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除夕。

        昨晚知道了好友分手的消息，第二天一早，苏佳忆就跑去找倪清月。

        和她爸爸打过招呼，她推开倪清月的房门。

        倪清月正窝在被子里，露出个头，对着天花板发呆。

        苏佳忆在她身边坐下，目光关切。

        倪清月看到她，咧嘴笑起来，说：“才几天不见就想我了？”

        她掀开被子一角，示意苏佳忆也躺进来。

        于是苏佳忆脱了外套和牛仔裤，也钻进温暖的被窝。

        倪清月把头往她这靠了靠，闭眼眯着。

        “没事。”苏佳忆想了会，也想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只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倪清月抬眼看她，笑出来：“当然没事啊，后悔的肯定是他。”

        她看起来真的没事，笑容还和往日一样热烈。

        她起身，坐到电脑旁边，两条腿在睡裙下晃晃荡荡，没个正形。

        几番操作后，有歌声传来。

        是宋渊的发给她的那首歌，昨天回来后她听了许多遍。

        她又躺回苏佳忆身边，说：“宋渊让我帮他起个名，你说叫什么？”

        宋渊吐字不算清晰，苏佳忆隐约听到几句，听出歌词直白。

        她看向倪清月，小心翼翼说：“这歌词…”

        “怎么了？”倪清月看回来，笑得坦荡。

        那面宋渊还在唱：

        “月亮下我看向我的月亮

        她坐在我旁边闪闪发光

        喜欢的女孩，看到她我就狂摇尾巴

        喜欢的女孩，她真的不喜欢我吗”

        “他喜欢我。”倪清月坏笑着看苏佳忆。

        “那你喜欢他吗？”苏佳忆问。

        倪清月挑起眉毛：“疯了吧！他哪好？写首歌就想把我收买。”

        苏佳忆笑了笑，没说话。

        她又补充：“不过肯定比许蓦好，我就没见过那么讨厌的人，天天教育别人，以为自己是谁啊？比我爸管的都多。而且还什么事都不说，憋死他算了。”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还狠狠剜了一眼，好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

        看她终于把气撒出来，苏佳忆这才放心，换了个姿势躺着。

        倪清月又跑去玩电脑，没一会她就叫着苏佳忆过去看，又拉又拽。

        电脑屏幕上是苏寒新发的说说，文案只有一句话：【祝大家苏苏日快乐】，配图是一张大海的照片，照片里的海鸥和建筑都太有标志性，苏佳忆一眼认出，那是旭城的海。

        “苏苏日？什么东西？他能不能说人话？”倪清月摸不着头脑。

        苏佳忆滑动鼠标看评论。

        “今天是除夕啊大哥。”

        他没回复。

        “南岸有海啦。”

        他回复：“没回去。”

        “我来请教，苏苏日是什么？”

        他回复：“重要的日子。”

        “你在哪上学啊学委。”

        这条他没回复，但是有个苏佳忆不认识的人替他回答：“在旭城！旭城！”

        苏佳忆刷新。

        那条说他在旭城的评论消失了。

        倪清月好奇地看她的侧脸，鼓着嘴，没再问。

        苏苏日。

        苏佳忆想起去年的今天，在她家楼道里，他们骤然缩短的距离，和他受惊的小狗一样的表情。

        也想起他嘴硬，送给她的粉红色小猪。

        “用一下电脑。”

        苏佳忆登陆自己的□□，飞快发了一条说说，也只有一句话：【除夕快乐】。

        她等了会，这次苏寒没点赞。

        她又点开他的说说查看，发现那条“重要的日子”被删除，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另一条回复：

        “除夕。”

        她轻哼了一声，关闭了屏幕。

        倪清月看得一头雾水，看起来苏佳忆也不会给她解答，索性也转移了话题。

        不过苏佳忆看电脑时的专注和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最后她胜利了一样的鼻音，倪清月明了，这俩人一定是还在较劲。

        傍晚的时候，苏佳忆和倪清月告别，回家。

        李叔叔也到了，在厨房忙着。

        李叔叔在的日子，家里拿大勺的人由妈妈变成了他。

        其实他做饭并没有妈妈做的好吃，可是苏佳忆格外喜欢看妈妈坐在饭桌旁跷脚等待的样子，于是常常夸他。

        有时她觉得，李叔叔的出现让她和妈妈都变懒了。

        妈妈变得不爱做饭，她变得不爱刷碗。

        年夜饭和往常一样有八个菜，鱼、肉、猪蹄、大虾，都是带着吉祥寓意的菜品。

        只是这次三个人吃，比以往剩的少了些。

        饺子是芹菜馅的，苏佳忆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好像习惯了，每一年都差不多。

        快到零点的时候，他们和李叔叔的儿子通电话，他说话带着淡淡的东北口音，对她们也热情，和家长拜年讨红包。

        外面是震天响的鞭炮声，电视里的春节晚会好像哑剧，只能从主持人的肢体动作看出来很喜庆热闹。

        她一条一条查看祝福短信，看得很快，有些太长的都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略过。

        她着急地想找到来自那个人的信息，却没有。

        她又折回去，挨个回复，配上可爱的笑脸表情。

        让她没想到的是，梵音也发了祝福，亲切地叫她的名字，不是敷衍的群发。

        还有来自许蓦的信息，语气一如既往的成熟稳妥，她明白，他的意思是，就算他们分手了，她和许蓦也还是好朋友。

        没等晚会结束，她就钻回房间。

        周围渐渐安静，张和歌的来电弹进来。

        她接通：“喂？”

        “新年快乐啊。”

        “谢谢，你也是。”

        “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呢？”

        “我有点想开学了。”

        她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于是又笑了一遍，笑出声，算是回答。

        张和歌也笑了，笑声低低的，暖暖的。

        挂了电话，苏佳忆强忍了很久，还是觉得不甘心，又看了一遍收件箱，依然，没有她期待的信息。

        她甩下手机，笑着，自我安慰般低语：“谁稀罕。”

        -

        三月，开学。

        一下火车还是扑面而来的熟悉的海腥味，苏佳忆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全身心拥抱这座城市。

        宋渊死皮赖脸跟苏佳忆打听出来她们回来的车次，早早在车站等着。

        倪清月也不知怎的，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他，还穿着那条露膝盖的破洞裤，他也知道春天还没来，颈间堪堪围了个黑色的毛线围巾。

        其实很奇怪，他这个人明明是跳脱的、不守规矩的，可他的衣服大多都是深色。

        偏偏和他很搭。

        林京白知道是宋渊接她们回来之后笑得不行，直说倪清月架子大，次次都有人接。

        新学期，大家都还是老样子，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假期时宋渊和清吧的老板混熟了，圆月乐队在清吧有了驻唱的机会，每天三小时，最后的时间要留给一个女歌手，他们见过几次，那是个红头发的女孩子，个子小小的，打着眉钉，不爱笑。

        周末偶尔倪清月会去清吧捧他们的场，渐渐地，圆月乐队在附近的学校里也算小有名气，常来的客人也和他们混熟。

        倪清月最爱喝的酒还是特基拉日落，天气一天天暖起来，酒精也变得不再辣口。

        他和她明示暗示过几次好感，都被她搪塞过去。

        倪清月知道，自己不是一点也不喜欢他，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或者说，某种意义上，她还在期待许蓦会像之前许多次那样，低声地，卑微地，包容地和她说：“月月，我错了。”

        大二下期的课程最为重要，张和歌抱着相机奔走的身影出现频率直线下降，可苏佳忆遇到专业上的问题还是下意识问他，他也不烦，全都细致地解释，有的东西说不明白，他们就晚饭时约在小花卷，边吃边聊。

        苏佳忆最喜欢吃的菜是清炒笋尖，别人都笑她在东北饭店吃南方菜，只有张和歌什么也没说过，每次都记得帮她点上。

        苏佳忆也渐渐开始抱怨作业，她弄不懂为什么要拍口红广告，也不懂为什么要翻拍电影，约好的采访对象临时变卦也让她急得直抓头发。

        不过林京白的采访功力倒是直线上升，愁着作业没素材，正好食堂大幅涨价，她直接找到负责人，一张不饶人的嘴问得他节节退败，就差让他对着摄像机念悔过书，最后价格只是稍涨一点。

        她也不是低调的性格，没几天学校里就都知道了新院的这位泼辣美女，就连上课都有人帮她占座。

        周瑗则一如既往安静、不争不抢，唯一执着的就是，她一直在申请导演团队的实习生名额，视频版的自我介绍录了许多遍。为了争取机会，她还开始每天拍摄身边的一切，剪成小型纪录片，一起交上去。

        -

        五月，苏佳忆收到梵音寄来的教材，她们在□□上礼貌地寒暄，最后，像是在赌，苏佳忆告诉她倪清月他们分手的事。

        苏佳忆想着，如果梵音和许蓦和好了，那这两个人将被她永远拉入黑名单。

        谁知梵音平淡地回复：“有点可惜，不过开心最重要。”

        末了，她说：“夏天的时候约瑟夫跟我一起回国，到时候我们聚一下。”

        约瑟夫是她奥地利男友的名字。

        该准备俄语专四考试了，倪清月去书店准备买点复习材料，却在一排外国文学中冷不防看到一本《呼啸山庄》。

        沉蓝色的封面，和许蓦书架上那本一模一样。

        鬼使神差，向来只爱看推理小说的她取下那本书，一起付了款。

        后来她试着读过几次，每次都卡在第五页。

        就是读不进去，文字风格强烈，充满黑白色的对比，看着，她只觉得窒息。

        于是这本书和她换下来的，存满和许蓦浓情蜜意的通信记录的旧手机放在抽屉最深处。

        苏佳忆注意到，忍不住也瞄了一眼自己桌子下面的大号快递纸箱，她没有精心保管，那上面却也没什么灰尘，只是凑近了，会闻到一些陈旧的味道。

        也许每个人的角落都有一些自己的秘密，扔掉舍不得，也不想一直看到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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