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来我往

现在的情况是，33层，15层都能按下电梯按钮，也就是说，陆离在上行的路上会暂停两次，而距陆离可以自由行动还有5分钟，此时苏樘已经到达了2层。

        2层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领头的正是胖胖的经理。

        1层和2层之间的阶梯十分宽敞，足以让八人并肩行驶，上面铺着厚实的深红地毯，从这眺望，刚好可以看见陆离所坐的沙发侧面，少年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经理带着自己的小兵，胳膊搭着胳膊，鞋边抵着鞋边，恪尽职守地在楼梯口站了一排，昂首挺胸，视死如归，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把金主的敌人拦于门外！

        “不放弃！不抛弃！”经理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不放弃！不抛弃！”小兵们也被他的热血所感动，雄浑响亮地喊出了这一句口号。

        没脸看！陆离在后面嫌弃地捂住了眼睛。

        苏樘一步步上前，守卫们一滴滴冷汗，眼看着这个穷凶极恶的敌人来到了阵营前方，经理双股战战，自觉闭上了眼睛。

        想象之中的天旋地转并没有到来，经理悄眯着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只见苏樘随手把滑板递给了他：“你们大人的东西，好好拿着。”

        “哦。”经理赶忙双手把滑板接过，然后苏樘就自然而然地从他露出的缝隙间穿了过去，等经理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家已经潇洒地走到了楼下。

        地窟区的人可真狡猾，就知道占便宜，钻空子！经理如是想到，他小心翼翼地对着滑板哈了口气，用衣袖把它擦了又擦，脸上仍旧挂着得体的慈祥笑容。

        倒计时来到了最后三分钟！

        苏樘来到电梯门前，陆离还是被拘于沙发一角，不能行动。

        “怎么？不抓我？”他抬头问道。

        “时间还没到，为了公平起见，我等下再抓。”苏樘就一本正经地站在他的面前，眼神和眼神交接，无形的火药味在空中弥漫。

        最后十秒！

        ……

        苏樘和陆离同时动了！

        陆离对着门扉就是一脚，借着后坐力，他和沙发一起丝滑地滑进了电梯之中，在这一瞬，没了阻碍的电梯大门终于得以内合；

        不用说，这里的电梯按钮肯定也是坏的！惊人的爆发力，苏樘直接从五米之外——擦着门缝冲入了电梯！

        电梯内的空间还算蛮大，至少再放两张沙发都不成问题，陆离站在电梯一角，眼中闪烁着止不住的兴奋，苏樘则审慎地立于他的对面，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戒备。

        话不多说，陆离——冲了过去，苏樘则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根棍子，尽量避免着和陆离的身体接触。

        情势逆转，老鹰成了猎物，母鸡则晋升为猎人，其实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是天平倾倒，老鹰一直都处于极不公平的劣势地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简直就是处处受限。

        首先：游戏规则的迷惑，老鹰获胜的条件从来不是什么抓住母鸡，而是昨天谈话中的——抓到飞眼，所以，赛程结束的两个条件，都只是单方面加快苏樘失败进程的催化剂而已。

        其次：游戏场所极其宏大，55层楼，藏一个飞眼，在三个小时内找出，若没有确切的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难如登天。

        最后：从上到下，每一关都是对苏樘的体力消耗，而陆离却可以大摇大摆地坐在这喝酒看戏，一直处于体力完好的顶峰状态。

        巨大的不利环境下，苏樘还想要获胜，就必须有一个简单至极的通关条件，也就是说，飞眼的位置必在一层，而根据刚刚在苏生那得来的线索，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不要只顾着眼前！”

        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只注意到眼前？在这个特殊的游戏环境下，符合条件的，就是正对着黑塔大门运营的那个电梯，它是唯一能够运营的电梯，也是本场游戏快速通关的渠道；苏生在送客前，还刻意地整理了一下坐垫，这无疑又是另一个提醒！

        苏生的坐姿很端正，不会乱动，整理坐垫完全是不必要的多余之举，而透过这一行为所传达出来的讯息，也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飞眼的藏身之处！

        陆离一直坐着的沙发底下，就藏着苏樘获胜的条件——飞眼！

        陆离摆弄着胳膊腿，毫无章法地扑了过来，此时此刻，唯一能让人感到欣慰的就是，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似乎缺乏锻炼，速度、力量和技法的缺乏，让他并不能早早地扑倒苏樘——也就是母鸡送上门被老鹰抓住，从而让游戏提前结束。

        手被棍子打掉，腿被棍子击退，肩膀被棍子撑开，陆离吃痛地拍了拍肩膀，这人还真是不客气，面对他这么大一个金主，竟然敢毫不犹豫地棍棒相向，本来以为已经稳操胜券，现在看来……

        “叮”，15层到了，电梯门徐徐打开。

        机会就在眼前，棍子一扫，碰到了陆离的背部，手腕一转，就是一个巧劲，陆离不受控制地向电梯外退去，眨眼间就被推到了门外。

        电梯门缓缓闭合，陆离想要冲到右边按下“上行”按钮，可这棍子就仿佛长眼睛了般，灵活无比地避开门扉，堵住了他所有去路，苏樘则不急不缓地走到了沙发旁边，一踢，一抬，就把沙发翻了个面。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沙发被翻转的一瞬，一根透明的绳索瞬间绷直，紧接着又翻转了回去，一端连着沙发腿的开关，一端连着外面那位的手腕，沙发也不受控制地向外飞移，堪堪卡住了那即将闭合的电梯大门。

        陆离晃了晃手腕，来了个八齿笑颜，那得意的样子，直看得人的手心发痒。

        苏樘挑眉，抬腿，蓄力，对着沙发就是不遗余力的一脚，可惜的是这丝滑的沙发似乎不太听外人的话，纹丝不动！行！他把棍子一收，退回了墙角，陆离悠闲地坐回沙发，光明正大地滑了回去。

        飞眼就在沙发底下！

        “苏樘哥哥，游戏就要结束了哟！”陆离微喘着气，对苏樘挑衅地勾了勾手指。

        良久的沉默，此时电梯默默地路过了33层。

        苏樘垂眸，把棍子丢在了一边。

        “这就要放弃了？再坚持一下呀，苏樘哥哥。”陆离状似惋惜地叹了口气。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苏樘的动作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苏樘捏住上衣一角，干脆利落地就把它给脱了下来，动作屈展，凌厉的腰腹线条透露出别样的写意。

        苏樘抬手一抛，陆离伸手阻拦，上衣绞着陆离的双手，劈头盖脸地罩在了他的头上，一旋，一转，陆离的上身就被这件宽大的t恤给包成了粽子。

        鼻端满是另一个人的气息，还没过多久的沐浴清香以及从55到1的辛勤汗水，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陆离屏气，挣扎着想要从束缚中挣脱，奈何对方身高臂长，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粽子，还是绰绰有余。

        被毫不留情地扔向墙角，没过一会，终端就传来了一阵铃声，飞眼还是被他拿到了。

        好不容易从t恤中挣扎而出，苏樘正单手拿着飞眼，站在他的面前，一本正经地“看他笑话”。

        气死我了！陆离站起，把t恤揉作一团，狠狠地丢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回家的车上，苏樘靠在座椅上小憩，苏生则仔细盘点着赢来的低级抑制剂。

        比起普通低级抑制剂，这里的体积大约小了二分之一，颜色更加深邃，但也更加通透，四支管剂，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保温箱中，光是这个箱子，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小樘可真优秀啊，感觉都能一个人挑起大梁了呢。”苏生日常夸赞弟弟。

        “这下你总该相信我有独自外出闯荡的能力了吧。”苏樘懒懒地回答，被陆离扔在地上的衣服又被他捡起来穿上了，当然，其他衣物也没还给他。

        “确实，回去后我会跟先生商量一下你的外出事宜，放你出去赚钱，也可以减少一点我们家里的负担。”苏生说道。

        “流银和流金的病，你有头绪吗？”苏樘扭了扭脖子，重新坐直了身子。

        “我也未曾听过，不过听你说来，这病，还不是一夕一朝的事情，工匠流光竟然能偷偷隐瞒这么久，其中隐情定然不小，等此次的引导工作结束后，我们一起去探探吧。”苏生神情凝重，自己辛苦教育的学生出了事情，他也很不好受。

        回到熟悉的地窟区，苏樘整个人都不由得放松了下来，明明只出去了一天两夜，却好像过了五六章那么久，从晚到早，从早到晚，精神一直紧绷，身体也一直紧绷，他忍不住大大地打了个哈气，眼角泛起了生`理性的泪珠，好困啊，好想躺在床上大睡一场。

        还未到家，便闻到了一股馋人的荤香，丝丝绕绕，精准至极地勾搭着他们内心的馋虫，肚子发出“咕噜噜”的惨叫，进门，桌子上赫然摆放着满满的食物，色泽鲜艳，有红有绿，甚至还有一碗碗难得一见的洁白大米。

        老头子端着最后一碗热汤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两兄弟，他喜上眉梢，热络地接过了苏生手中提着的箱子，然后对箱子是亲了又亲，看样子，竟是比他这两个孙子都还要宝贝。

        “先生已经知道了，是小三告诉你的吗？”苏生在桌边坐下，看着老爷子做的满桌子菜，只感觉食指大动，恍惚间，竟仿佛回到了童年。

        “对，三儿这孩子，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了，听说你们要回来了，我就赶紧做了一桌子菜，材料都是下午送达的，新鲜的很，快趁热吃吧。”老爷子把宝贝箱子收了起来，回到桌边时，欣慰地拍了拍苏樘的肩膀。

        “你小子，总算争气了一回，不愧是我老苏家的孩子！”

        “谢谢。”苏樘又打了个哈气，用筷子挑了一口炒肉，混着米饭一口吞下，味蕾感触的一瞬，他不禁挑了下眉，这肉……

        “这是什么肉？”苏樘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看着挺大一块的，应该是某种大型哺乳动物身上的吧，怎么，吃不习惯？”老头也挑了一口，色香味俱全，完全不输他年轻时候的手艺，这小子！他好不容易下一次厨，他竟然还挑三拣四的？

        “我怎么感觉吃起来有点奇怪？”苏樘皱眉，肉确实是好肉，肥而不腻，肌理分明，可入喉的瞬间，总是会有一股淡淡的回甘，让他的心里很不畅快，按理说，他对吃食一向不太敏感，怎么可能会体察出这种细微的差别呢？

        “你呀！就是穷人的命，天生就吃不来好东西！既然吃不惯，那就别吃了，我和你哥可巴不得多吃点呢！”老头子阴阳怪气地用筷子在碗碟里点来点去，在他看来，就是苏樘这小子找茬，这明显是在暗讽他的厨艺不好！老子这倔脾气，爷还不伺候了呢！

        然后苏樘就当真没再碰那碟肉，专心致志地当起了吃素的小羊，他的动作很快，没几下就把碗里的米饭解决了个干净。

        “小樘，你也累了，洗漱一下就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就行了。”苏生说道。

        “好。”也没推辞，苏樘又打了一个哈气，他是真的很累，简单拾掇了一下自己，头刚一沾到枕头，就不省人事地陷入了难得的昏睡。

        这是陆离在d258呆的倒数第二个白天，他百无聊赖地坐在主飞船里，控制着飞眼，无头苍蝇似的在外面打转。

        d258，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到处刮着风沙，到处散着辐射，星球表面，有很大一部分地方都是环境恶劣的无人区，当然，它也和很多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一样，水分，在这个星球上占了大头。

        无数块割裂的小岛毫无规律地分布在海洋之上，明明靠的蛮近，却又好似隔得很远，人气的缺少注定了它们社交的无缘，因为凡是有点头脑的，都到大城市工作去了，实在没辙，还能到地窟区混一混呢。

        丰富的水资源无处不在，可用的水资源却少之又少，煤城里的人甚至可以用上一层楼的泳池，拥有深百米的湖泊，而地窟区的人，却因为当初建设者的吝啬——只安装了唯一的饮用水管道，导致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十分的拮据，天壤之别，莫过于此。

        诺亚的星图上，找不到d258的正式称谓，但是在隐藏的灰图上却可以搜到它的坐标，这说明，这是一颗经过考察，然后被鉴定为“没有用益”的星球，所以才会被扔进那一堆茫茫的灰色废球之中。

        这里的阶级很是严重，但是外面的阶级更加严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离本身并不讨厌阶级，因为他自己，就是上层阶级的产物，从出生起，他就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地位带来的优越，也从未设身处地的体验过什么低下的平民生活。

        苏樘！明明是他花钱雇他当引导的，可为什么昨天他还得重新用游戏挽留他来工作？

        这个不知好歹的下等星民！还拐走了我一套衣服！陆离愤恨地锤了一下床铺，倒头一摊，身体呈“大”字展开，也不知道碰到了哪个按钮，巨大的屏幕上画面一转，变成了一张水波动荡的图片。

        挂着水珠的睫羽，红的刺眼的抓痕，略微起伏的胸膛，水晶般的易碎感，看起来很好欺负，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在昨天晚上，向大家明明白白地展示了何为“力量”。

        把脚掌对准天花板，脚踝处还有一道鲜明的四指抓痕，很深的乌青，用手指按，还会有不适的胀痛。

        对了，根据赌约，我还得把飞眼中的照片给删了！

        少年恍然，有气无力地滑动按钮，一个选择弹窗弹了出来，略微犹豫，他还是按下了右边的红色。

        飞眼，变回了从前的空白，空荡荡的白色，晃的人眼睛疼。

        这一张不删，应该不犯规吧……陆离定定地看着手腕上的终端，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牙好疼啊……”

        手臂轻轻落在眼上，脑袋一歪，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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