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秦歌很快再次参与到战争中，就在她回到军营的第二天。
  早上，秦歌刚晨起，好在秦望不在，她便叫初桃守在帐外，自己抓紧梳洗换衣裳。换好衣裳，初桃进来给秦歌梳头，长发高高束起，带上银冠，神采奕奕。
  秦望匆匆跑回帐子，提起长枪就往外跑，秦歌心下了然，便也拿着枪追了出去。初桃本也想一起去，但他知道自己去了也是没用，反而要郡主分心保护自己，便留了下来收拾帐子。秦歌东西不少，昨日只匆匆铺了床，其他的还在墙角堆着箱笼。
  昨夜秦望睡在地上，虽有毯子，还是滚了一身的沙子，秦望精细惯了，一早便呼和了几个弟兄出去洗澡了。
  初桃搭了两个床，分别铺陈好，中间用帘子隔开，如此，换衣裳也不怕了。虽说是亲姐弟，但毕竟年岁摆在那，又都身有婚约，不得不避嫌些。
  初桃不由得突然感到有些心酸，世族贵女，皇命亲封的郡主，竟然还要到这虎狼窝里出生入死。大楚祖训在上，秦氏女是要入主中宫的，整天跟些男人混在一起叫怎么回事啊。
  忙活完帐子里的事，初桃径直就去了伙房。众人皆能看出她是女子，又是国公世子帐下的，纵然有轻慢之心也不敢表露，一个个都穿好衣衫，恭恭敬敬都将火灶让出来。唯有一个叫王二进的，膀大腰粗，一身的腱子肉，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围着个脏污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围裙，坐在灶边砍肉，菜刀与木板撞击，砰砰作响。
  初桃站到灶边，众人皆帮她烧火添柴打下手，而王二进就在初桃旁边剁肉，倒叫初桃有些不好意思，双颊飞起一片彤红。
  伙夫长轻踢王二进的小腿，“二进，你去扛两袋面出来。”
  王二进将刀立在案上，倒把初桃惊着了，她双肩一瑟缩，不由得往后退了退，给王二进让出一条路来。
  王二进瞪了初桃一眼，一脸轻蔑，好似在说，最讨厌营中有女人，处处不方便。
  等到王二进走了，伙夫长又堆起讨好的笑，“贵人可千万别生气，他就这样，待会我好好说说他。”
  初桃忙称“不敢称贵人”，“大人就叫我小初就行了，我天生体弱不能与众大……”初桃不太自然地改了口，“众兄弟一同厮杀，但我精于庖厨，一定让兄弟都填饱肚子。”
  伙夫长见初桃不摆架子，也顺势叫她叫自己一声“老张”便罢了，初桃便唤了声“张大哥”，叫的伙夫长老张浑身熨帖。
  王二进扔下两袋子米又去剁肉，伙夫长听着那剁肉声也不自在，好似在那案板上的是自己似的，“二进，你去抓两条鱼来，今天喝鱼汤。”
  王二进照样是把刀立在案板上，狠狠剜了初桃一眼才去了，好似把他支走的是初桃似的。
  老张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到王二进方才的地方，开始剁起肉来。“小初啊，你也别记恨二进，他啊，也是可怜人。”
  在规律的剁肉声中，老张将王二进的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王二进本来并非伙夫，而是器械兵，原先是管投石器的。他天生有把子蛮力，干的还不错。当年秦戎大将军领军讨伐北梁，王二进于半里外击中一小头目的脑袋，立了大功，被封作千夫长，自此，所有的器械兵都是王二进的手下了。
  那时的王二进真是意气风发。他越发重视上肢力量的锻炼，却遭了小人暗算，叫自己人在手臂上钉进去一对钉子，还是生锈的钉子，老张张开手指，比量着那钉子的长度。王二进的手废了，再也做不了投石了，偏小人称他是喝多了自己撞上去的，又有多人作证，于是便由千夫长贬为百夫长。
  大将军遣他回乡，给了他一大笔遣散费，可他老母病死，又尚未娶妻，家中再无亲友，他手废了，也做不了工，只好回到军营。
  大将军仁心，便将他留了下来，可他手废了在哪个营里都遭人排挤，兜兜转转就到了火头营。他心有不甘，常常私自跑去参战，百夫长也罚没了，还挨了好多军杖，近几年才终于老实窝在在这火头营。
  “现在略有点雨打风吹的，他的胳膊就疼得厉害，有时候疼得只撞墙，瞧着也可怜见的。”老张微微摇摇头，一脸惋惜之色，“小初兄弟，你在贵人跟前说得上话，不行就收了他当个护卫，他有把子力气，又不惜命，能保护贵人，总好过在这糟烂地方活活疼死的好啊。”
  初桃下意识就想到了韩济深，不知道他有没有法子能帮王二进治一治。
  初桃求到韩济深处，却听说韩济深去了秦望的帐子，她第一反应就是秦歌受伤了，她忙跑回去。
  秦歌关切地站在旁边，秦望衣衫半解，露出左臂，韩济深正在将绢布一圈一圈裹上去。
  初桃走到秦歌身后，脸上仍是一片焦急关切之色，她在秦歌身后低声问道：“郡主没受伤吧？”
  秦歌轻轻摇摇头，“望儿也没什么事，只是一点擦伤，是我不放心才请韩先生来的。”
  初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副小女儿情态定是给郡主丢人了，说不准大家都看出她是女子了，她用满是烟火气的袖子蹭了蹭眼角，心中十分内疚。
  包扎好的秦望穿好衣裳，一边系腰带一边大声嚷嚷，“初桃，快去端饭过来，小爷我饿死了。”
  秦歌抬手拍在秦望头上，“才来军营几天，净沾染了这些不入流的习气。”
  初桃转悲为喜，噗嗤一笑，“世子等着，我这就去。”
  秦望满不在乎地揉揉头，四仰八叉躺在初桃给他安置的床上，翘起二郎腿，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老张看着初桃十分“精细”的饭，几乎快要哭出来了，眼看着开饭的时辰快到了，这点玩意够几个人吃啊。再加上方才做饭的时候，初桃要了许多调味料，此处都没有，甚至有几个名贵无比，是不可能用到火头营的。
  老张叹了口气，好在还有其他火头军，只能再到伤兵营挨一顿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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