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家访

第七章

        刚离开z县运动会的赛场，谢全就迫不及待地给省队的教练苏平打了个电话。

        苏平常和各地市的体育部门打交道，和谢全这个搞田径出身的教练关系更熟，一听他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老谢你是从哪里挖来了苗子吗？”

        “……”谢全原本兴冲冲要和他聊陆鸣的事，结果这个苏平开口闭口就是苗子，现在各个地市的教练都怕了他了，也就谢全看在两人曾经共事过的面子上时常和他联络联络。

        苏平是苏省负责短跑的教练，短跑的男女项目他都有所涉及，苏平本人也是运动员出身，拿过全国冠军，也参加过亚运会，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你就猜得那么准？”

        “你老谢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别人会忽悠我，你绝对不会。”苏平对谢全的眼光也相当信赖，毕竟谢全同样是运动员出身，职业生涯里也遇过不少厉害的短跑好手，眼光在那里摆着呢。

        “是有那么一个。”

        苏平顿时来了兴致。

        “11秒11，这个成绩怎么样？”

        “是不错。”苏平笑道，“这个成绩进省队问题不大，不过光是11秒11恐怕不值得你这么慎重推荐，还有别的要重点关注的地方吗？”

        “14岁。”

        苏平的语气终于严肃了起来：“你说真的？”

        “还能有假？我亲眼见的比赛，最后一场是我亲自帮他记的时。”谢全幽幽道，“这样的苗子我可舍不得丢，不去跑步实在太可惜了。”

        当然，就国内而言，能跑出11秒11的选手并不在少数，国内的田径比赛中目前虽然没有人能打破1020秒的纪录，但冲进1040甚至1030秒的选手并非没有。

        关键在于稳定性的问题。

        京奥还有一段时间，现在还谈人才储备其实已经迟了，不过田径方面的人才出多少都不嫌多，没道理把一个现成的出色选手给丢了。

        谢全和苏平在电话里商量了一通，听了谢全的介绍，苏平也决定把陆鸣招进来了。

        他主要是信赖谢全的眼光，但人来了之后究竟值不值得培养、该怎么培养，苏平也有自己的判断。

        ……

        陆鸣和钱鹏鹏他们在街上逛了逛，就又坐着于小华的小面包回了镇中。

        在车上于小华也问了陆鸣练体育的事，作为体育老师，他也觉得陆鸣在短跑上有天赋，但他也觉得以陆鸣的成绩贸然转体育风险很大，家长这一关恐怕都很难过。

        私下里，于小华还是觉得陆鸣该更慎重一点。

        陆鸣回宿舍待了一晚上，他没想到谢全的速度居然那么快，星期一的上午，陆鸣还在上数学课，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里。

        谢全是和z县体育局的负责人一起下来的，所以镇中这边也是校长教导主任一起上阵，镇上也有几位领导一起。

        校长他们对陆鸣决定练体育的事都没什么意见，相反，不管陆鸣是进了市队还是省队，那都是他们成绩单上的一笔。

        反倒是班主任的表情很认真：“陆鸣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件事你一定要认真考虑好了，不能一时冲动就下判断。”

        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平时长篇大论多，不过他工作一向负责认真，对学生也很关心，陆鸣最近的状态他一直看在眼里，原本就想着找个时间和陆鸣好好聊一聊，结果这周刚上课就听说了陆鸣想去练跑步的事情。

        好好的学习苗子居然要去练体育，他在镇中教书这么多年，就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

        不过看这群领导的派头，他也知道，陆鸣在跑步上肯定是有天赋的，不然这么多人跑过来不值当。

        “你和你父母说过了吗？”班主任问。

        陆鸣摇了摇头：“还没有。”

        “你要是真想学……”班主任盯着陆鸣，“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一定要把道理讲清楚讲明白了，不要让你自己后悔，也不要让父母难过。”

        他是见过陆鸣父母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就那么多田，吃舍不得吃喝舍不得喝，不管自己多苦都要供个大学生出来。

        好好的孩子突然决定不读书了要去练体育，父母能接受吗？

        陆鸣自己很清楚，他的念头已经完全不在学习上了，何况他上辈子就是初中去练了体育，现在再让他从头开始读书他也没那个心思。

        可他确实害怕让父母失望。

        他很清楚，就算他爸妈现在拦得厉害，可只要他做了决定的事情，他爸妈都会支持他。

        以他们家的家庭条件，试错成本太低了，父母担心他如果不能在跑步上有出息，再想回来读书也来不及了。

        回家的车上，陆鸣一直心情沉重。

        却没想，刚到家门口，他爸妈都下了田，陆鸣绕过和邻居家东边的过道，从小门走进院子里，又从院门后的白果树下拿了钥匙，家里没人的话，他爸妈一般都把钥匙放在这。

        陆鸣打开门之后，谢全才有机会打量陆鸣的家庭环境。

        确实很一般。

        房子是老式的农村瓦房，红砖上抹的石灰，外墙没抹，外墙上画着“太平”两个红字，屋子里的石灰则有些脱落了，靠近地面的地方颜色也有些深。

        地面铺的也不是地砖，而是画成六边形的水泥地面，东西两间屋加一个大厅，不过虽然是农村的房子，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桌椅都有年代了，旧的小桌被摆在西边房子里当陆鸣的书桌用。

        看到这一幕场景，陆鸣的鼻子都有些发酸。

        这是他生活了14年的家，初中去练体育之后，他每年待在家里的时间其实很少，吃住在田径队，队里也给他补贴，那会儿他已经不太花家里的钱了，可他爸妈依然等到他成年之后才把家里的房子重修了。

        陆爸陆妈没等陆鸣去田里叫他们就回了家，村里就这么大，他们还在田里插秧，就听邻居说陆鸣回来了，还有两辆车停在他们家门口。

        陆爸陆妈的第一反应就是陆鸣会不会在学校里犯了事。

        以他们对自家孩子的了解，陆鸣绝对做不出那样的事情，可青春期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他们会做出什么谁也说不准，不然现在正是上学的时候，陆鸣还住校，怎么会突然回家里来？

        “他爸，东西别管了，赶紧回去看看怎么回事！”陆妈连声催促陆爸，夫妻俩沿着往南那条土路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家。

        果然，家门口的水泥场上停着两辆小汽车。

        陆妈跑得比陆爸还快，不顾裤腿上的泥，她第一时间冲进了家里。

        “小鸣，你怎么突然从学校回来了？”陆妈一开始声音还特别大，一看家里大厅里多了好几个不认识的人，她声音也不由低了很多。

        其他人她不认识，可陆鸣的班主任陈老师她还是认识的，当下目光看向陈老师：“陈老师，陆鸣在学校犯了什么错你只管打骂……”

        “陆鸣妈妈，你误会了。”班主任露出苦笑，“今天来，主要是这几位领导有事情要和你们谈。”

        陆妈和陆爸更疑惑了。

        这时候自然就轮到谢全出马了：“陆鸣爸爸妈妈你们好，我是瓢城市田径队的教练谢全，今天来这边，主要是和你们商量让陆鸣去学田径的事。陆鸣在田径方面很有天赋，肯定能出成绩。”

        陆爸的脸色倏然变了。

        他看向陆鸣，目光里带着严厉：“小鸣，你自己来说。”

        “陆鸣参加这次县运会，100米和200米两项都破了纪录，在少年组里面，目前全国能跑出他这种成绩的选手也不是很多。”

        “谢老师，我想听陆鸣自己说。”陆爸打断了谢全的话。

        他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真有种急火攻心的感觉了。

        陆爸怎么也没想到，陆鸣这次居然带人回来说要去练体育。

        他们每天下地干活，多累多晒都不敢清闲，就是想让陆鸣将来能过上不受风吹日晒坐办公室的日子，结果陆鸣居然想去练体育，那个苦他能吃下来吗？

        虽然陆鸣还没开口，但陆爸清楚，陆鸣心里肯定是有这个想法的，不然他不可能让这一群人到家里来。

        “爸，我想去练短跑。”陆鸣声音不大，却把屋子里的尴尬状态打破了。

        “学呢，不上了？”陆爸看着他，“县运会跑第一你就敢去练体育了？多少年才出一个冠军？奥运冠军比清华北大还难考。”

        “在我们田径领域里，不用奥运冠军，跑到全国前面将来就有不错的安排了。”谢全解释道，“陆鸣现在的成绩已经达到了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标准，高考能有加分，文化课只要考个还算不错的成绩，肯定能进所不错的985或者211。”

        “全国前几有那么容易吗？”陆爸气得不知该说什么，“那国足也是全国前几才能踢啊。”

        “国足这两年成绩还是不错的。”谢全劝道，“陆鸣爸爸，我理解你们的想法，也知道，以陆鸣现在的成绩突然转去练跑步，学业耽误了就是毁了孩子前途。”

        陆爸很想附和，知道你还来？

        不过谢全毕竟是外人，还有陆鸣的班主任老师在，他也不想显得自己太没风度。

        “我们也没说非要陆鸣去上体校的意思，不过也希望你能理解，陆鸣他念田径，是能出成绩的，我举个例子说，按陆鸣现在的实力，他进入成年之后速度比起现在肯定还能有所提升，那么，他就可以去考清大或者京大的体育特长生，到时候他的体育成绩摆在那，考试成绩只要有本二线的65就行，那不就是比人家起步早了很多吗？”

        “如果陆鸣自己去参加高考，他能上清大或者京大吗？”

        在这个问题上，陆爸沉默了。

        他觉得陆鸣能有一本线就算是达到他的要求了，清京他根本就没想过。

        不过任凭谢全现在说得很好，可陆爸陆妈还是不敢太信他的话，毕竟体育有风险这个事他们也知道，再说了，就算陆鸣跑得再快，能跑得过那些外国人？

        正这么想着，陆爸忽然看到了陆鸣的眼神。

        那视线……不太像一个14岁的孩子，孩子的目光不该这么执着这么坚定。

        他以为陆鸣有学跑步的想法是一时冲动，但现在看……可能不太像。

        “你们让我们再好好考虑考虑。”陆爸无奈道，“过段时间再给你们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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