碎的说了什么你当我不知道?

        水臻知道他后来强留方森杰住在北静王府让方森杰不开心,却不想他竟是记仇到现在,幽怨的看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方某人,叹口气,走进屋里。

        方森杰轻笑,只觉着这一病却是消散了不少郁气,他自然明白那时水臻留他在府上是怕他被人害了,还有那几乎是一夜之间消失的留言又是谁的手笔……猛地抖开手上折扇,甩开脑中思绪,方森杰快过门槛。

        胤禔和胤礽爬下床向两人行礼,道:“见过王爷/父王,先生。”

        四人落座,方森杰笑道:“瑾安那弟弟可好?”

        胤禔忽的想到一事,心下一沉,看向胤礽,道:“瑾安那天神色倒是难看,这回可得守好了另一位。”

        胤礽对上胤禔的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咬牙道:“佑明说的是,瑾安明白。”要是那个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的被老四占了身子,可是真够呕心的!

        水臻经过那日的事儿同胤礽愈发的两看相厌,一个觉着自家儿子被占了便宜,一个觉着自己哥哥被亏待了,这说起话来就是冷嘲热讽的,笑里藏刀不过如此,只是碍着胤禔在一旁,两人的刀都是没出鞘。

        方森杰听得却是津津有味,胤禔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和弟弟什么时候结了仇,瞧着方森杰一副看戏的模样,想到自己也插不了嘴,索性陪同方森杰喝茶吃糕,看戏。

        水臻被胤礽反反复复绕回的‘父亲不关心大儿子’的意思气得够呛,扫过方森杰含笑的模样,忽的明白两人同胤礽不对付的原因,觉着自己欺负欺负那水某人倒是有理,这同这个明显心疼自己儿子的小儿争口舌之利还真是,丢人……

        胤禔见水臻收了声,扯了扯胤礽的袖子,以眼示意:保成,咱见好就收啊,父亲对我挺好的,真的!

        胤礽反手搂着胤禔的脖子,瞬间做出委屈的模样看着胤禔,眼神说的却是另一个意思:他和先生都拿我当出气筒,你还不帮我!

        胤禔摸摸胤礽的脑门儿,神情悲悯:咱们对待年轻人,要大度。

        胤礽扑到胤禔肩上,拼命忍住笑声。

        水臻却以为胤礽哭了,不自在的动动,寻了借口落荒而逃。

        方森杰想起了他曾见到的那人的泪恨,默然,起身离开。

        胤禔也在忍笑,轻声问在门口踟蹰的侍从:“父王和先生……”

        侍从低声道:“王爷去寻王妃了,方先生已回了梅鹤园。”

        胤禔面无表情的挥退侍从,拉着胤礽躲到床上,两人将头捂在杯子里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某寒和无线网络的不对盘,此后更新时间白天的时候不定,晚上多是存稿箱时间在九十点左右。

        另本文这两天要存稿还要还债,所以,明后天一章5000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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