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困一隅

“你说今天我们能蹲到南宫玄吗？”

        “等着吧，丁酉肯定放心不下，要见南宫玄一面。我们注意他的异动。”商暮边回复安询的问题，边紧盯着远处的丁酉，观察他的每一个行动。手机中的定位器不停地显示着丁酉位置的移动。

        傍晚，三人跟随着丁酉来到了一个酒吧，安询看着面前熟悉的酒吧大门，道“这酒吧……好像是之前我们查南宫玄，来过的酒吧……要不要去看看？”

        “不，我们还是继续在这儿等手机的窃听。”商暮继续摇动手中的手机，“以免太早进去打草惊蛇。还真是得谢谢徐警官临行前给的好东西。”

        几人靠墙站在路边，听着手机里陆续传来的声音。只听一段嘈杂的人声和混乱的音乐声后，隐约传来一阵对话的声音——

        “师傅，难道是本家他们又……我找他们去……。”

        “丁酉”对话的男子似乎是沉下了脸，语气陡变“不要再提本家，我们跟那儿已经没有关系了。”

        “但是现在是他们不放过我们，师傅！”丁酉显然是不满面前男子的回答，略有些着急地回复。

        ……

        两人正对话间，南宫玄似是察觉了什么，问丁酉道“你确定没人跟踪？”

        “那天逃离的时候我特地确认了后面没有跟踪的人，还是隔了一天联系您的，还确认身上已经没有了跟踪器——我在衣服上找到一个跟踪器。”丁酉信心十足地对面前的男子说道。

        “哦？那你看你十点钟的方向，是谁？”南宫玄叹了口气道，自己这个小徒弟学阵法的天分极高，可惜终究还是冲动的性子，一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年轻人，做事留的破绽总是太多，如今被人追踪到，似乎也在自己的意料之内。

        丁酉这才发现角落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几人，赫然是当初围捕他的三人“是他们！”，丁酉戒备着意图朝三人走去，口中还喊着“师傅你快走，我去拦住他们。”

        自己这小徒弟果然还是欠摔打，看向已经注意到这边异动的商暮与司孰予，他知道自己这回恐怕是又要陷入麻烦了，不过是祸躲不过，藏了这么多年他也累了，如果真的是阿风找的人……但自己这个小徒弟的安全，自己说什么也要保住他。

        南宫玄快步拉住欲要往前的丁酉，拽着他往酒吧门口走去，右手从手中掏出符咒，随手撵出一个诀，与丁酉上次召来的山野老虎不同，这一次是由黑烟凝成的野兽形状。

        酒吧里异象陡生，瞬间周围的人群喧闹成一团，所有人都受到了惊吓，开始一窝蜂地往门口奔去，几个正几分微醉的小流氓，此刻被吓得清醒了过来，连滚带爬地往窗口踉跄走去。索性无论是南宫玄，还是他的对手，都没有伤及无辜的意思，顷刻间，极度慌乱的人群已尽数离开了酒吧现场。

        原本想借着这阵慌乱往外走的南宫玄，却没成想一个不留神，没拉住丁酉，两人被人群冲散了。没来得及顾得上寻找丁酉，南宫玄这才发现自己放出的几只异兽已被商暮与司孰予联手消灭，两人也正穿过拥挤的人群追赶而来。不欲伤人的南宫玄也不恋战，开始往前奔走，并试图联系自己的那个小徒弟——这小傻瓜发现自己引来了人，不知道内心得有多自责吧。

        逃窜间也不忘四处张望，南宫玄总算捕捉到了自己徒弟放出的信号符，但这一眼望去，却见他身边也已被三人中的那位女子围住，这时的安询幻化出了兽耳，一招正朝着丁酉背后袭去，南宫玄见状硬生生转了身，飞速地在空中点化，顷刻间成群黑烟凝化成的野虎冲向了安询，堪堪止住了她的攻势。

        此时的丁酉也反应过来，本想加入战局，却听南宫玄在远方大喊“小酉，你先走，我不会有事的，如果出事，你活着才能来救我。”当然南宫玄料想自己这个小徒弟并不会听话，于是挥动手中沾着朱砂的毛笔，刹那间原本在鏖战中的野虎群，有一只止住了攻势，冲向丁酉，将他衔在嘴中，一股劲往远处狂奔而去。

        做完这些，南宫玄似是认命地转头，果然原本有些距离的商暮和司孰予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兀自思考着，面前的两个人似乎没有什么杀意，不如与他们绕一番口舌，拖延一些时间。

        这么想着正欲开口的南宫玄，却突然听见对面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小心——”随后他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陷落，好在有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右胳膊。待他稳住自己的身形不至于摔倒后，才发现一切异向的始作俑者分明是原本追着小酉去的安询。而抓着自己的竟然是面前的两个男子——怎么，他们不是一伙的吗？登时，南宫玄心中充满了疑惑。

        很快，地面的裂痕越来越大，三人来不及离开，就一齐落进地面没了踪影。原本陷落的地面在“吞”入三人后，重新又恢复如初，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远处的安询看了看面前一如往常的地面，笑着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老天都在帮我，没想到那个臭小子也能做到。那你们三个先一起先玩一会儿吧。”说着又朝着丁酉离去的方向迅速追去。

        一阵下坠后，三人尽力各自攀附在了附近的悬崖上，往地底看去，是密不透光的深渊。

        商暮竭力用手抓着面前的崖壁，额头已浸透了一层汗，但依旧尽量不让自己不回头去看底下，果然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只是查个案而已，这么巧遇到了自己最害怕的情况。

        是的，作为一个自认为精通术术、不怕任何妖魔鬼怪的男人，商暮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恐高。回忆起来，似乎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畏高，一旦站上高一些的地方，那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就会如电流般袭遍全身。每当这种恐惧到达极点，他会听见内心深处一个低沉幽暗的声音在疯狂叫嚣，好似在宣泄，在咆哮。自从发现这个异常后，商暮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规避着所有会遇到高崖的情况——可惜这次就是这么倒霉。

        这么想着，商暮逼迫自己努力向上攀登，很快就能抵达那处可以落脚的平台了，他这么给自己鼓着劲。可惜天不遂人愿，下一刻他攀上的岩块，显然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在自己手接触到的那一刻就开始摇晃松动——糟糕，商暮暗叫一声。

        就在此刻上方伸过来一只手，来不及细想，商暮连忙将自己的手握了上去，待顺利被拉上平台后，他才发现这双手的主人正是司孰予。等双脚真实地接触到地面，并长舒一口气后，他的意识这才开始感受那双与自己交握的双手上微凉的温度，微微描摹着欣长的手指，没有多少肉、骨节分明，但是一双形状好看的手无疑，也许这是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商暮诡异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司孰予刚从远处就看见了侧边速度明显变缓的商暮，他猜测商暮也许遇到了什么麻烦，便转道往商暮面前的平台攀爬，果然刚抵达平台不久，那本该顺利抵达的商暮就因差点没抓稳而坠落，司孰予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伸向对方。很快他就感受到一双手心满是冷汗的手，交握上来。待把人拉起来，司孰予这才发现对方的症状比之自己猜测的遇到麻烦，更像是恐高或者怖黑？

        摸不清对方究竟是什么情况，司孰予那原本想拉起人就放开的手，终究没有马上收回，反而是略带着一丝安慰地紧了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拉着商暮继续前行，朝着不远处也爬上了平台的南宫玄的方向。

        待两人前行了一阵，商暮混乱的意识才开始回笼，第一时间察觉到的是自己那与陌生人交握的右手，已经将我拉起来了，但面前的人却好像一直没放开手——他不是还挺讨厌我？——虽然追人的情商低，但商暮还没有迟钝到感受不到对方讨厌情绪的地步，那么——低头默默望向两人交叠的双手，商暮原本卡顿的脑子开始运转——

        他猜到了我怕高？不对，要是怕高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放手了。看来是吃不准我是怕高还是怕黑，所以一直没放开——甚至考虑到了怕自己尴尬，贴心地没有问出问题，而是伸了一双手给他。

        仗着周身的黑暗，商暮光明正大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一开始，是因为被熟悉的感觉吸引，就像曾经很多类似的人一样，他开始着自己追人的流程——追求、被拒绝、然后放弃，转头再去找下一个。但这一次，忽然不想放手了啊。

        若论起来，是你先伸手抓住我的。

        而这双手抓住了，你就别想再放开。

        商暮这么想着，紧了紧交握的双手，前方的司孰予感受到手心一紧，以为商暮是又害怕了，便无声地放缓了脚步，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一些。

        你也有不一样的一面吧，这一刻，那双属于阴沉的、冷言冷语的司孰予的手，竟让商暮生出了一丝温柔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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