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召集

三人结伴，薛城恍推荐家酒楼，单独要间房，各色珍馐美酒享用起来。吃的高兴时，薛城恍小心说自己只是为赚钱才进院里，显然不打算和赵苛走太近。

        这酒菜吃的不尽兴，半夜回来睡不着。赵苛寻思该给家里送些钱去。他那个堂哥，来信勤快，都是隔着肚皮的话。说啥小尾明年第一个孩子如果是男的就拜他为师。这人真不咋地，回信时，让阿爹拒绝。他不能保证自己平安，何苦连累没出生的孩子。

        夜色晴朗，这里是不宵禁的，路上人不少。赵苛信步走着，记起白天看到过一家风安镖局。陆俊曾经和他还有纳泽私下里喝酒时，说过自家镖局叫这个名字。东顺他没去过，但镖师很有名。不是所有人雇得起灵师押送物件，民间找镖局的更多。这越州商贸繁荣，有镖局不奇怪。

        一半出于好奇，一半是不想被多吉继续扒皮，这回找镖局送银子吧。如此盘算，他喝光酒壶里残酒，来到镖局门前。

        门口守着俩人，恭敬的问大人有何事。哦，还穿着官服呢。

        “在下想托运笔银子。不多，三千两。去平州地界。”

        其中一人把他请进去，在顾义堂稍坐。赵苛没等多久，有位年轻镖头来接待。年岁和他相近，行礼后坐下叫上茶。

        这不是北国人，赵苛马上判断，那种骨子里的谦和可学不来。这人，是灵师？

        “小人林皓，大人来托镖，不胜荣光。”

        “哈哈，客气了。看您不是本地人氏。”

        林皓微笑：“大人好眼力，我来贵地不久，承蒙娘舅收留，还未走得几趟镖。不过我风安镖局，但凡接了，绝不会出差错。”

        赵苛把银子从百宝囊里取出来，在地上堆成团。

        说好送去何处，办完手续，按捺不住问道。

        “林镖师，敢问，这里主人是否姓陆？”

        林皓“正是，您认识我娘舅？”

        赵苛少有的犹豫，唐突了，本来没想刨根问底查陆俊来历，可到眼前，忍不住想问问。没料到他亲爹在北国啊。

        “并不认识，只是在下同僚有个叫陆俊的，说起他家里开镖局。突然想起，就问这么一嘴。”

        林皓来了精神：“这个人，可是中等个头，用的一手好枪法，爱吃年糕？”

        赵苛轻轻点头，东顺镖局，不该镖头坐镇东顺那边吗。

        他正思量呢，忽听声爆喝，从珠翠门帘后走出一人。得，这果然是陆俊亲爹，看面相错不了。怒目圆瞪，气势夺人。

        “未神火！”阳炎破代替他发动了法术，可见陆老爷子多吓人。要是他阿爹有这一半，得吓得他一辈子不回家。陆俊，你太不容易了。

        灼白光芒照满顾义堂，下一刻，极热火焰化作群蛇那样盘绕他周身。眼看要烧尽这镖局。

        阳炎破，住手！不然你没妖丹吃。

        赵苛拼命把火焰收回去，尴尬的咳嗽下。

        “您是……”

        “老夫陆正，灵官所说，是我那不孝逆子。跑出门一年多没音信，原来是躲进那里。灵官大人，你可知他现在在哪儿？”

        我特么知道也不能说啊，赵苛脑子里想象陆俊被吊起来打得只剩半口气，然后被丢进家中私牢，奄奄一息的场面。

        于是赵苛绷紧面皮：“陆老，我是灵官。不会出卖同僚行踪。您的要求，可是要论罪的。不管陆俊出身哪里，饕餮神君点了头，他归灵都管辖。请不要插手。”

        林皓上前劝导：“娘舅，你吓到灵官了。表哥他不也是为给您争气才来的吗。眼下，这位灵官说了，他已经学有所成，这是好事。”

        “浪荡！不知轻重的逆子。灵师那么好当吗？胡闹！”陆正嗓门震天响。

        赵苛站起身：“陆老，陆俊告诉过我，东顺镖局以镖为命，绝不辜负。我的东西已然托你们押送。想必不会出事吧。”

        甩下这话，赵苛要走，陆正猛的抓过来。

        “好大胆！”赵苛真火了，你到底是凡人，挡不住术法，让你三分没完了。手臂相撞，陆正退上七八步才停住。

        等他要出门时，林皓追上来。

        “万分对不住，其实，娘舅他十分思念表哥。碍着面子，还有怄气。大人您务必让陆俊写封信给娘舅。”

        赵苛看时，陆正转身的落寞。

        “唉，为啥陆镖头脾气这么火爆。陆俊可是个温吞性子。”

        “这不还是急的。呃……东顺的灵师，并不相同。”

        “行了，我把话带到，他来不来我管不着。”

        赵苛匆匆回驿站，这下睡得着了。

        第二天往回赶路，夏追要迟几天，老薛去找同乡醉生梦死吹牛去了。就赵苛和归名，用了腾云符，在天上朝回赶。

        路途中，俩人说了许多灵师世家的事。原来归名老家在国都名城西边的番州，是个不大不小的氏族。他弟弟归硕是侧室生的，勉强算家族一员。他是母亲改嫁前所生，地位颇为尴尬。本来请求家主他自己去做灵师，但被主母手下听去，撺掇归硕也去。归硕没心眼，只当一块儿当灵师为国出力是好事。归名自然无力反对，哪怕闹到主母和家主那里，结果不会变。退而求其次，假若有了俩灵师，他们母亲不至于没位置。

        赵苛对他来历没多大兴趣，默默考虑他所说的七大氏族灵师。自个儿再强，对上别人成群的，硬碰硬当然不行。还有那陆正，要不要告诉陆俊呢。

        两人飞了不到半日，即将进入清州时，远远瞥见有人飞过来。他们停住，见来人是朝廷的传令灵官。身着红色皮甲，手里拿着玉牌。

        这人停在他们面前：“两位，饕餮神君有令。速速赶往胜州挪移天。”

        赵苛行礼：“请问，是什么事这么紧急。”

        那个传令者回答：“二位是刚办差回来所以不知道。北国要对东顺辟玉国开战了。饕餮神君亲自带领。还请不要迟到。”

        这么突然？赵苛没多说，立即掉转头朝胜州方向前进。归名有点哆嗦。

        胜州多山，多树。适宜修建城邦的地方很少，首府位于靠近辟玉国边界处。当他们星夜赶路，来到这崆关城，城外巨大的法阵照得天空透亮。

        下头城池厚重工整，向来作为边关要塞使用。连接到凶水河的长城延绵不绝。从主城延伸到天边。就在城门外，挪移天正发动。

        周长四五里，发光屏障内，不停在各地灵师出现。带着各自家伙，朝法阵外集结。

        落地前，归名才问：“好好的，突然要打仗？我们才入院一年，上了战场……”

        俩人落地，千蛮监院在指挥调度。不等他俩开口，只告诉他们去院里灵师的大帐篷。找自己师父去。

        他们跟随人流进入堆放辎重和军马的地方。看着饕餮大旗走过去。各色人等来去匆忙。整顿军备，核查人数。不光是灵师，数以万计士兵都在整理。

        而远处，饕餮化形到山峰那般高，目不转睛看这边。他的那边，盘踞众多妖族，还算安静。

        直走到最深处，那顶几乎算得上楼阁的帐篷，他们看见守门口的鲛狼。

        “鲛狼师兄，我们听到命令要来这里。”

        “进去朝左边走，是疾字科位置。换了衣甲，等候开拔。”

        帐篷里热烘烘，气味不大好闻。打眼看去，中间有个大炉子，周围人席地而坐，擦拭法器，或者激动得聊天。有好多生面孔，当然全是武灵师。

        魏炎那双大翅膀很好认，他俩跑到疾字科那边。

        “师父，弟子赶到。”

        魏炎一手在画符，一边因为没到齐人恼火的嚷嚷呢。看了他俩，点点头，让个陌生人去交代他们要做什么。

        这人个头不高，儒将气质，约莫三十来岁。好看豹尾缠于腰间。背上好几把长刀，已然是穿了军甲。问他们名字，看过腰牌，带他们去屏风后面。

        “换上铠甲。啥都别问，司徒师叔担任指挥使，虎珍院里来的人，暂时领校尉军衔。”

        归名恍然大悟的哦了声：“您是孟莫言孟师兄？”

        那人微微一笑：“正是在下。换好衣甲，原地待命。我们所要用的行李，会有人送来。外面那几个帐篷，是各州驻守灵师和民间自愿报名的，有认识的，可以聊聊，但别走远。”

        “是。”赵苛显得不冷不淡。

        孟莫言离开，赵苛发现自己不会穿这个。归名同样懵逼。

        “这个，咋穿？”

        归名探头，想找个人来问。却见一位已经换好锁子连环甲的莽汉奔过来，刚认出他是纳泽，见他绕过屏风，抱着赵苛使劲拍他后背。

        “哎呀，阿赵，你才过来。要打仗了，正好杀个痛快。师父老不回来，闲的鸟疼。”

        赵苛尽力逃出他怀抱。

        “轻点，你这力气见长啊。快，教我怎么穿这个。”

        纳泽得意的指挥他们穿好。赵苛他们给的皮甲，比力字科要轻便。一番倒腾，黑甲红缨，腰间挂上佩刀，倒不难看。

        不过他们新进灵官，没啥故交，师兄们都和以前的同僚和地方上好友聊天，赵苛的同科们挤在角落。

        不多时纳泽把无柯拉了过来。这小子好像去试灵前那样，就差哭了。

        多吉扯开嗓门，好压过帐篷里噪音。对他们说了详细情况。原来是辟玉国要转投岐国，与不烬山，新城国一道服从于升天司。这下饕餮炸了肺。这三国位于东顺北方，失去辟玉国，北国无法进入东顺。

        这次，饕餮神君亲自出战，留牙颜在虎珍院镇守。算得上倾巢而出。

        多吉叽叽呱呱说着：“不烬山便算了，各方都要留面子，辟玉国与北国交易往来，我们从不占他便宜。现在要反？那便一个不留。”

        闹腾过后，穿戴齐备，多数人没留大帐里，各自找地方休息。纳泽是拉着赵苛和无柯去司徒登那里。反正他那地儿大。

        只见他那里放个案几，上面堆满符纸和丹药，各种名刀宝剑。外头还趴着好几只狮虎猛兽。

        里头有五个已经去地方驻守的前科师兄，司徒登似乎不大喜欢他们，聊天时有一句没一句。纳泽他们也插不上话。等他们走了，司徒登四仰八叉倒床铺上。

        “累死我了。”

        纳泽纳闷：“陆俊呢？他不老和你一块儿吗？好容易聚一块儿。”

        “被我爹叫去，不知谈什么。都吃些灵丹，打仗可不轻松。”

        纳泽不客气，抓起来往嘴里塞，一边嘟囔打完仗只要赐婚，好娶了李小姐。

        司徒登无心闲聊，纳泽和他们说了半宿，在他看来，目标已然达到。只是苦恼于开始喜欢吃青菜。

        等周围人睡下，赵苛来到外面。明月下饕餮的轮廓越发鲜明。远处火光明耀，各地派来军队整顿差不多了。

        他拿出烟斗来抽了会儿。听见饕餮在打鼾，随着鼾声，吹起阵阵的风。哎，我们对饕餮来说算什么呢，他一巴掌可以拍死这里所有人吧。

        不知不觉，他走到驻扎处外围，意外的发现陆俊坐那里。那杆长枪插在地上。遥望南方。

        听到脚步声，他机警的回头。

        “赵苛啊，你来做什么。”

        “睡不着，四处走走。陆俊你要参战？”

        陆俊沉默会儿：“有办法吗，由不得自己。东顺，一盘散沙，我只担心，镖局被波及。”

        “你家乡，不在辟玉国吧。”

        “不在，是更远地方。”

        赵苛说出疑问：“你说，辟玉国，很强吗。要神君亲自出手。”

        “不强，这个国君糊涂，三面强敌，指望北冥撑腰？都是布阵图闹的。”

        “布阵图？”

        陆俊看他眼，带点怜悯：“你见过啊。牙颜招你见神君那回。神君用四象布阵图火行淬炼，不然你用不了阳炎破法力。”

        赵苛冒点冷汗，司徒师叔知道了？

        “我是早晚要走的。你得留下，前途难测。”

        “我……”赵苛感觉很复杂。

        “你说，当年祖龙，造了我们人族当后裔。他却不像其他真灵，照顾我们。人族啊，真是可怜。”

        “你说这些，我不懂。陆俊，你知道你爹在越州吗？”

        陆俊本来感叹的神情变得惊恐。低头想了想，抓起长枪要念御风术。赵苛赶紧拉住他。

        “你疯了？临阵脱逃会处死的。”

        陆俊不理，四处寻找逃跑方向，赵苛寻思要不要把他捆起来，不过打不过他啊。叫人的话，真就是死罪了。

        “陆俊你慌啥，你爹真会弄死你不成？至于吗。”

        陆俊立马瞪着他：“小声点，这事儿不能让别人听到。唉。”

        俩人说话间，某个身影从夜色里飞了过来。不，应该说是跳过来的，力道十足，带着凛冽妖气。

        是司徒流，他倒没穿铠甲，不需要。

        赵苛低头行礼：“师叔，我只是出来透气……我不打扰你们，先回营了。”

        赵苛走到第五步，司徒流喊住了他。

        “停下。你是赵苛对吧。陆俊常说起你。”

        “师叔谬赞，我和陆俊有点交情罢了。”

        赵苛面前围上来十多只狼魂。让他头皮发麻。听说这个师叔体内的狼魂是个妖王，融魂前带领的部下不愿离开，就让他们跟在了司徒流身边。非常难对付，没有肉身，却又不在灵师体内，他可是不会直接对付妖魂的术法。

        “刚才陆俊要跑，你打算做什么？”

        “师父，我没想跑……”陆俊难为情。

        “气息都乱了，不是跑？心思不定。”

        陆俊不吱声。

        赵苛后退，狼群贴近，现在要跑的是他。

        “师叔，刚才，弟子只认为，临阵脱逃没好下场，可以找司徒登叫上力字科的人，把他抓回来。”

        “陆俊没那么急躁，他要跑是为什么。”

        “师叔，我哪里晓得他家事。没说几句您来了。”

        “家事？”

        惨了，不小心说漏嘴。

        司徒流沉思会儿，叫陆俊和他回去。狼魂们随着撤走。好吓人，他们的事赵苛一点不想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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