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相遇

昨夜暴雨，山间仍是雾蒙蒙。夹杂着水汽的山风包裹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晃晃悠悠拂在晁音的鼻尖。她面无表情瞟了一眼趴在溪边不知死活的男人，调转轮椅方向准备离开这里。

        “救……救我。”

        微弱的声音飘进晁音的耳朵。这地方荒僻，可以是世外桃源，也可以是那些个腌臜事的藏匿之处，尸体对晁音来说与这花鸟虫鱼并无区别。让她感到讶异的是这人伤成这幅样子，竟还有一息尚存。

        她不远不近地看着那人，眼底什么都没有，没有伸出手也没有出声。男人大概是听到了轮子划过地面的声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回光返照般撑起上半身，拖着身子向晁音挪过来：“求你……救救我。”

        “我救不了你。”晁音对着他有些认真地说道，她指了指自己毫无知觉的腿，“我这样子救得了谁呢？”

        那男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不依不饶的，不断重复着求救。因着晁音也并有移动她的位置，男人竟是慢慢爬到了晁音轮椅边，身上本已经有些结痂的伤口也重新渗出些血液。

        那人抬头，乱糟糟的头发和满脸的污渍其实看不太清具体的长相，但血污都藏不住他眼底的绝望和痛苦，青白干裂的唇颤动着祈求道：“救救我，救……救他们……”

        救救他们啊！救救他们，谁都好，救救他们——

        晁音一时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她眼里渐渐模糊，与她脑海里那个身影不断地交替，她还是那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有什么划过面颊沾湿了她的衣襟，“谁都救不了，我谁都救不了。”

        那男人听了她的话，眼底的光渐渐散去了。

        我应该离开了。晁音这么想着，却没有任何动作，她看着男人，或许是透过这个男人在看另一个谁。我如果救了他，你会觉得不公平么？晁音闭上眼，在心里轻轻问着谁，会嫉妒的吧。

        晁音突然嗤笑了一声，她睁开眼，那男人已经晕死在她的脚边。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只埙放在嘴边吹响，嘹亮的似鸟鸣的声音划过浓雾飘出很远。

        这埙是晁音师父无为予她的。晁音双腿有疾，在这山中生活多有不便。无为虽知她有些防身的手段，但仍是不放心她，便与她约定以埙声为信。

        无为今日采药并未走远，急匆匆赶来，看到的场景就是自己那宝贝徒弟端坐着凝视着趴倒在她脚边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回事？”无为跑过来先是拉着晁音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她没受什么伤，才松了口气问晁音。

        “师父，你说他还有救么？”晁音看着那男人，眼底满是迟疑和思考。

        无为听她这么问，这才将视线转向地上那人。她将采药的背箩放在一边，蹲下身去查看。这男人身上的伤口大概是泡在水里过久部分已经有些溃烂，肩上有道很深的伤口，仍有血污渗出来。唇齿间有些青紫，应是失血过多。无为又探了探这人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还在跳动，“能救，但也快没救了。”

        “师父，我要救他。”

        “你不是最不喜欢搭理这些事。”无为挑了挑眉，“今日怎么这般好心。”

        晁音抿着嘴唇，看着那男人，他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在梦里也不肯放过自己，“我不知道。许是我也曾期盼谁能救救他们。”

        无为愣了一下，“他们……”

        “可他运气真差，遇到了我。”

        “我看这小子运气好得很。”无为伸出手弹了一下晁音的脑门，“看你心思重的，你难得跟我提要求，就算是死的我也给你救活。”

        无为笑着，先从箩筐里拿了些草药给那人做了些简单的处理，试了一试无法将那人抬起来。无为环顾了下四周，有些为难地说：“这小子块头可真大，我一弱女子可没法将他带回去，这山里也没其他人，这可如何是好。”

        晁音闻言，撑着自己就要从轮椅上下来。无为一惊赶忙扶住她：“你这又是做什么？”

        “师父，你先用我的轮椅将他带回去，等处理好了再来带我。”晁音安抚道，“我本来就是出来呼吸下这新鲜空气的，不急着回去。”

        “连轮椅都给人家坐？你这是铁了心要救这人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先将他带回去。如果有任何事情立马吹响埙，知道么？”无为看晁音乖乖答应了，才将晁音抱到树荫下，用轮椅上的摊子将她安置好了，才费力地将躺在地上的男人搬上轮椅。

        无为推着那人离开，频频回头看晁音，很是放心不下，晁音笑着对她挥手：“东西我都带着呢，不会有事的，师父你快去吧。”

        无为听这话只能暗自加快脚程，盼望着能早点回来带自己这宝贝徒儿回家。无为推着轮椅的身影渐行渐远，晁音就这么看着，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去救谁，但是这一刻她是真的希望，没有抱任何其他想法的希望他还来得及去保护谁。不要像她，谁也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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