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通房

“巧玉，给二舅太太重新换了热茶来!”

        巧玉答应一声便上来要替申二太太重新换茶。申二太太主动的把茶盏递了出去，道：“有劳了。”

        “二舅爷现在衙门里做什么官呢？”马氏随口问着，她对齐家的事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申二太太道：“什么官，不过是个吏而已。”

        “吏也有能吏。将来总有出头的时候。”场面上的话人人都会讲，马氏又道：“你们家二姑娘怎么就嫁到海宁去呢？听到海宁比上京还远？”

        女儿远嫁，申二太太自然是舍不得。不过胡家又不是一般的人家，齐家和胡家多有联姻，蕴娴去了也有个帮扶。

        “这门亲事是她大伯做的媒，我们老爷头的。我自然都听老爷的。”

        “倒是。只不过做母亲的大都舍不得闺女，恨不得一辈子呆在身边才好。”

        申二太太讪讪的笑了笑，又：“荣家的几个女孩子我瞧着都不错。又听闻大姐要入宫待选，你们大姐我倒是见过几面。极端庄稳重的一个人，肯定能选得上。二姐也是个美人胚子。三姐嘛，是我们姑太太跟前养的，也还好。三房里的四姐我瞧着也不错，很有几分伶俐的样子。听杜太太宝贝似的疼着，倒是颗明珠……”

        马氏原本申二太太会大大的赞赏一番荣筝，没想到对荣筱倒多了几句夸耀，心下有些疑惑。

        “我们这样的人家。养的女儿哪个不百般娇养。生怕委屈了她。三姐可怜，早早的就没了亲娘。我这个做后母的也不好当，生怕委屈了她，这不处处都顺着她的心意，她什么就什么。”

        马氏恨不得把对荣筝的好一分也要出十分来，让旁人知道她没有委屈过继女。

        申二太太只微微的一笑，接着：“我也是做母亲的，自然晓得不容易。身边嫡女庶女，又怕委屈了这个怠慢了那个。除了女儿，还有儿子。大些的也不在我身边。如今只有个五在念书。马太太见过我那五吧？”

        马氏分不清谁是齐钧。谁是齐钊，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马氏茫然的头道：“倒是见过几次。”

        “我们五一表人才，模样也周正，性子也温柔。子女中我最疼他！”

        马氏心道。怎么夸赞起自己的儿子来了。不过她似乎已经料到了几分。

        “听闻荣家的四姐和筝姐儿差不多的年纪。那和我们五也相当。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

        马氏豁然，申二太太是来提亲的，听她这口气相中的不是荣筝而是荣筱。但荣筱是三房那边的女儿，怎么跑来和她？对了，肯定是申二太太想让她做媒。马氏一片了然，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二舅太太什么，我不明白。”

        申二太太忙道：“我喜欢你们四姐，想把她给我们五。马太太您看能不能帮我做个媒，替我在杜太太美言几句。事成之后，少不了您的谢媒礼。”

        马氏看了一眼申二太太特意给她的两个大盒子，茶色的封皮，里面装的也不知是些什么。

        她斟酌了一下才道：“这事我明白了，只是你也知道，我是四姐的伯娘，有些话不大好。至于成不成，还得看两个人有没有这缘分。”

        申二太太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申二太太用了饭才走的。

        马氏心里嘀咕着，怎么就看上了荣筱，不要荣筝？

        她把盒子打开了，上面盖了一层红色的绸布。将绸布一掀，里面露出个羊脂白玉浅刻的荷叶状的玉盘。

        她眼睛也看直了，轻轻的将玉盘拿了出来，一手托不下，得双手捧着。通体莹润，又泛着柔和的光泽，摸上去很舒服。

        他们齐家可真是有好东西呀。

        只是平时齐家的东西也没几样到她跟前的，看来这事她得好好的谋划谋划，不让申二太太出血怎么成。

        马氏把玉盘让人收了，并未立刻去三房那边。

        接着有媳妇进来回禀明天宴请的事，马氏斜靠在躺椅里，双眼微闭，让丫鬟在跟前替她按摩头部，十分的享受。

        “送了几盆金桂来，太太要不要亲眼看看？”

        “既然开得好，就不看了。”

        那人又：“太太让找的那两家纱屏奴婢让人去找了，竟然没有。”

        “没有？明天就开宴了，你今天给我没有？都干什么吃的？”马氏一骨碌的坐了起来，指着那媳妇的脸就骂：“早干什么去了！这会子等着要，你却找不到。自己想办法给我弥补过去！”

        那媳妇也是一脸的委屈，上午才要找纱屏，这会儿找不到了，她上哪里弄别的。

        因为是佳节，再加上荣江荣升，这次前来道贺的人不少。不仅是马氏的院子，就是三房那边的花园也整理了出来，摆了二十来桌的酒席。

        和以前的规矩一样，马氏招呼二房的亲友，杜氏招呼三房的亲友，各走各的账，互不相扰。这几天妯娌里倒还算安静，并没闹出什么来。

        家里来了这么多的亲眷，荣筝作为二房的长女少不得要出来应酬。自家的这些姐妹不算，就去齐家来的姐妹们也用不着她招呼。除了这些，来了不少别家的姐。

        亲疏有别，荣筝还得陪着她们看戏逛园子，吃饭，话。

        一天下来，倒精神不济了。话也懒怠。晚间去马氏那边归省时，略站了站就要走。

        马氏招呼着她：“你帮我写一篇字。”

        荣筝可没多少的气力了，摇头：“让妹妹代劳了。我困乏了想要去睡了。”

        马氏当时的脸就拉下来，见指使不动荣筝，皱眉：“好，三姐累了就去睡吧。”

        荣筝当下便回去了。

        马氏一肚子的委屈，忍不住抱怨：“后娘做到我这个份上的还有几人？她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到头来竟然一也指使不动她。”

        周嬷嬷知道荣筝在荣江那里的地位可比荣笙高到哪里去了，因此笑道：“三姐今天忙活了一天兴许是真累了。”

        “你也帮她话！”马氏便开口叫荣笙。

        过了两天，卉秋来给马氏请安，马氏想起了周嬷嬷曾给她起过要加塞几个自己人在荣江身边。

        “动身去安阳的时候，我让雪柳和娇莺陪你一道去。老爷身边的人太少了。你一个人怕服侍不过来。只是两人都没出过门。没什么见识。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好好的教导她们。”

        雪柳和娇莺出来了，卉秋举目都看去，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娇嫩的如花朵一般。青春年少，加上容色妍丽。用意再明显不过。

        卉秋低了头。红着脸：“老爷不让奴婢再跟去安阳了。”

        “什么。你不去呢？”马氏心里一喜。虽卉秋只是荣江身边的一个通房，连姨娘都还没抬上去，但是荣江对卉秋很敬重。这些年来身边也没别的妾。她只当是荣江这些年看厌了卉秋。如今她再送去两个绝色丫鬟，不就正好？

        卉秋含羞带怯的道：“老爷让奴婢在家养身子。”

        “哦，那好啊。”马氏想，卉秋病了么，也不知生的什么病。

        “既然病了就快些回屋歇着吧。”几下马氏就把她给打发走了。

        等到卉秋走后，周嬷嬷才低声和马氏：“太太您倒好大的气度。”

        “怎么？”

        “那卉秋如今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马氏的脸色不大好，讪讪的：“怀孕了？难怪会不去安阳，在家养身子？”

        周嬷嬷语重心长道：“往日我的你听不进去，现在也晚了吧。”

        马氏却不以为然，强颜欢笑道：“连姨娘都还没有抬，我有什么好忌惮的。再生下来还不是得叫我一声母亲。”

        “理是这个理。”周嬷嬷担心卉秋生下庶长子，将来太太得在庶子手下讨生活。

        “好了，嬷嬷也别了。既然卉秋有了身孕，我必定会派人好好的照顾她。怪不得昨晚老爷对我欲言又止的。原来是因为这个。我倒要看看卉秋有了仗着有了身孕会怎样作！”

        卉秋有孕的事很快就传遍了，马氏让人收拾了一处安静的院子，拨了两个丫鬟，两个经年的婆子过去照顾。

        荣江见马氏照顾卉秋十分的尽心，原本存的几分顾虑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荣筝心道，上一世卉秋也怀过身孕么？为什么她一印象也没有？可是她到死的时候，这一房除了她和荣笙，就一个弟弟荣桢，全都是嫡出，哪里有庶出的弟弟妹妹？

        荣筝觉得以前的事有些蹊跷，但见马氏这些天对卉秋十分的上心，不是给丫鬟，就是给燕窝、阿胶之类的名贵药材。还重新给卉秋挪了地方。或许是自己想岔了，继母还不至于那么坏。

        “听巧玉，只要卉秋一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给抬姨娘。”

        “她也算是有功一件了。”

        紫苏笑道：“可不是，他们都卉秋总算要熬出头了。”

        对于父亲房里的这些事，没有荣筝置喙的余地，她只笑了笑，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卉秋是母亲当年从齐家带来的丫鬟，后面被收了通房。

        她不由得想起以前的事。她嫁到廖家去的时候，也陪送了几个丫鬟，紫苏也是在列的。新婚的时候，廖显和她还算是蜜里调油过得不错。后来遇上廖大太太这样的婆婆，夫妻俩没少吵架。加上她产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不适宜立马再孕。奶娘还和她起过，让廖显把紫苏或是蕊珠收了房，她也有了保障。

        她那个时候或许是气量狭，不肯主动提出让收通房的事。直到蕊珠背着她爬了廖显的床，她才意识到事情的已经偏离了她的控制。

        廖显刚尝了鲜，很是抬举蕊珠，没几天就要封蕊珠做姨娘。荣筝一向心高气傲，身边的丫鬟背了主，她心中就压了股怒火。

        她让人偷偷的给蕊珠服避子汤，那避子汤接连喝了两个月，后来蕊珠染了病，不过半年就去世了。

        廖显又看中了紫苏，求荣筝给他。

        紫苏见蕊珠没落个好下场，便知道都是荣筝的手段，再三在荣筝跟前赌咒发誓不愿意做通房，不愿意做姨娘。荣筝才没什么。

        蕊珠的事让荣筝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此事上她可能做错了。再到后面杖责了紫苏，紫苏没多久就去了，她才害怕起来。后来果然报应就来了。

        荣筝见紫苏跟前没别人，就顺口问了句：“你这一辈子有什么打算？”

        紫苏一怔忙道：“奴婢自然是一直跟在姐身边吗，服侍姐。”

        “再过几年你也到放出去的年纪了，放心，我定给你找个好归处！”

        紫苏笑道：“还早着呢。”

        荣筝拉了紫苏的手，郑重道：“紫英的事我都能做主，何况你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再耐几年，我必定会给你指条好路子。”

        紫苏微红了脸。

        荣筝又告诉她：“等过些日子，你替我做些孩子穿的衣衫鞋袜。送到卉秋那里，也是尽了我的心意了。”

        紫苏头答应。

        申正的时候郑娘子突然来了。

        荣筝可不敢懈怠，让丫鬟请了她到花厅上喝茶，她整了衣衫才出去的。

        “师父这会子怎么过来呢？今天书斋又没开课！”

        郑娘子坐着没动，头：“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荣筝在跟前的绣墩上坐了。郑娘子方道：“重阳的时候，我要去青元观斗琴，想叫你和我一道去。”

        荣筝一愣，每年重阳的时候青元观斗琴的事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听过一些，这是汴梁的一大雅事。如今郑娘子开了口，便是要带她出去见世面。这可是个天大的机会。

        荣筝想毕便笑道：“弟子学艺还不够精湛，师父也不怕我砸了您的招牌？”

        “你这会儿和我谦虚做什么。比之其他两个，我愿意带你去。还有些日子，你就好好的练一练吧。前些天我听你弹《幽兰》一曲还不错，你就先把它练熟了。”

        荣筝连忙答应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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