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一年春事都来几 > 第10章 不遮(四)良药苦口利于病

第10章 不遮(四)良药苦口利于病


挥别了老左后。回到医馆,见到病人们都时有时无地瞥向一角的人,许屾一瞧:哟,这不是被公鸡赶得上蹿下跳的沈大人吗?沈沉怡然自得地坐在一旁,并没有打扰别的病人看诊,只是一个县官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一旁,病人们都跟看被圈养的珍奇动物般新鲜。等候多时的沈沉看到许屾终于回来,一张脸笑得和迎春花般灿烂。果然是在候着她呢,许屾心想:县衙的人都这么闲吗?“我记得我说过……”“我知道,没病别找你是不是?哎哟,也不知怎么的,昨儿夜里啊,风吹得紧了,我清早起来这头,啧,怎么就这么疼呢?”沈沉装模作样地捂着脑袋,□□起来似乎真有什么头疼脑热。“要我说丰州这天气就是不如杨安舒适宜人,时冷时热的,实在是难熬。”许屾望了望师兄吴晓,吴晓刚给一位老人家诊完脉,见许屾回来了,急忙迎上来。悄悄问道:“阿屾,你是不是惹到什么麻烦了,怎么把县太爷招惹来了?”吴晓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县太爷,这新的县太爷穿得一身浅素,竟然还是个年轻的书生郎模样。“他在这等多久了?”许屾问:“师父呢?”“有一阵了,老爹出诊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都说了你今日有事,县太爷非就要坐在那等着,什么也不说,就在那笑,看的我浑身起毛了。”吴晓叫着苦。“放心吧没事。”她安慰完吴晓,转向对沈沉说:“大人,手。”“干嘛?”“看病不得把脉吗,可以开始了吗?”沈沉伸出胳膊,又觉得有些不妥,像个娇俏的女人一样,掏出一方丝巾垫在胳膊上:“好了,你诊吧。”“呃,大人有洁癖?”沈沉轻咳一声,含糊道:“有那么一点吧,你诊还是不诊?”既然是病人求医,她也没有不诊治的道理。起初许屾的表情还算平静,慢慢地变得凝重起来,似遇到了什么难题,沈沉都以为自己有什么隐疾。说起来他最近的确是时不时的有些身体不适,看着许屾这副模样更是坐立难安。“这,不会是真有……啊,大夫,我身体还行吗?”“身子有点虚。”许屾老实说。沈沉感觉话里有歧义,开始慌了:“那是不是很严重啊!是大病吗?该怎么治?”许屾:是有什么大病,不过是脑子上的。“大人身体没问题,不过如果大人不放心,我可以开一副药给你先回去试试。”许屾飞速地写下一单药方。这一手行书倒是着实让沈沉在心中惊叹了一把。其字迹看似中规中矩,但张弛有度,藏锋缓,出锋急,颇有少年意气,都说字如其人,若真如此,写这幅字的一定是个善于隐忍而又行事果断的人,颇具内涵。不知为何许屾在沈沉眼中看到了一丝长辈的欣慰之情,这表情……甚至有些诡异。沈沉端着药方欣赏了一番。“这药方是治什么的啊?”许屾勾起嘴角,回敬给沈沉一个让人瘆得慌的笑容。“补药。”补药?那就是说没病吃了也没事吧,沈沉松了口气。只是为什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其实大人此番前来并不单单是为了来看病的吧,也不要绕弯子了,有什么事就直接问吧,能回答的我尽量回答,关于那个女尸……”一直在旁偷听的吴晓忽然跳脚,急切地拽着许屾的袖子问道:“什么尸体,阿屾,你不会真惹上什么麻烦了吧,你跟师兄说,师兄一定会护着你的。”说罢又将许屾挡在身后,厉声对沈沉道:“我不会把阿屾交给你的。”此时恰好吴秋仁也回来了,见状,年近五十的吴秋仁提起药箱就向沈沉扑来,沈沉眼疾手快才躲了过去。“什么登徒子,竟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徒弟?”吴晓在一旁提点:“阿屾现在是男身,‘登徒子’这词,不合适。”

        吴秋仁哪管这些多的,还想补一下,却被恐慌得脸色惨白的吴晓死死拽住:“老爹,悠着点啊,那是县令大人!”“啪嗒”一声,药箱落地,吴秋仁花白的胡须肉眼可见地颤了颤,他转而挽起袖管一巴掌拍向吴晓:“你个孽子,你不早说?是要害死你老子我吗?”吴晓委屈道:“我这不是没拦住吗?”她应该早已习以为常,却在这刻眼眶涌上一股热气。看着打闹的父子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也不是无依无靠。“师父,师兄,大人要是真想抓我,可以直接派人押我就行了。沈大人,你说是不是……大人你怎么还哭起来了?”沈沉忽然的掩面而泣让他们感到诧异。吴秋仁小声问吴晓和许屾:“我刚刚好像没打到吧?他这是要讹上我啊。”“没事,老爹,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就是县太爷要怪罪也得讲证据的吧。”但是想想有朱筑‘珠玉在前’,实在是说不准这新县太爷会不会也是个硬茬子。“大人,你没事吧?”沈沉道:“我只是有点感动,无妨的,无妨的。小许大夫,不知方不方便单独聊聊?”三人无语,这就感动流泪?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太容易共情了?三人望着沈沉,满心满眼都写着“这县太爷,脑子有病”。“那就去后院吧。”许屾将沈沉引到医馆后院,这就是她们平常用来晒药的小坪,东南角种着一棵几十年的老桂树,是在吴家来之前就已经在了。时常还会有一只不知道哪家的小白猫来树下打滚。“沈大人,问吧。”沈沉自然是察觉到了门后蹑手蹑脚的吴家老小,欲言又止。许屾无奈叹气,上前赶走两人。“外面的病人们还在等着呢,若是耽误了客人的病情该怎么办,我这儿没事的。”吴秋仁嘱咐道:“要是那登……县太爷对你做什么,你可千万要跟师父说啊。”吴晓也撸起袖子:“师兄最近炒药练出一副铁砂掌,手比铁硬,我觉得我可以搞定这个县太爷!”这个县太爷看着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如果真打起来他应该是有胜算的。可不能丢了自己在小师妹眼中威武霸气的形象啊!直到许屾反复声明不会有事,他们两个才忧心忡忡地暂时离开。“我们需要知道死者的身份。”沈沉开门见山。昨日对于新的县太爷究竟是黑是白尚且不明,她不敢透露太多,现在看来至少不会因为自己的隐瞒而受责。只是可惜……“可能要让大人失望了,昨日也并不是刻意搪塞,我真的不知道死者是谁。河底有尸体也只是因为我在河岸捞鱼的时候,发现河底有鱼群集聚,猜测有尸体,就连是禽畜还是人我都不确定。”她背靠着桂花树,流露出歉意。鱼群吃食,往往会从四面八方分散涌来,如果水底本就有了“食物”,抛洒鱼食时在“食物”附近的鱼就会从同一个位置涌来,而寻常的鱼是不会啃食尸体的,乾坤河下有一种食肉的鱼,他们平常以鱼尸为食,但数量少,位置分散,只有在水底某处有足够的“食物”的时候才会在一个区域中集中。女尸身上被鱼群啃食的痕迹便是证明。这些,沈沉不是没有想到可能性。“昨天你特意带着讣玉到河边看你捞鱼,就是想提醒我吧?”沈沉当然相信以讣玉的身手绝对不会被人察觉,但是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派人跟踪的话,就知道自己的举动一定会被他知道。许屾浅笑:“没有大人想的那么神,或许我只是想捞鱼呢?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们真的会派人捞尸。以前的那位朱大人,可不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好官。”如果不是听老左说了那么些沈沉的‘好话’,她可不会冒着报假案挨板子的风险坦白呢。“怕我们不相信你的猜测,所以报案说见到有人跳河吗?你还是挺聪明的。”“有句老话叫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大人也比看起来要可靠些。”一来一回的,两人开始互相奉承了起来。“现在的证据和线索实在是太少,我听说有人能通过头骨复原死者生前相貌,如果有死者画像,或许能够帮助其亲人认领尸体。”不知道死者的身份,剖尸就成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如果剖完尸,死者亲眷又找上门说他们对死者不敬,就很难收场。而且有的人为了骗取赔偿可能会冒认尸体,适时尸体已经不成样子,身份又不明晰,就只能任人敲诈了沈沉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折扇,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敲击着手掌,现在显然不是需要扇风解暑的气候,这把折扇显得尤为的不合时宜。最外层的两叶扇骨已经被磨得发亮,许屾猜测这应该是他十分喜爱把玩的物件。许屾问:“还原相貌并不是什么难事,以仵作之能也能通过捏泥塑还原吧。”“现在难处就是我们没有剖验公文允许,还不能损坏死者尸身,死者面部已经严重膨胀变形,甚至有大面积缺失和腐蚀,但还粘连着皮肉,无法取出完整的头骨,只能通过摸骨的方式作为还原根据。很遗憾,我们衙门的胡仵作还做不到这点。”他们也可以等尸体全部腐化之后还原,但是那时候就晚了。皮肉已经完全脱离骨相存在,就相当于一块半遮半掩的黑布包在头骨外,不仅无用,还遮蔽了头骨的形状。摸骨除了需要足够的医学知识和经验,还极其考验人的记忆能力,而画像需要具有足够的绘画能力……种种要求,简而言之就是要懂医,聪明,还会画画。如果是旸安都城,精于此道者佼佼,而丰州不过是个偏远的小州县,人才稀缺,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找了。沈沉继续道:“我听说令尊是位画师。”听到有人提及已故的父亲,她眼里的光忽闪,转瞬沉了下去。“就因为我会点医术,加之我爹是画师,你就料定了我会这什么摸骨画像?”沈沉手里的纸扇“咔哒”展开,动作带着得意。扇面露出一副精美的竹石图,没有题诗,不似寻常墨人刻画那般傲气凌绝,就连颜色都是枫叶般通红,竹叶之间、竹节之间的堆叠交接,像有无形的暖风在其中回旋,带着那么一丝缱绻。这类画作很难入那群刻板的文人墨客的眼,此时在沈沉的手中,她却觉得很合适。他说:“你还聪明。”还真是巧了,论医术,这三年她不过是学了个皮毛,这摸骨画像的偏招本领许屾还真会。

        “就算我会,我又为什么要帮你呢?就因为你是县太爷?”沈沉松口气,只要你会,至于理由这东西,不是随便找吗?“小许大夫认为,生与死,孰轻孰重?”许屾不知道沈沉的话意欲何为,淡然道:“自然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沈沉怆然:“都说大夫与活人打交道,仵作与死人打交道。可这人一伤病,生死就在那么一瞬,有的人想活命,有许多话还没来的及说,只留下一堆腐体烂肉。”沈沉戏说:“俗话说死沉死沉,要知道,死人背起来是比活人要沉的。”“沈大人倒是挺会说笑的。”说完全没有触动是假的,许屾想起死在左捕快手下的卢父,是不是也有许多话想和卢姐姐说呢?如若乾坤河畔的那位逝者,死前也蒙受了不白之冤,或许,她也有什么想说而来不及说的话?她不得不承认,能说出这番话的沈沉不一定是一个好官,至少会是一个好人。沈沉见许屾对此没表露出什么明显的反应,一转攻势道:“当然,除去你这段时间在衙门办事的日奉,事成之后还会有额外的赏钱。”听到这许屾可就不困了,早说有赏金也不至于废话这么久,她眼珠子一转,问:“赏钱多少?”沈沉比划出三根手指。“哎呀,这活又脏又累,可不轻松啊,我觉得在医馆挣点小钱也挺自在的。”许屾叫苦。沈沉咬牙:“再加五十!”“五百。”“四百文,不能再多了。”衙门上下还有这么些口人要吃饭呢,光是这四百文就让他心在滴血。可是许屾丝毫不让步:“五百,当然也不至于一文都不能少,我可是很好说话的。”迫于“技术垄断”,两人最终商定赏金四百九十九文。痛失钱财的沈沉哀怨地叹了口气:“事实上我们还找到了一些其他的线索,至于线索切实与否还需要小大夫从旁协助,不过需要小许大夫再随我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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