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郁白的戏感太强了，凭借着对人物的强大理解能力，将这一段的情绪传达的非常到位，不是专业胜似专业，根本不需要赵奚魏提要求，讲情绪，他在外面听得很过瘾。

        其他人更是赞不绝口，纷纷表示郁白可以发展发展副业，郁白表现得极为谦逊：“你们不要再夸我了，都是秋老师带的好，我几乎全程看着他念的词。”

        这一段体验对郁白来说无疑也是新鲜的，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去诠释只存在于脑海中的声音，以至于说话时候，联动了当时写作时候脑中出现过的一帧一帧的画面，原来配音是这么有意思的事，他好像更能理解梁成路后来为什么会喜欢上楚桯，因为被那样一双墨黑的眼睛，很难不被看进心里。

        秋既明觉得郁白在配音方面没有技巧，但天赋惊人，他是那种情绪感染型选手。

        有一点，是很久之后，他才知道，他错了。

        他并非不能分清郁白和梁成路本是两个人，而是因为郁白的嗓音和音调情绪，让书里面没有特意正面描写过五官的梁成路有了清晰的参照物。

        郁白不需要他带动情绪，因为他们在配音时，有天然的默契。

        尽管，秋既明无法解释，这种默契，究竟是什么时候生出来的。

        后面一段是楚父楚母回程路上的一段争吵，楚母到底是舍不得就这么把楚桯丢下，不断责备楚父不该一转头把楚桯拍晕，这样她和楚桯的骨肉亲情似乎就这么被生生地割裂了。

        家长理短的戏份很多，谭小波配得口干舌燥，她对赵奚魏比了暂停的手势，然后跑去接水喝。

        全组人员，中场休息。

        秋既明也去茶水间接水，对抱着杯子“吨吨吨”灌水深表同情：“阿谭，第一次当泼妇，是不是很刺激？”

        她意味不明地轻咳一声，秋既明调侃道：“哟，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谭小波觉得秋既明这种当这作者面吐槽剧本人物的也是缺心眼儿，她好心提醒：“乖儿子，你看你后面是谁。”

        他狐疑地回头，对上郁白似笑非笑的一张脸，腹诽道，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点声都没有，

        郁白一副闲聊的姿态，随意道：“听秋老师的话，似乎不大喜欢这种性子烈的。”

        谭小波来劲儿了，点头如捣蒜：“对对对，郁老师你真是料事如神。也就去年夏天的事儿，秋儿被一个姑娘堵在公司门口，你不知道当时秋老师的表情，特别严肃，跟人小姑娘说‘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人姑娘不死心，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可以改。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那姑娘的低胸热裤，说，我喜欢文静一点的。后来那妹子换了件长裙第二天又来了，在门口又是唱歌又是弹琴的，秋老师不为所动，说他喜欢五音不全的。”

        古话讲烈女怕缠郎，秋既明觉得他怕烈女就跟恶鬼怕钟馗一个道理，他看郁白那副郁白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做出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反问道：“难道郁大作家喜欢？”

        郁白皱起眉，认真思索起来，他抿了抿唇，他玩味般上下打量了一番秋既明，缓缓说：“嘶，我么？我应该是喜欢吧。”

        秋既明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说：“看不出来郁大作家口味还挺重。”

        郁白并不否认，还反问了一句“是吗”，接着想了想，承认道：“好像是有点”，他若无其事补充，“秋老师虽然表面装得百伶百俐，其实性子也挺烈的。”

        秋既明：

        “”

        不管郁白出于什么心理，都不妨碍秋既明产生了他被郁白调戏了的感觉，秋既明刚才在录音棚里怔怔地看着他时内心产生的震荡荡然无存，现在他就觉得郁白是个禽兽。

        第一天录制顺利结束，郁白帮了大忙，赵奚魏非要请郁白吃饭。

        郁白推脱不过，只能跟着去了。

        二人走到公司大门口，看见秋既明正背对着大门，站在余晖里。

        晚霞一点点爬上来，跃上了秋既明的头顶，让他整个人落入满天紫红色的浪漫中，郁白定住脚步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没头没脑地泛出酸涩的孤独感。

        北方有佳人，约摸就是秋既明这样，遗世而独立。

        “郁老师，你看什么呢？”赵奚魏问他。

        这时候，秋既明也回过头来，逆光之下，他的脸陷入柔和的阴影中，瞳孔里装着玻璃门反射出的橘红，没有初见时的警惕，他的瞳光，很温和，也很温暖。

        很奇怪吧，大夏天的，烈阳初歇后暑气不见消减，他却生出了这么反常的感受。

        但那一刻，独属于夏天的燥热和人群的喧嚣热闹褪了色，天地之间，寂寥悠远，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比蝉鸣还聒噪。

        “秋老师。”郁白这样回答赵奚魏。

        赵奚魏看了他一眼，怕他俩还僵着，打圆场道：“啊，是这样，我和小秋打算吃完饭去医院看看柴燃，郁老师不介意吧。”

        秋既明听到他在叫自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奚魏，觉得赵奚魏约摸是年纪大了，热衷当和事佬，他们吃完饭要去看柴燃，叫上郁白干什么？

        郁白手插在兜里，心里柔情无限，面上不显分毫，他享受逗弄秋既明看他抓狂生气红脸的过程，他眯着眼，在比秋既明高一级的台阶处站定，手从兜里掏出来，抱在胸前，而后慢悠悠地说：“秋老师，不欢迎我么，怎么这副表情？”

        秋既明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但若郁白非要这么说，秋既明便真就当成翻了个白眼送给他。

        赵奚魏原本还担心秋既明耍小性子不配合，好在他俩只是眉眼交锋暗流涌动，秋既明至少没有扭头就走，已然算是给了他面子。

        他们去了一家川菜馆，赵奚魏从顾思农那儿打听到郁白爱吃辣，便自作主张地找了一家网上评价很不错的馆子，不是什么米其林水准，但菜的味道和气氛都是一绝。

        赵奚魏投其所好，秋既明没意见，但是倒也不用点一桌子辣，盆盆钵钵都是红灿灿的一片，光是看着就嘴疼。

        等上完菜，秋既明鼓起勇气吃了几口，辣得喝了两大杯柠檬水，便不敢再动筷。

        席间，郁白说是要去卫生间，出了一趟，回来之后没过几分钟，桌上多了两道菜，一道糯米排骨，一道芝麻酱鸡尾，都摆在了秋既明面前。

        想想，也知道那人刚才出去干了什么。

        赵奚魏虽然是个中年人，但不好劝酒，他问了一句郁白喝不喝酒，郁白摇摇头后，他干脆就没点。

        三个人都在喝酸梅汤。

        饭罢，赵奚魏去前台结账时，被告知已经结过了。

        想来，也是刚才某人尿遁的杰作。

        郁白就是这样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妥帖。

        赵奚魏挺不好意思的，说他一个长辈还让小辈买单，郁白笑着说：“赵导不必在意，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不过，到时候，赵导得再帮忙，把秋老师找来一起吃。”

        怕赵奚魏被郁白收买，秋既明想也没想，把赵奚魏推走：“走走走，老赵，你别搭理他。”

        没走两步，他听见郁白在他身后说：“我还挺喜欢和秋老师一起吃饭的，大概是因为秋老师长得好看，很下饭。”

        赵奚魏哈哈笑，附和说：“秀色可餐，秀色可餐。”

        秋既明：“老赵你不要理他。”我真的感觉他在调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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