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脱险


谈云谏重重倒在地上。

他满身箭矢,看着夜空,低低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几口鲜血喷出来,顺着下颌,流进了他的脖颈。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嘴唇呢喃,像是在说什么。

祁无涯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这个时候了,他还能笑得出来?

他皱起眉,好奇地走过去。

他想要听清他说什么。

方才踏进他半步之内。

刚刚还躺在地上的男子一跃而起,拔出身上一支箭,直直捅进了祁无涯的腹部。

“九爷!”

韩沉大惊失色!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

谈云谏像是发了疯一般,死死按着箭,甚至将祁无涯的身体堵在了宫墙之上。

祁无涯脸色煞白,疼得说不出一句话。

谈云谏也到了强弩之末,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来。

“我说了,我、我要杀、杀了你……哈哈哈哈……”

他大笑出声,心情畅快无比。

江刻,兄弟终于为你报了仇。

现在到了地下,你我兄弟二人,也能再相见了!

“九爷!”

韩沉从震惊当中回神,一脚踹开已经没有了生息的谈云谏。

祁无涯的身体被钉在了石墙上,身上锦袍被鲜血染红。

“快!快救九爷!”

韩沉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其余的卫兵也不知该如何。

现下还有不少海盗。

场面混乱无比。

祁无涯相反,面色冷静,眼神森冷:好啊。好得很。这群贺国人,今日总算是让他大开眼界了!

他怒极,忍着剧痛,右手抓着箭矢,奋力一拔。

鲜血再次溅上了他的锦袍。

他邪魅的面容更添几分阴鸷。

箭矢被他扔在地上。

他没有看自己的伤口,朝着目瞪口呆的韩沉大喝:“关闭城门,杀了所有贺国人!必须找到贺赢的下落,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是!”

韩沉不敢怠慢,连忙大喝:“快!快去关闭城门!”

*

厚重的城门渐渐关闭。

贺赢一行人晚了一步。

他们躲靠在一处墙角,无力地滑坐到地上。

贺赢脑子里满是谈云谏倒下的一幕。

谈云谏死了。

那个桀骜洒脱、放达不羁的游侠死了!

桑烟也在想着死去的谈云谏。

她是因为江刻而认识谈云谏的。

两人相处不多,也没什么交情,但亲眼看他死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

“贺赢,你振作一点!”

她捧着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谈云谏用性命换了我们离开,你不能让他白死。”

贺赢灰败的眼眸里渐渐有了一抹色彩。

“阿烟……”

刚说完这两个字,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他是真的想不到,谈云谏会这么惨烈的死去。

那满身箭矢似乎插在他胸口,让他闷涩难受。

“不怪你!”

桑烟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她理解他的心情。

男人间的感情有时候看似淡如水,实则浓如酒。

虽不知他什么时候结识了谈云谏,跟他有怎样的故事,但看他们配合默契,生死相许,也是动容的。

“贺赢,撑住,这里还有你的子民,他们需要你……”

桑烟吻了吻他冰冷的唇,哽咽道:“还有我,贺赢,看看我……”

阿烟。

还有他的阿烟。

贺赢眼里的光再度燃了起来。

他看着她,又看向身边的海盗,他们都伤痕累累、满身鲜血,但眼里燃烧着烈火,像是挣扎不屈的灵魂在尖叫。

面前又浮现普罗宫里那一幕幕惨烈的画面。

那些都是他的子民。

他们原本可以在普罗岛隐姓埋名,安稳一生,却为了他挺身而出、流血殒命。

他是他们的皇!

他必须带他们回去!

“皇上,皇后,城门已经落锁,我们出不去了。”

一个打探消息的海盗跑过来,唾弃道:“他娘的祁无涯,还真是狠,说要尽屠咱们大贺人。”

吕达宽忧心忡忡提醒:“田虎,你有那个心思骂,不如想想去哪里安置好,等那群畜生追上来,我们都得死!”

陈虎经他提醒,一拍脑门:“你们跟我来。”

桑烟忙去扶贺赢。

贺赢已经站起来了。

他抓着桑烟的手,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只那眼睛还是血红的厉害。

两人跟着那些海盗,在黑暗的城里穿梭,最后来到了一个小渔村。

彼时天也亮了。

晨曦刺破天际,孕育新的希望。

“春花,快,带他们去地窖。”

陈虎抓住在厨房忙碌的中年女人。

女人是普罗国人的相貌。

桑烟很警惕。

但观察过后,才知道她是个哑巴。

也是陈虎的妻子。

应是可信的。

春花拿了油灯,走到院子里头的地窖,打开盖子,然后对他们一阵比划。

陈虎见了,替她说:“这是用来放东西的,里头暗了点,可躲人正合适。”

他说着,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说:“劳烦二位贵人先躲在这里,省得被那些畜生发现。”

“多谢。”

贺赢拱拳道谢。

桑烟也郑重行了个大礼。

这些人救他们于水火,是大贺的恩人!

“别!别!别!使不得!使不得!”

陈虎面色慌张:“老子,不,不,俺就是一个粗人,啧,怪不好意思的,成了,快躲进去吧。”

贺赢和桑烟便陆续下了地窖。

没一会儿,春花又拿了一瓶金疮药以及纱布过来。

桑烟接过来,忍泪说:“谢谢你。”

春花憨厚地笑了笑,双手又比划一会,大意是让她快去给贺赢上药,就离开了地窖,没再打扰他们二人。

地窖狭小闭塞。

气味也很难闻。

贺赢活到现在,也没受过这种苦。

他坐在肮脏的地上,面如死灰,额头的冷汗掉个不停。

桑烟看得心惊胆战,伸手要去解他的衣裳:“我给你上药。”

贺赢按住她的手,无力地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身上的伤。

不然,她定然要哭的。

“别逞能。”

桑烟固执而强势地拿开他的手。

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才缓缓褪下他肩膀上的衣服。

伤口的脓血和衣服紧紧凝结在一起。

光是清理,就废了好大的功夫。

看着那一道道皮肉外翻的伤口,还有那血肉模糊的黑洞,桑烟还是哭了。

她不想贺赢担心,就咬紧自己的唇,迫使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怎么伤得这么重都不喊疼?

这个傻子!

“不疼。”

贺赢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着宽慰道:“以前甚少看你哭,这两日,你怕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给流完了。”

他不说还好。

一说,桑烟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你怎么就非要来,不来不就好了么……”

不来,他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她也不用这么担心、这么难过。

“我怎么能不来?”

贺赢叹了口气,将她拥在怀里:“阿烟,我失去你太久了。你不怪我来得迟,便是我最大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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