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罗斯将军

林兰坐在出租车上，通过车窗外的后视镜还能看到紧跟其后的黑色凯迪拉克（Cadillac），这辆来自五角大楼的政府轿车与她保持着安全车距，已经尾随了一个多小时。耐心真好，林兰想，看来是铁了心的要带她回去复命的架势。

        好在对方碍于没有合理的理由，不能强行将林兰带走，虽然他肯定十分想要这么做。而林兰压根就不想听对方的张罗，所以他也只好默默地跟着。

        想到刚才在机场门口的画面也的确是滑稽，西装男差点就被拧到警察局去了，也不知道后来他拿出个什么东西验明正身才逃过一劫。林兰清楚地看到对方脸都气绿了，但事后他并没来硬的，就表示他的上司没有给他这个权利。只是非常生气地理了理自己的西装领带，当他想要继续与林兰周旋时，林兰已经在旁人的帮助下收拾好琐碎，坐上了现在这辆出租车。

        被美国国防部的人找上门绝对没好事，不是指桑骂槐对复仇者联盟的批判，就是各种财产损失报告单的各种数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前几次接待国防部的来客时，林兰都不在复仇者基地，事后听史蒂夫讲起，也都是些不怎么友好但又重复了多遍的话题。

        索科威亚的确给了世人重磅打击，一部分人将超级英雄与恐怖分子画上了等号，并且开始制造各种谣言煽动人心。这样的少部分给了政府极大的压力，他们不得不将这种压力转嫁给复仇者联盟，一来二去，自然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这次国防部单独找上她，又是在与巴基见面后，如此巧合令她不得不防。林兰必须考虑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任何状况以及应对方式，因为那辆车是铁定得上的，为难政府就是为难自己，带着他绕圈子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思考战略而已。

        林兰第四次翻出手机看了一眼，史蒂夫没有回短信，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在任务中；而林兰给托尼发去的信息也同样石沉大海，这就有点让人心慌慌了。

        难道政府是想逐个击破？

        不过，他们想要击破什么呢？复仇者联盟又没做翻天覆地的事，也没威胁到政府地位，联盟的存在虽然让少部分人感到不安，但总体来说还是追捧者居多啊。

        “你是留学生吗，小姐？”司机在这沉默的一小时里感到气氛不太妙，哪怕收音机播放着流行音乐也驱不走压抑，“中国，还是日本？”

        “中国。”林兰言简意赅地回道。

        司机是位黑人大叔，但可能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年轻，也许有六十了，因为他的胡子前端有些许泛白。司机的驾驶技术很稳，同时也很慢，这和林兰坐别的出租车时的感受有点不同。

        但她本来就是为了兜圈子，也没有明确目的地，所以仍由老司机开了一小时而依然不叫停，只是让他在城区里一直开不要停。打表器上的数字飞快的跳转，已经升成三位数，可能基于这个原因，老司机才不得不开口提醒乘客。

        如果在以前，林兰肯定是选择坐地铁或机场巴士，但今天情况特殊，而且，她也没打算等会儿自己给钱。

        “中国，不错的地方。”司机说，“我在电视上见过，都是红色。”

        林兰并不喜欢坐车的时候跟陌生司机瞎聊天，所以她习惯坐后排，但今天为了方便看倒视镜才选择的副驾驶座。林兰清了清喉咙，转过头来道：“我是来旅游的，你能带着我在纽约市中心转转吗，比如一些必去的景点，我能包下你的车吗？”

        “我们不是正在转吗。”司机笑着说，“包车就不必了，我五点得回去吃晚饭，不然我的夫人会不高兴的。恕我冒昧，我猜你肯定不是旅行者。”

        “为什么这么说？”

        “我载过许多旅客，他们通常不会下了飞机就带着行李箱观光，应该先回酒店。”司机侧了侧头，“也许是跟男朋友闹别扭了？”

        林兰想了想，便决定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是啊，你真厉害。看到后面那辆黑色轿车了吗，那就是我男朋友的车，他已经跟了我们一个小时。等会儿他会付你钱，所以，请你随便开，在五点前我都不会下车，如果你愿意帮助一个因劈腿男友而伤心的女士的话。”

        司机往后视镜看了一眼，道：“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士，他居然会选择劈腿，真是个人渣。”

        “是啊，我的好姐妹们也这么说，但我还是从中国来找他，想要讨个说法。”林兰实在不想继续往下胡扯，便弯下身指着她最熟悉的地盘话锋一转，“这栋建筑好特别。”

        “是的，当然，当然很特别，那是复仇者大厦！”司机像是突然点燃了激情，也不再计较劈腿男的问题，他踩着刹车，将车速降到二十迈，“但在一年前，它还是斯塔克大厦，你知道斯塔克吗，托尼.斯塔克？”

        “知道，钢铁侠。”林兰没有呼应对方的热情，反而道，“但我对他不熟，可以为我介绍一下吗？”

        老司机对托尼的评价很高，几乎都是好词，他还了解过托尼一些不为人知的公益事业，看来是有刻意关注过的。老司机在几年前的纽约大战中险些死于奇瑞塔人的激光枪，是钢铁侠将他和他的夫人从百货大楼的顶层给救了出去，当然不止有他们两位，还有十几名别的被困人员。

        从那以后，他开始收集所有关于托尼的资料，到现在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斯塔克通。

        “要知道，它还是斯塔克大厦的时候，经常有人坐在附近的露天咖啡馆，举着手机或者长镜头一等就是整个下午，就是为了一睹钢铁侠飞回家的风采。”他有点惋惜地说，“不过最近这两年托尼好像都不怎么从我们头顶上飞过了，复仇者大厦也变成了能源供给大楼。”

        托尼的确越来越低调，自从取下反应炉那天起，他也慢慢从意气风发的超级英雄变成了秉节持重的科学家。

        如果托尼知道还有人惦记着当年他在纽约上空盘旋的炫酷，一定会很高兴吧。

        林兰心花怒放，却还是以冷漠地口吻道：“我怎么听人说，他的钢铁战甲导致很多无辜人死亡和受伤？”

        “那是他们瞎说的，他们只是嫉妒，嫉妒那些被钢铁侠拯救成功的人，像我这样的，那些家伙自己不走运，却把责任追究到托尼身上。”司机愤愤地说，“他们就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你不能指望一个钢铁侠就能拯救全世界，总会有遗漏，警察也抓不完纽约市中心的所有小偷，每天都会有枪击事件，你说是吧？”他停了一下，以崇敬地语气接着道，“我亲眼见过钢铁侠抱着核弹飞进了虫洞，他就离我不到一百公尺，我看得太清楚了，只有他一个人。”

        “谢谢。”林兰感到欣慰，“我会转达你对托尼的支持。

        可能这样，他会觉得自己不那么糟糕。

        老司机咧着嘴笑得很愉快，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时不时地盯着林兰的脸看了又看，以非常不肯定地语气问：“你是，你是复仇者联盟中的相关工作人员吗，你能见到托尼？”

        “是的，偶尔能见到。”林兰还以为对方将自己认出来了，“你知道，他很忙。而且，他已经退出联盟了，只是顾问而已，所以不会经常出现在我工作的范围。”

        “噢，真的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真幸运！”老司机道，“和超级英雄一起工作一定非常棒！”

        “你觉得美国队长怎么样？”林兰突然问，“他的评价是不是更高？”

        司机思考了一阵，遗憾地说：“很抱歉，小姐，我对美国队长的印象只在博物馆里，他太传奇了，离我们很遥远。”

        林兰本想说，他其实就在我们中间，然而手机这时传来震感，打断了对话。

        她还想会是史蒂夫或者托尼打来的，屏幕上却是一串非常陌生的号码。

        “肯定是你男朋友打来的。”老司机一开始没去注意身后有辆轿车尾随，直到林兰告诉他后，司机才发现这辆凯迪拉克至始至终都跟的很紧，所以他才以轻松地语气下此判断。

        林兰没有在听筒里说太多的话，只是“嗯，哦”的回应着，几分钟后，她挂了电话，然后道：“谢谢你先生，前面靠边停车吧。”

        “打算和好？”司机摇了摇头，“劈腿的家伙就别要了。”

        撒迪厄斯.罗斯（Thaddeus  Ross），美国guo务院的行政首长（国务卿），主要负责外交事务，但他不是傀儡或棋子，他有自己的权威。人们习惯称他罗斯将军，他曾经叱咤风云，甚至敢跟绿巨人对着干。

        林兰愿意坐上这辆凯迪拉克，没有继续兜圈子的原因正是因为他，罗斯将军亲自打电话“邀请”林兰到五角大楼“做客”。如果连这面子也不给，恐怕之后会有更多不好的事接踵而来，毕竟跟政府作对总是吃亏一些，何况对方还是拥有铁血霹雳称号的罗斯将军。

        将军在电话里的态度极为客气，但口吻难以拒绝，特别是他以自己身体抱恙为由，希望林兰能和他见上一面。明知是借口，但林兰还是得就范。

        在这之前，林兰与他有过两次照面，一次是在“病毒炸弹”事件后，总统为她颁发奖章的仪式上；另一次是在复仇者基地，罗斯将军在联盟成立之初前来参观过，作为国务卿，他有必要对危险的军事机构亲自做调查。

        就算时间相差这么久，但罗斯将军依然给林兰留下过深刻的印象，不然，她不会一听对方声音便确定就是本人。

        从纽约辗转到华盛顿DC，林兰几小时后终于抵达了全美利坚最为神秘的地方，国防部，也就是五角大楼。她以前来过这里，当时存粹是为了好奇参观，只在外围一圈，还有导游介绍五角大楼的成立历史。

        但她没深入过内部。

        “请交出通讯设备和其他金属物品。”林兰站在安全检查通道前，安检员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她身上没有多余的金属物，除了手机和银笛，当林兰通过检测装置时一片安静。她见安检员将手机和笛子都装进一个密封袋收了起来，便问：“这些我不能带进去吗？”

        “不能。”对方答。

        林兰接着问：“那万一我想要求救怎么办？”

        安检员扯了扯嘴角，林兰姑且将那个表情当成是笑，讥笑。对方好像认为她提了一个极其愚蠢而又可笑的问题，所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与坐在电脑前的同事交头接耳后，才慢吞吞地回道：“小姐，这里是国防部。”

        林兰突然厉声道：“先生，刚才你对你的同事说我是白痴，我是不是可以将这个定义为侮辱和诽谤？”

        安检员当然没有将这个单词放声朗读，但林兰看得懂唇语，更何况，她早已料到对方肯定会出言不逊，不是每个认识“精灵”的人都会给予尊重。

        安检员显然吓了一跳，他把目光转向将林兰带到这里的西装男。

        “我要你道歉。”她也看了一眼西装男，然后说，“如果得不到他的道歉，今天我那里都不会去，我还会立刻将他告上法庭以维护我的名誉。”

        西装男恐怕心里已经在骂安检员是白痴了：“赶快道歉，罗斯将军已经等很久了。”他对安检员命令道。

        不情不愿之下的致歉毫无诚意，当安检员说完对不起时，林兰的脸色不太好看：“先生，很遗憾，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如果你不服的话，这里到处都是高清摄像头，它们都可以为我作证你侮辱我的事实。”她转而对西装男道，“麻烦转告将军，我马上有一场官司要打，恐怕没办法赴约了。”

        林兰之所以把场面闹起来，完全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到充裕的时间，她正操纵蚂蚁在收缴的手机里为她发送求救信息。说是求救倒也夸张了些，但林兰必须得让信任的人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将要见什么人，以及，是否有后路可退。

        安检员吓得腿都软了，他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换来了巨大灾难，他绝对有理由相信眼前的女孩儿会使他丢掉工作：“我，我很抱歉，斯塔克小姐，请你原谅，我刚才只是，只是在开玩笑，我并不是针对你。”

        林兰用中文回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然后，她对西装男示意了一下，便转身离去。

        安检员不安地问同事：“她刚才说什么，她究竟告不告我？”

        却是无人回答。

        罗斯将军的年龄约莫五十至六十岁之间，他脸上的皱纹不多，但皮肤很粗糙，花白的头发与胡子没有让他看起来衰老，反而多了几分老谋深算的城府。他表面和蔼，英气挺拔，极富威严，说话很有分寸，各种官腔扔下来让你难以与之对接。

        林兰一进屋，将军便微笑着从皮沙发上起身迎接她的到来，像是准备接待自己的老友般热情，屋子正中央的餐桌上早已布置妥当。

        “罗斯将军。”林兰微微颔首，已在问候间将整个屋子扫视了一圈，“看你精神抖擞，不像有病的样子。”这里比普通的办公室布置的稍显繁琐，有点像某个豪宅的客厅内设。

        “斯塔克小姐，难道你跟朋友吃饭，都是为了替他们看病吗？”罗斯将军绅士的将餐桌旁的椅子拉开，“我知道你才从罗马利亚参加医学研讨会回来，一定还没有吃晚饭，我为你准备了顶级的牛排，希望你能尝尝。”

        单枪匹马赴这场“鸿门宴”，林兰觉得还挺刺激的，既然对方笑面迎人，她也不是第一次跟老狐狸打交道。索性瞧瞧对方究竟想干什么，也好跟史蒂夫汇报军情，再说了，堂堂国务卿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她给毙了吧？

        林兰迫使自己快点进入状态，她先喝了一口蔬菜汤，说实话，根本没品出什么味道来。

        对方恐怕真的不知道她感知敏锐，安排了这么多人虎视眈眈，一看就图谋不轨，这让她如何吃得下去，她都开始怀疑牛排里是不是撒了毒。

        屋内的十五名保镖分别散布在墙边各角落挺立而站，门口的八名军方人员更是训练有素，就在对面的办公大楼里，还有六名狙击手在待命。

        老天，这老东西不会真要秘密处决她吧？

        该怎么办，把美利坚的国务卿打成二级残废要判多少年？

        到时候能算个正当防卫或者防卫过当什么的吗？

        要不还是下蛊好了，神不知鬼不觉，没人能发现。

        下什么蛊好呢？

        “斯塔克小姐。”罗斯将军切下一块五分熟的牛肉，在叉子上端详一阵后，道，“你知道布洛克.朗姆洛被人劫狱了吗？”

        林兰呆了一呆：“交叉骨？”

        “是的，那个九头蛇雇佣兵，三个月前他被他的同伙从监狱里劫走，还打死了不少警卫员。”罗斯将军顿了一下，“要我说，当时就不该让他活着对吧，他做了那么多不利于国家的事后，监狱还得养着他，用纳税人的钱。”

        林兰突然猛拍餐桌：“怎么能让他被劫狱呢，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制服，监狱是怎么做事的！”

        她知道罗斯将军想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来，虽然他没明说，但意思很明显。当时林兰不杀交叉骨，也不让猎鹰动手，就是希望他能接受正当的判决，而为了使朗姆洛不能再作恶多端，林兰粉碎掉他整个下半身的骨髓。

        没想到，居然有人劫狱，他可是被关押的重刑犯，没有内应根本不可能劫狱成功！

        不过，林兰这一拍桌，不但惊得室内的保镖拔枪瞄准，就连门口的几个也冲了进来，还以为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林兰惊声尖叫，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放下枪！”罗斯将军没料到林兰会拍这么一下餐桌，保镖们如惊弓之鸟，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射动作已经暴露了目的，“出去，都出去！”

        保镖们犹豫了一会儿，只得接收命令退离房间。

        罗斯将军不知道林兰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但不管哪一种，他都不能再让保镖继续待在房间里。谁知道她又会弄出什么动静刺激男人们紧绷的神经，万一枪支走火，自己的计划肯定会大打折扣：“抱歉，他们就是这么容易反应过度。刚才说到那儿了，是的，交叉骨，的确是监狱的人办事不利。”

        “能抓他一次，就能抓第二次，放心吧，将军，复仇者联盟会阻止他继续害人的。”林兰觉得罗斯将军今天这顿不仅仅是要推卸交叉骨被劫狱的责任，虽然这个消息确实让她惊讶万分。朗姆洛被劫狱是三个月前的事，复仇者们根本不知情，政府居然把这事压了下来，然后隐瞒了他们。

        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很多人认为，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拥有超能力，但又得不到管束的家伙。”罗斯将军装作无意间接下这句话，“当然，我并不是指复仇者联盟。”

        林兰将牛肉一块一块切好后，短短地回了一声“哦”，就没有继续了。

        “你怎么看，洛兰？”将军问。

        “看什么？”林兰反问。

        “你应该也是超能力者吧，就是我刚刚说的，有人认为……”

        “哎呀！”林兰将一块切好的牛肉“不小心”地拨弄到了桌上，“抱歉，你继续。”

        “有人认为……”

        “等等！”林兰打断道，“我不是超能力者，那叫中国功夫，需要我为将军你介绍一下中国功夫包含了些什么吗？”

        她没打算接对方的茬，而是在不停的找茬，既然罗斯将军喜欢步步探试，而林兰恰好又很会装腔作势。

        “不必。”他道，“那么你对超能人怎么看。”

        罗斯将军周围的气息变得不再和谐，林兰可以感受到对方正在全力抑制愤怒，他眼睛里的怒火如果能实体化的话，恐怕她早被点燃了。这就是林兰的用意，一个正在生气的敌人远比温和的敌人容易对付得多。

        起码他会让你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要杀你。

        “没什么看法。”林兰咬了一口牛肉说，“肉不错。”

        “你身边全是超能力者，却没有看法？”

        “不全是吧？”

        面对林兰一次又一次的反问和打断，罗斯将军极力使自己保持冷静的判断，当他发现对面的女孩儿并不是无知少女时，便开门见山地说，“在罗马尼亚，你见到了冬兵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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