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当众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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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乎僵直身子站立在原地,甚至连此刻他侧过脸庞去看殿外那一片空空如也的黝黑,他都觉得,自己的视线犹如自己此刻的动作一样,僵直的厉害。
宫中御林军是他命何奉暗中撤换下来,原御林军统领是他母妃娘家的人,所以,轻易不会叫人看出来,他原是计划着,姬若离若是将人带进了宫中,他正好顺水推舟,到时候,即使他其他的人马濒临城下,都会使得一切看上去自然顺遂。
方才唐淼的话,他捉摸不透是话外之意,还是其他,这宫中,她当真带了这么多人潜了进来不成?
“来人啊,领三位少爷入座。”顺帝面色如常的吩咐道。
话音刚落,自有内侍领着三人入座,姬若离两兄弟也都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歌舞管弦方才激荡的画面,似乎自然的揭了过去,纵然在所有人眼中,方才的一幕怎么都能称得上诡异,却没有人敢遑论半句。
姬乎瞧了一眼坐在自己正对面儿的姬若离,又瞧了一眼斜对面的唐淼,虽他父皇方才那话是照着抱全他去说的,可若是过了今晚,难道了确凿证据,这前一刻似乎偏向自己的慈父,就会变成这时间最威严冷酷的帝皇。
他筹谋到了今日,真就这般功败垂成了,才不会这般甘心,他朝何奉丢去一抹阴郁的眼神,何奉当即会意,立刻召了离自己身边最近的宫女,低语吩咐了几句,待那宫女去而复返,轻声回禀之后,他又撞似无意的缓缓冲姬乎颔首。
“唐少,你猜,咱们二王爷和何大人勾计着什么心思呢?”
靳方言家虽有个贵胄称谓在身,但因着是经商的关系,每每总是被编排在一众王公大臣最边儿上的位置,是以,唐淼便紧挨着他的坐席,他微一侧身,便显得两人的关系十分的亲密。
“有兴趣的话,你就跟上去看看?”唐淼同是侧了身子答道。
“我可不,到时候被灭口了可不好,今儿这事儿,弄不好,可是会出连坐的祸事的。”
靳方言一脸正色,唐淼扯了嘴角一笑,这大爷倒是什么时候都看的清楚的很,她一手拿了桌上的筷箸,还没将两根筷箸扯出角度来,又是听得靳方言道,“唐少,你今儿不是来抢亲的么,怎么没下文了?”
这节骨眼儿上,是提这件事情的时候么,慕容枫急的扯了扯靳方言的衣料,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唐淼今儿这行径,说是荒唐,可总也是勉强找了个理由给姬若离解围,否则一场恶斗是免不了的,哪来他们此刻的安宁。
“这时候,你倒是不害怕连坐的罪名了?”唐淼随手夹了块肉还没瞧清楚什么模样,便往嘴里送。
“好兄弟的终生幸福,我自然操心,在者,我这孤家寡人,有什么好惧怕的?”
靳方言揽了揽自己的衣袖,面上十分大义凌然的模样,很有几分江湖义气的模样,唐远怀幽幽朝着靳方言看了一眼,“靳家主,你是仗着你们大夏的皇帝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吧,此一时彼一时,前一事后一事,可有天差地别的迥异。”
“呵,原来唐三少撇开了唐少,竟是这般能言善辩,倒是叫我见识了。”
靳方言感慨道,唐淼和唐毅中间就隔着一个唐远怀,唐远怀虽个子高挑,却是个瘦削的人,他同他说话时微侧了身子,使得他很容易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的唐毅,今天晚上,唐家三少和六少话都不多,更多是来给唐淼做陪的意思,可唐毅整个晚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安静的让人唏嘘。
从靳方言的角度来看,唐毅坐的太过端正,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绷着的,犹如一根两端被人紧紧拉扯的绳索一般,他面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显得严谨刻板的很。
他对唐毅的认识不多,但也知道,他不该是这般刻板的人,靳方言看着这般的唐毅,不由去看自己身边的慕容枫,从唐毅进殿开始,她似乎也十分的紧张,就好像现在,她没有放在台面上的手,正紧紧的握成了拳,她自己也绷的很。
如此说来,倒是他忘记了,慕容枫和唐毅之间,是门对户对青梅竹马,若不是唐毅逃婚,他们早该成亲了吧。
之前,他从未如此正视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之前这两个人虽也有见面,但却都没有如今天这般,气氛尴尬的紧。
靳方言冷眼旁观这两个人,顿时间也提不起兴致去和唐淼讨论方才的话题,只扭了头,兴致缺缺的看着眼前花团锦簇的美人围绕在一起莺歌燕舞的场景。
顺帝居中坐了主座,姬若离兄弟一左一右坐着,下边儿两侧才是其他人的席次,唐家三兄弟坐了临时加出的席次上,从上头看下去,就显得突兀的很。
姬若离连坐姿都没有改变分毫,便轻易的瞧见了唐淼的一举一动,小妮子一手拿着筷箸,一手撑着下巴,品着美酒佳肴欣赏着歌舞,自在随意的犹如花楼中的潇洒公子。
小妮子今日的举动着实是叫他吓了一跳,带着唐家军堂而皇之的用风冥涧的旗号进入大夏皇宫,这般胆大的行径,他到了现在也是后怕。
眼见众人都关注于歌舞,他朝挨着他最近的柳月白道,“月白,找个人去探查一下皇城内外的虚实。”
柳月白颔首,应下的同时,都不忘朝最靠近大殿门口的那席次看过去,即使他瞧不见唐淼的正脸,眼神中却丝毫不减嫌恶之情。
舞姬们跳的是一曲《太平盛世》,唐淼惯常觉得,宫中歌舞排场大、服装精美,但不论是歌姬、舞姬,都挤破了头想要借着御前表演的机会,冲皇帝献媚,再不济,便是冲王公大臣们讨好,总想着借此一步登天,好叫自己拜托了歌姬伶人的下三等户籍,是以,总是比外头花楼里的姑娘少了三分韵味和五分的精彩。
一曲舞毕,也不知是宫中准备庆典的宫人们将宴席间的助兴表演编排的少了,还是中间间隔的时间太长了,又或许……
唐淼手里的筷箸随意的戳了戳碟子里她最先瞧到的那块白色的圆形糕点,想着这大殿中的气氛甚是尴尬,且大多数的原因还是在自己这儿,于是乎,她十分善意的提醒道,“诸位大人,莫要因为我的突然到来觉得不自在,原不是要替太子殿下选妃的么,各家小姐要是有什么才艺么,大可展示展示,说不定真有殿下看的上眼的不是?”
唐淼一语落下,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有世家小姐瞥到了唐淼横在小桌上,紧挨着她手边的那柄宝剑,又都扭过脸去,一本正经的端坐。
众人皆是捏不准殿上这位年轻的少尊主究竟想要如何,可想想发生的种种,眼面前这少年可是连唐家军都带进了宫中,尽管他们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天子竟然好似不大在意,但他们委实不能想象得罪这少年的后果。
顺帝瞧了一眼被唐淼摄的不大敢有动向的臣子,再瞧瞧不准备对此发声的姬若离,沉声打破殿中的压抑,“是啊,唐少爷说的很在理,今日他就和南宫太子一样,是来观礼的,这册封大殿都过来,你们拘谨个什么劲儿,难不成和朕做亲家,还委屈你们不成,今日趁着高兴,朕还就做一回主了,趁着人齐,给太子选个太子妃出来。”
好么,太子册封如今直接变成了太子妃,唐淼想着,是不是顺帝知道了容浅离开大夏回烨国的消息,这整个大夏,唯一能和他顶上几句的人走了,所以顺帝做起主来都格外的霸道。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是太子妃这等头衔,那可是大夏未来的国母,是要母仪天下的,这般的诱惑,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把持的住的。
原先若是有人还忌惮着姬若离的话,怕自己家的闺女到了太子府受委屈,或是摄于今日唐淼出格举动而沉默,那么此刻,便是争先恐后的跃跃欲试了。
人性啊!
靳方言眯着眼看着那些面上快要忍不住笑的官员们,他们心中的小算盘,即便是不出声,都让人感受了个实在。
“皇上,小女自幼饱读诗书,且对殿下亦是倾慕许久,下官不才,想替小女在殿下面前做个媒,就是不知道殿下是否能高看上小女。”
说话的是朝中的左相,他身边坐着的小女孩在他说话间站了起来,小小年纪,却没有战战兢兢,反而显得落落大方,顺帝瞧了一眼,便觉得很满意。
那是左相家的小女儿,靳方言有次过府,整好瞧见过,听闻上个月方才成年,正是青葱的能掐出水的年纪。
靳方言在一旁给唐淼做着详细的解说,唐淼倒是开了眼,靳方言平素里也有对朝中达官显贵嗤之以鼻的时候,可到了现在,对人家家中情况,却是如数家珍,记性好的让人佩服。
唐淼笑道,“靳大爷,你不会也是想过要跟左相求亲,所以才打听的那么清楚吧,连人家什么时候成年都知道。”
靳方言反唇道,“闹什么,你不知道我多大么,我对这翅膀都没有长硬的雏鸟也没兴趣,若我有意,家中女儿估摸着也这么大了。”
“这谁知道,不定你……”
唐淼和靳方言这厢小声打趣,上首的顺帝却是瞧着小姑娘觉得可心的很,一脸慈祥,“嗯,上前头起头来让朕瞧瞧。”
姑娘闻言上前,不卑不吭的抬起头,一张小脸白净的很,带着些未脱的稚气,但模样还是俊的很,顺帝心中又是欢喜,“嗯,叫什么名儿啊?”
姑娘轻轻答道,“臣女周慧芳。”
周姑娘回答的同时,余光偷偷的朝姬若离瞟去,触及到姬若离视线的瞬间,又犹如触电般低下了头,一脸的娇羞状。
顺帝瞧着姑娘对自己的儿子有意思,面上又是一阵欢喜,赶忙侧身去问姬若离,“皇儿觉得如何?”
顺帝此刻,犹如一个在操心儿子婚事的寻常家长,眉宇间皆是慈爱,左相和一众大臣瞧着,心中都想着这是有戏,纷纷冲姬若离投去自己的目光,想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是什么想法。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姬若离朝周姑娘瞧了过去,一双眼眸里温柔的要渗出水来,周姑娘觉察到姬若离的目光,抬头正好瞧见姬若离温和的目光,她还来不及高兴和体会这眼眸中的情绪,那道视线已经毫不迟疑的从她的身上抽离,越过她,落到了她处。
“你说呢?”
简单的三个字,在顺帝和左相的心头同时泼了一盆冷水,两人皆是顺着姬若离的视线,朝坐在那边的少年看去。
即使知晓今晚父皇的用意,可分明挑起这话题的人,该是唐淼吧,可她惯常有惹了事情,便置身事外做高人的自觉,就好像现在,她似乎在研究,究竟要不要吃自己眼前的糕点一样,可就是这么个人,自己丝毫找不出厌烦的地方来,反而自己十分好奇,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抬起头来的自觉。
终于,在众人的目光中,姬若离看着唐淼将一块糕点吞下肚后,悠悠然的抬头,然后冲他投来自信的笑,“你问我?”
他颔首,“嗯。”
“那得看,你究竟是喜欢人家姑娘,还是不喜欢人家姑娘。”她搁下手中的筷箸,双手抱拳,颇有几分要谈生意的模样。
姬若离好奇道:“喜欢的话当如何?”
“你要是喜欢,我就给你腾地儿啊。”唐淼理所当然道。
姬若离眯了眯眼,眼眸中有些危险的气息滋长,“你今儿不是来抢亲的么?”
唐淼十分善解人意,“我这人素来不喜欢强求。”
“我喜欢谁你当真不知道?”姬若离双手环胸,侧了身子朝她看了过去。
这话里头分明有杀气!
唐淼闻言建议道,“那咱劝人家姑娘不要想不开,嫁你这么个薄情之人?”
周姑娘站在自己左相爹的跟前,背脊忽然有些发寒,她站在姬若离和唐淼之间,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只恨自己这当口找不到个地洞,不然现在她一定立刻就钻进去。
感情太子殿下这是公然和唐家这位少爷打情骂俏呢,原先被太子妃位置吸引的众人,纷纷打住了心头的想法,朝殿中站着的左相父女看去,不知是戏虐多一些,还是同情多一些。
殿中气氛正僵持着,有内侍来报,“陛下,容家派了人前来觐见。”
容家,顺帝微一皱眉,“宣。”
容浅都离京了,容家还派人来做什么,顺帝心中不由感叹道,这容家在容浅手中,还真是不若在她父亲那一辈手中的好。
通报的内侍领了命,待了个男人上殿,要说是容家的人,倒是不为过,只是这人么,唐淼熟悉的很。
“草民宋乔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少,这不会……不会是……”
靳方言打量了被恩准起身的宋乔,立刻转身盯着唐淼瞧去,唐毅和唐远怀皆是同样的反应。
唐淼不答话,只颔首默认,可不是自己那枝桃花么,虽说人是她手下,但人家确实是正儿八经的容家人不假。
顺帝问道,“容家派你前来所谓何事?”
“回陛下,家主命草民前来,告知陛下,容家家主令现传予风冥涧少尊主,即坐在殿上的唐家七公子手中。”
“胡闹,容家家主令怎能传给容氏家族意外的人手中!”
顺帝当即冷了声,大夏天下,乃天家与容家共治,容家家主令可不代表容家一家之主,还代表这大夏暗帝的身份,此等大事,容浅不跟他商量就算了,竟然还直接找了个外姓的,连大夏籍贯都不是的人来,这是存心给他添堵来的吧!
“我的妈呀,唐少,容家主这出手可真是大方,我看现在,这满堂的人,想要将你生吞活剥的心都有!”
靳方言在一旁道,虽说他言语中带着些惊悚的调侃意味,可唐淼却是清楚的很,靳方言话里还真没有什么玩笑的意思,她正八经不是大夏的人,说的不好听,还能称的上是仇人,毕竟人家在对天麟的战役上,吃了不少败仗,而这些败仗,十次八次,是跟她爹的唐家军较劲儿。
“家主令,你说的是这个?”
唐淼手中拿着的正是容浅昨天晚上刚刚塞给她的稀罕翡翠,要是当时知道是这么个物件儿,她还真没这胆子收。
虽说她救了容浅她哥,但也只是一半,还有一半得是朝圣通的,君非白跟她之间虽然掰扯不清楚,可容浅要替君非白还人情,也不是这么个还法,还的她后脖颈一阵一阵的发寒。
“真……真是容家的家主令!”
左相第一个注意到了唐淼手中的翡翠,随着他的一声惊呼,所有人方才如梦初醒,紧接着,紧接着便是凳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殿上所有人,似乎除了上首的顺帝,还有唐淼三兄弟外,全都站了起来,冲唐淼点头致意。
唐淼第一次碰到朝中举足轻重的官员对自己这般恭敬、拘谨的对待,她一瞬觉得世界玄妙的很。
“唐少……唐少!”
她寻声望去,靳方言的视线正紧盯着她手中的翡翠,见她朝他看过来,使劲儿的冲她使着眼色。
看来,今儿这玉石不收回去,这话都没法说下去,她自问自己搞事的本事不算小,但想想容浅,还真是小巫见大巫,她浅浅姐真不愧是搞定了九州一方霸主的女人!
她收了手中的翡翠,站起身来冲众人笑道,“大家不必这般,都坐,都坐。”
众人闻言,复又坐了下来,这次倒没有什么人再敢去打量唐淼,唐淼尴尬的扯了一抹笑容,站着看着众人坐了下去,竟然生出一种俯视众生的错觉敢。
这权利果然是害死个人啊!
她一面坐下一面禁不住感慨道,如今想起上次容浅的感慨,竟十分的赞同,不过她委实是不适应这忽然的转变,刚一坐会凳子上,便重新拿起了筷箸,准备接着做个静静呆着的看客。
“皇上有所不知,少尊主虽然不是大夏的人,但却和烨国君上是过命的兄弟,我家家主说了,既然她是烨国君上的妻,那么君上的弟弟便是自己的弟弟,这么一来,说唐少爷是容家中人,也没什么不妥的,少尊主在江湖的地位,人尽皆知,而且,她也是天麟唐家的少爷,让她来做容家的家主,合情合理,而且合适的很。”
“这么说,倒是朕多管容家的闲事的,你可知道,你家家主这么做,朕可以治容家一个叛国重罪!”
顺帝面上强自压着心中的怒气,容家是什么地位,手上有什么权利,容浅不知道么,竟然公然将容家放到天麟第一将门的儿子手中,疯了么这是!
“皇上,家主要草民提醒皇上一句,容家的家主之位,皇上无权干预。”
宋乔最末的一句话,一字一顿,异常清晰,虽这在大夏是不争的事实,但公然在大殿上说出来,众人心中无不替他捏了一把汗。
殿中的气氛似乎比之方才更加的抑郁了许多,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皇帝压抑着的愤怒,下一刻可能就要爆发出来。
宋乔对皇帝的怒气并不感到奇怪,只平静的接着道,“皇上,何来叛国之罪,家主说,唐家少爷迟早是要入太子府的,若是唐少爷占着的是太子妃的位置,按照大夏的律法,家主说,因着太子也是未来的天子,太子妃断不能是容家的家主,但太子可以兼任容家家主,这点不抵触,那么唐少爷任容家的副家主。若是占着侧妃之位,容家家主依旧是唐少爷的,自然,若唐少爷无意太子殿下,只要她做了危害大夏之事,容家的族长们自会出面罢黜,可若没做,容家算不得叛国,唐少爷也可高坐容家家主之位。”
这……容家的家主之位,竟然还能这般处理?
大夏律法竟然还能这般活用,众人皆是感觉,这做官久了,也没什么是不大可能瞧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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