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562·【回归篇·斋藤线】·44

那场直白得近乎残忍的对谈并不如何愉快。但她从中找到了解决这场乱局的答案。

        说起来当时系统菌大概也没有察觉到桐野郁子的异样吧。否则它会对柳泉示警的。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故事展至此已经完全脱离了原先的剧情——系统菌以前曾经说过,  这篇同人原作的剧情，结束于副长和小千鹤隐匿深山的疑似he——那就是说，现在在东京所生的一切都已经不是原作所写的范围。或许也正因为如此,  桐野郁子这位新出现的人物并没有引起系统菌的注意。

        说起来给这个系统菌打工实在是太难了。最终大Boss近在眼前都没有提示。在学园k的世界里面对其它世界来的恶王无色的时候是这样,  现在到了最终关卡的时候还是这样。

        可是最终关卡之所以被称为最终关卡，正是因为其难度。系统菌送她过来并不是为了让她咸鱼蹭分数或者慢悠悠养老的。一定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综合难度必定会有一天出大家的控制和想像,  又或者这个世界的自我展轨迹原本就有隐忧。

        现在那种隐忧成为了现实。最终大Boss被击倒之后，这个世界的稳定性仍然遭到了不可遏制的破坏。

        ……她现在应当如何应对？

        下一秒钟，她猛然转身。

        天下五剑之一的付丧神,  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身后。

        在一片大概没人能站稳的地动山摇之中,  只有三日月宗近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镇静地握着那把闪出乌沉沉光芒的太刀——也许那就是他的本体，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的——随着地表的晃动，她的视野里那袭蓝色狩衣都开始重影，晃得她看不清楚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他们周围的建筑物出吱呀的声音,  墙壁开裂、砖瓦落下；脚下的大地也传出轰轰声,  道路两旁的大树被摇撼得簌簌作响。天空完全陷入了一片阴霾,  乌云翻滚，狂风大作。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三日月宗近突然举步向她这边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直到走到她面前一步之遥才停了下来,  在这个距离上,  她已经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上居然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就和平常一样。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居然都没有变。

        “天象异变,  必有原因……”他说。

        “对此，主殿，您有什么推测吗？呵呵呵。”

        柳泉沉默了一霎。

        然后用一种异常坦率的口吻回答道：“……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稳定性遭到了破坏吧。”

        三日月宗近一瞬间就微微睁大了那双蕴有新月形的美丽眼睛。

        “哦……”他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声，居然还是用刚才那种悠悠的语气追问道，“然后呢？”

        柳泉直视着他的脸。

        虽然她原来也曾经推测过这个来自于异世界的三日月宗近到底为什么会逗留在这个世界而并未消失，也一直都在怀疑他是否也同样身负重任——或许至少是他本人出于作为天下五剑之一的责任心，认为面对她这个暗堕的审神者，他有将她铲除的义务——然而一直到了现在，她才明白，三日月宗近为什么逗留于本世界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天他们两人之间，究竟谁应该去死，才能保护这个危如累卵的世界度过这次劫难。

        柳泉微微合了一下眼睛。系统菌的话再度掠过心头。

        【到了那个时候，“强行抽取”的意思也会变得很简单。】

        【也就是在那个世界看来，被“强行抽取”的人物失掉性命。】

        【当然，你在那个世界死去之后，会回到“无尽殿堂”里来。然而三日月宗近究竟会去哪里，是真的失去了生命、还是变成暗堕的刀剑，又或者可以回到他原本的世界……这种事情因为从未生过，所以也无迹可寻。】

        【不过，你也许还记得你上一次刚刚来到这个同人世界里的时候，我告诉过你的事实。——玩家在这个世界里所遭受的一切创伤都是真实的，疼痛感丝毫不会减轻。换言之，你也可以认为这个机制就像是刀剑乱舞里的“一血保护”一样，血条只留下一点生命值，只够让你奄奄一息地撑到有人来救你的那一刻为止。】

        说到这里的时候，系统菌甚至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说到底，三日月宗近也只是个停留在纸上和电脑里的虚拟人物罢了。】

        【而且他似乎从未真正爱上过你啊？根据他的那种人设，深究起来，大概是不太可能真心爱上什么人的吧……】

        【这样一个人，你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难道你喜欢他吗。……别忘了，我可是能够从后台查看到全部的好感度数值哟？】

        柳泉重新睁开了双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然而在这一刻，她却看到自己面前的三日月宗近那双蕴有新月形的美丽眼眸突然一缩！

        下一秒钟他已经纵身而上，一言不地举高手中那柄“天下五剑”之一的本体刀，向着她的方向狠狠挥落。

        唰的一声，雪亮的刀光划破阴暗的天色与近乎窒息的空气——

        擦着她的身侧，自上而下狠狠劈落，一刀刺入她身后倒地的那个女子的心口！

        桐野郁子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就是她的身体重重摔落地面的声音；然后再无声息。

        柳泉在那一瞬间无言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把自己先前不甚自然地垂落在身侧、掌心朝向身后的左臂半转了回来，左手五指合拢，叹了一口气。

        是的，她并不是对桐野郁子最后暴起的这一击毫无防备——她并不是那么圣母到死的人。

        桐野郁子所以为的、她仗恃的罗刹体质，并不是她最后的底牌。她累积了数个世界的金手指时至如今，已经足以在桐野郁子偷袭她的时刻将之定身、确保自己的平安。

        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过，最终为她解决了桐野郁子这个巨大而棘手的麻烦、对桐野郁子痛下杀手的人，竟然是三日月宗近。

        ……为什么？

        他不是很憎恨她的吗？

        不，“憎恨”或许是太严重的字眼，不符合老爷爷的悠闲恬淡画风。不过不论如何，她觉得自己也属于这个老人家应当铲除的目标，所以突然被对手救了这回事——还真是玄幻啊？

        “……谢谢。”暗堕的女审神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算起来，我已经被你救过两次了……”

        “上一次，是在箱馆。这一次也一样……在别人认为有必要将我杀掉的时候，你最终都选择了维护我……”

        她的声音里含着一抹笑意。

        而三日月宗近听到了她的话以后，却突然皱了一下眉，微微叹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哈。”他以惯用的笑声作为回应，像是这么做就可以掩去他真实的心思一样。

        女审神者似乎并没有因为没得到真正的答案而感到多么恼怒，而是转身走到桐野郁子的身旁，蹲下身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她的颈间，片刻之后，放下了手，就那么蹲在她身旁，出神似的注视了她失去生命力的躯体一会儿。

        然后，她微微伸长了左手，探到桐野郁子身体的另外一侧，将一样东西捡了起来，握在手中。

        她右手里的那柄太刀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因此她就把那样东西交到自己的右手里，低着头把玩了片刻，慢慢握紧那样东西站起身来，回头望着身后的付丧神。

        “三日月阁下……”她叹息似的唤了他一声。

        付丧神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望着她。

        “你现在打算来执行你的使命了吧……？”她问道。

        狂风猎猎吹起，刮过他们两人之间。她的梢在风中飞扬，她忽然举起右手，平伸向前。

        一柄小巧的手.枪被她握在手里，枪口直指着付丧神的胸口。女审神者修长的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微微弯曲着，却没有直接用力扣下。

        付丧神一瞬间猛地眯起眼睛。

        “呵呵呵呵呵……那是现世的什么新武器吗，主殿？”他充满磁性的嗓音终于响了起来，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语调仍然镇静如常。

        女审神者的唇角微勾，那双即使经过了一番死战、仍然显得丰润柔软的嘴唇慢慢张开，含笑吐出又天真又残酷的言词来。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

        “这是，现今杀人的利器哦。”

        “只要我扣下这里的扳机，那么即使你的剑术再高也无济于事——”

        “这个枪口里射出的子弹会瞬间穿透你的胸膛。”

        她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似乎显得十分得意似的。

        “那样的话——我就自由了。”

        “什么暗堕？什么惩罚？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变得如何，也与我无关——”

        付丧神依旧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静静望着自己面前黑洞洞的枪口，以及举枪面对他的——暗堕的审神者。

        片刻之后，他轻声叹息了一声。

        “这是您的真心话吗，主殿？”

        那双新月形的眼瞳微微敛起，仿佛有丝忧伤似的望着面前的女审神者。即使到了这种命悬一线的时刻，他看上去仍然有种从容镇定的优雅，似乎什么事情也不能动摇他真正的内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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