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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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传声的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里里外外进出人员繁多,郁白逆流而上,碰到柴燃和谭小波,他张嘴就问:“你们看到秋老师了吗?他一直没有回我信息。”
谭小波和柴燃面面相觑,两人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郁白看他俩欲言又止,为难的样子,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谭小波憋不住,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末了,她说:“这个安竞予太不是东西了。他怎么能在直播的时候那么说!我都要被气死了!”
郁白倏地变了神色,眼底墨色瞳孔里寒光凛凛。
寒气逼人,没到深秋,她突然觉得冷,胳膊上泛起一片鸡皮疙瘩,她往柴燃身后躲了躲,不敢说话又忍不住安慰郁白:“郁白老师,你别生气。”
郁白问:“他在哪?”
谭小波以为他问秋既明,于是摇摇头:“我不知道,直播的时候,他听到安竞予那么说,直接走了。我们追出去就没看见他人,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郁白眸光一沉,薄唇不带任何感情:“我是问,安竞予,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谭小波和柴燃两个人,先行一步回到了传声,安竞予没过一会儿也回来了,一回来就被顾思农叫去了办公室。
他当然知道顾思农不会轻易便宜了安竞予,可有些恨意,就是需要自己出手才解气。
省去繁琐的社交礼仪和累赘的绅士风度,他推门而入,在确认坐在顾思农对面椅子上的人是安竞予之后,径直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拉开转椅,揪着安竞予的衣领把人从椅子上拎起来,紧接着一拳挥下去,砸在他右脸上。
安竞予没防备,被郁白一拳砸跌坐回转椅,待看清来人后,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沫子,若无其事地问:“怎么,我做了什么事,惹郁白大作家这么不高兴以至于拳脚相向?”
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活了二十九,从没有这么打心底里厌恶什么人,安竞予是独一份儿。
顾思农正要上手拉开他,郁白又砸下去一拳:“刚才那一拳,是替秋老师打的,打你心底龌龊,乱嚼舌根。这一拳,是我自己打的,我郁白的人,我自会护着,你要是再敢招惹他,你试试看。”
安竞予觉得可笑,他说:“郁大作家,这是在气恼护不住人,让我捷足先登爆了料,还是在气别的?秋既明到现在都没联系过你吧,你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想公开,为什么出事之后不想告诉你,为什么没有向你寻求帮助?那是因为,你也不过只是一块他出名的跳板而已。而我扯掉了他的遮羞布,他当然要躲着你。”
郁白知道不是他说的这样,可依旧被这话激怒:“你是没挨够打!”
他从来没有盛怒过,多少人骂他指摘他都无所谓,可是他决不允许有人说秋既明,郁白要挥第三拳的时候,顾思农拦住了他:“郁老师,让我跟他说。别跟他动手。”
这种事,就好比家丑,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眼下是不想扬也人尽皆知了,顾思农也不介意当着郁白的面处理一个不大听话的员工,她接通法务部电话,调出安竞予的劳动合同。
不多时,法务部门便把合同送了过来,办公室里气氛低迷,小助理不敢多留,放下合同赶紧开溜。
顾思农摊开合同,对安竞予说:“这是劳动合同,现在正式与你解除劳动合同,公司将依法追究你在合同期间给公司造成的经济和名誉损失,同时,按照签约的竞业限制,你在
离开传声后五年内,不得再从事配音事业。安竞予,你被开除了!”
安竞予没想到顾思农竟然选择直接开除他,加上竞业限制,他基本无缘商配,不得不退圈了。
“五年?”,郁白重复着这个数字,“不够,我要让他永远无法再在这个行业立足。”
安竞予不服气:“你们凭什么让我退圈?”
顾思农铁面无情:“你口无遮拦,不知轻重,没让你赔违约金和损失已经是仁至义尽,我没有什么话跟你说,收拾东西滚蛋。”
安竞予气急败坏,他没想闹这么大,没有想过自毁前程,他顾不得是在跟自己的老板--顶头上司说话,他喊道:“凭什么?明明是秋既明靠不正当关系获取资源,凭什么要我退圈?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真是不知悔改!
顾思农不想再跟一个疯子理论:“你出去吧,解约的事和,法务会找你谈。”
安竞予知道顾思农做的决定,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有郁白在场,他们沆瀣一气,都被秋既明勾得五迷三道,根本不会向着他,他站起来,抹了一把嘴唇的血渍,恶狠狠地扔下一句“你们会后悔的”之后摔门而出。
屋内,顾思农看向郁白,她对郁白一向尊敬,他的私事作为合作伙伴本无权过问,可涉及到作品和她的员工,让她不得不多嘴问一问:“郁老师,你和秋既明?”
她不想说出谈恋爱三个字,一是觉得这个词与郁白实在相去甚远,看似毫无关联,二来,她宁愿相信这是安竞予在胡说八道,纯粹是无稽之谈。如果是真的、公关起来,比假的难太多了,她宁可是假的。
郁白说到秋既明的时候,狠戾的表情突然变得柔软,晦暗的瞳仁染上温柔的光,他无限缱绻,极尽温柔,嘴角带着明显而不可忽视的笑意,他说:“我和秋老师的确正在交往,可是秋老师不让我跟别人说,我怕秋老师知道了生气。所以我可不可以拜托顾总,就当作不知道?”
真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他这般祈求的语气竟然是怕秋既明生气,真是一物降一物。
比起过问这两个人怎么在一起的,她更关心郁白要怎么应对这件事,她说:“郁老师,你看这件事,怎么处理比较合适?对外还是宣称你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和合作伙伴?”
郁白清瘦的手臂上紫了大片,有些疼,他一边揉弄了一边思考,半晌,才说:“我还是先找到秋老师,问问他的想法。”
顾思农点点头:“行,我给他打电话。”
电话没打通,她说:“他关机了,你知道他可能去哪里呢么?”
意料之中,等顾思农挂了电话,他说先去找找秋既明,等找到他再联系。
他出了传声大楼,天已经黑了,立秋后,天黑的越来越走,银杏和梧桐竞相落叶,地上落了厚厚一层,不远处环卫工人正逐渐扫近,活力不复存在,萧瑟凋敝的风刮得厉害,有些冷。
郁白穿着一件咖色风衣,下摆被风吹开,飘在身后,他却没有心思裹紧衣衫,下班点并不太好打车,经过的车辆大多都载客了,他只能心急如焚一边拦车一边用打车软件叫车。
终于打到,车还没停稳他就钻了进去,先回遇园,他对司机说开快点,司机脾气不怎么好,遇上没有一日不堵的东三环,脾气越发暴躁,他对郁白说,要想快,你干脆下去坐地铁得了,我反正是快不了。
郁白心急如焚,并非存心抬杠,扔下一百块钱,想也没想,就推门下了车
,找到了附近的地铁站,买票坐地铁回家。
下班点十号线永远那么拥挤,换乘车站人夹人,摩肩接踵,郁白像条沙丁鱼,在人山人海中随波逐流,被人群包围,朝着不知道什么方向飘去。
等待人群众终于被冲散,他一点点挪到了十号线地铁的候车室,才发现,前面的长龙无穷无尽,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车。
等终于被人推上地铁,丝毫没有动弹的空隙,他手脚僵硬,还好个子高,能毫不费力抓住扶手,不至于因为刹车和拥挤的人群而摔倒,等终于到了站,下车走出地铁站的那一刻,他才察觉到浑身上下想被火车碾过得疼。
比起身体上的疼,他更无法接受心理上的焦虑,怕秋既明会退缩,怕他会提出分手,更怕他会想不开,人生那么短暂,压倒一个人的从来不是什么大事,正是那些在漫长岁月里堆砌起来的小事。
秋既明的性格说开朗也开朗,可开朗只是一层虚构的外壳,他从不会把内心的阴郁表达出来,就像很久以前,他问过秋既明为什么讨厌自己,却一直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
即便后来得知一些蛛丝马迹,可他知道秋既明从未想过告诉他,从未想获得他一个过来人的开解。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郁白即便心里没底,也迫切希望见到秋既明,没有别的,他只想让秋既明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郁白都是他最坚实的依靠。
他去了秋既明家,敲门了半天门,隔壁那个穿超短裙的邻居受不了急促的敲门声好心提醒这家人早上出门了就没回来过。
郁白不信,问她怎么知道。
超短裙美女说:“我下午吃饺子忘了买醋,找他借,敲门敲了好久都没人理。”
郁白只好折去老杨那儿、老杨以为他来吃饭,看他急的满头大汗,问他是不是饿急了,还问他秋既明怎么没一起来。
不在杨老板这里。
郁白想不到秋既明会去哪里,他漫无目的地找。
他第一次意识到,北京真大,大到把一个人丢进去,怎么找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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