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是去是留

山阳军前线大营。

隶属于大营警卫中军的士兵不停的在营帐之间穿行。

战后士兵与战马的安抚工作，以及军中上下各级的指令，都靠着这些在帐前行走的警卫中军传达。

于青也四人都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束袖劲服，走出偏帐，向着中军大帐走去。

主将大帐中。

陈其猛此时退去了一身外甲，坐在主座之上。

“陈帅，此次大战，共歼灭南蛮西部军帐两万余人，其中朔雪重骑的功劳最大，不仅挡下了奔狼军的狼骑，并且战场两翼的冲锋也钳制住了南蛮军攻势，这才有了大军显著战果。”

副将雾山正向他汇报着此战的歼敌数量和战果。

陈其猛皱了皱眉头道：“说战损！”

雾山看着脸色凝重的主帅，沉声道：“朔雪军此次折损兵力八千余人，重伤三千有余，兵甲损耗还在统计中。”

六万朔雪军对战五万奔狼军，近乎两倍的死伤比。

按理说这样的战绩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陈其猛神情依然显得很是凝重。

因为这场大战之后，南蛮北域东部军帐的支援，恐怕就会到来！

“军中高端战力的情况如何？”浓眉汉子问道。

战场之上，除了数万普通兵力，脱凡境以上的强者，同样是决定一场战斗走向的关键战力！

只见雾山沉思了一下，再次开口说道：“朔雪军中脱凡境以上将领总计一十九名，此次大战战死三人，击杀敌军蛮融境以上蛮修五人。”

三换五，脱凡境以上的战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当然。

这其中有着金礼礼这个以杀力著称的新晋脱凡刺客的功劳，也不足为奇。

陈其猛缓缓点了点头，神色间忽然有些黯然：“交代下去，所有军中战死军士，无论士兵还是将领，一律按照双倍抚恤发放，不得有误！”

雾山应喏。

陈其猛想了想，突然问道：“刑民入军者多吗？”

雾山一愣，虽然有些疑惑主帅的这个问题，但依旧回答道：“山阳三军中，朔雪军是一直追随着陈家的，也是大将军从北境带来的近军，相较其余两军，入伍刑民是最少的，但也是最精锐的。”

陈其猛点了点头，神色中略微显出有些疲倦。

“你待会儿寻一下原先登营骑军校尉黄刀鸣，我有任务交给他！”

雾山想了一想，道：“我记得将此人与剩余三百先登营临时编入了斥候轻骑，归营之时曾见到过黄校尉。”

陈其猛略微沉思片刻，道：

“你让黄刀鸣带上我的手令，回一趟青阳城，告诉把八坊司李醇，将刑民入伍名单整理成册！此战之中的战死抚恤，与山城藉军士一视同仁，另外，战场功勋卓著者可授甲等战功！”

雾山又是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陈帅在此时传信坊司的用意。

如果只是嘉赏安抚，完全可以在战后宣布。

前线战事随时爆发终战，黄刀鸣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养神境实力的武者，但战场之上也算一个不小的战力。

陈其猛继续说道：“传令山阳三军，此战过后，流州刑民军士之抚恤与山城藉兵士等同！战而不死者，依军中贡献，可晋升兵籍优劣！同时流徙山城之家人，可脱奴藉，入山城城藉！”

雾山浑身一震，神色隐隐透着激动，向着陈其猛抱拳一拜道：“喏！”

山南郡流州作为大奉王朝的流徙之地，每年都会有很多罪民流放至此。

特别是最近十多年来，流民数量甚至已经隐隐多过了本地居民。

而随着陈家在山南郡开展的军管制和兵役制，以及八坊司不拘一格广纳贤才的政策，也使大部分流民开始融入到山城之中。

山南郡流民入伍军士，流州山阳军中很多，戍州安南军中更多！

罪大恶极的罪民毕竟是极少数的。

这类罪民都安置在了戍州凤翼平原的战场，那里以往的战事最为险恶，也是山南边军中死伤最高的前线。

流放山南的罪民之中，又有绝大部分是受到牵连所至，迫不得已成为流民。

依照山南郡军管条例，这些流民根据所犯罪责，或是在隆邱城做矿工，或是充军后直接进入了山阳三军之中死亡率最高的冲锋营。

流民之中，只有少部分人以特殊技艺，或者战场之上的九死一生换取了生存，得以使家人在山城之中重新立足。

对于曾经在戍州战场陷阵营待过的陈其猛来说，那些战死在前线的大奉流民，依旧是他战场之上可以托付生死的战友兄弟！

雾山当然也知晓此事，此时也明白了主帅的用意。

每个在山南军中待过年数的老将老卒，谁不曾有过几个过命交情的流民出身的战友？！

陷阵营曾经作为戍州，乃至山南战场之上最为勇猛的一支铁军，其中流民罪民不乏少数。

陈其猛作为最后一任陷阵营的主将，对于当年陷阵营的事情一直存在着一个心结。

此时也是随着奉蛮之间再一次的大战，宣布了流州流民奴籍转民籍的政策。

这对于军中一些老卒也好，还是陈其猛本人心中也好，多了一份欣慰，对逝去的曾经同生共死的战友的交代！

更是对现如今仍在军中战斗的流民兵籍的士兵，一种莫大的认同和安慰！

雾山犹豫了一下，问道：“陈帅，戍州那边，还有大将军那里，是否需要通禀一番？”

陈其猛眼神轮动，沉声道：“你派人将此事知会戍州，同时告知陈其锋，脱凡境以上实力将领，可尽皆赶来流州凰翼平原。”

“不论流民士兵，还是山城士兵，当死，可死！死必有归！皆是我山城男儿！”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帐之中响起。

雾山微微有些动容，整了整身上那仍沾满斑斑血迹的将甲，抱拳沉声道：“末将领命！”

陈其猛起身，拍了拍雾山的肩膀，叮嘱道：“去吧！待大战结束，我等一同去抱泽后山碑林，以敌蛮之血，祭拜为山南战死的将士英豪！”

雾山微微躬身，退出主将大帐之中，碰巧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于青也四人。

“小少主，陈帅正在大帐之中。”

雾山笑着打了声招呼，便向着一队营兵走去。

“父亲！”

“陈叔！”

“将军！”

四人走进大帐之中，纷纷向着陈其猛恭声喊道。

陈其猛此时坐回了座椅之上，抬手捏了捏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轻声道：“来啦。”

“父亲，您找我们来，是为了何事？”陈安南率先开口问道。

陈其猛抬眼看了一眼四人，忽然向着他们笑了笑，然后说道：“干得不错！辛苦你们了！”

四人都是一愣。

陈安南更是没想到，一向吝啬于夸赞的父亲，竟然会对他们先说这个。

“青子，你是第一次上战场，四人之中你的表现最为突出，而且没想到，你的七品养神，蕴养的竟然是朱雀神意！”

陈其猛一脸的唏嘘。

“不论是蛮域秋狩任务，还是西部军帐的营救计划，包括刚刚结束的与奔狼军的战斗，你的表现可以说都是可圈可点，相信林重看到的话，对你肯定赞不绝口！”

陈其猛淡淡的笑着，这令一旁的陈安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对他都没这么笑过。

“南儿，你的进步也很大！青子的突破，激起了你的好胜之心，也是突破到了七品养神境，这样很好！很好！”

浓眉汉子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陈安南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父亲......我......”

“有些事情，你不要怨恨父亲，更不要怨恨你爷爷。”

陈其猛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轻轻摇着头。

“这些年来，为父对你的关心很少，军中生活造就了你看似孤僻又要强的性格，好在这次蛮域之行，让你认识了青子他们，武道也破了一境，这次试炼对你来说，已经达到了为父想要看到的结果！”

“不会的，父亲！”陈安南连忙说道，言语中带着隐隐的激动。

陈其猛又是看向了一旁的黎扬。

这个看起来一直心很大的娃娃脸少年，带着满脸期待的神情，好像在说：我呢？我呢？该表扬表扬我了吧！

陈其猛意味深长的笑着看向这位黎家的第三代：“黎家老二的儿子，怎么都不会是一个愚蠢的人！你能在奉蛮战启之前同安南一起参与到蛮域的秋狩任务，是你黎家的意思，但我想你这个家伙也能猜到你家长辈的用意吧？”

黎扬被其一说，顿时有些羞赧：“叔，你这说的，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一旁的于青也三人，都为之侧目，这家伙的稚嫩娃娃脸，真是给他的心大和伪装带来了不少的逆向迷惑。

“礼礼身为刺坊副坊主，这次蛮域之行，辛苦你为他们三个护行，也恭喜成功破入脱凡境......这场大战之后，山南内外之敌尽清，陈、黎两家答应你，全力助你寻找当年屠灭大金村，以及杀害你师父的蛮域组织聋羊！”

金礼礼闻言，收起了嘴角淡淡的笑容，向着陈其猛抱拳一拜：“多谢陈帅！”

陈其猛摆了摆手：“私下里你像他们一样，叫我陈叔就行。”

金礼礼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其猛看着四人，忽然说道：“这场大战已经迎来最后的收官，你们现在又两个选择，是去？还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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