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熄灯良久

膳毕，内室熄灯。

        良久后，雅尔江阿把尔葭抱在怀里，轻声问她：“方才用膳时，刘贵说十八阿哥吃了山楂奶糕才叫了太医，你那时……”

        “王爷，这事等会再说，我好累的。”尔葭小嘴微张，缓缓平复气息。

        “嗯，不急。”雅尔江阿轻抚她后背，为她慢慢顺气。

        她这体力不太行，得找个时间带她出门练练。

        他轻声解释：“爷不是在逼问你，只是此事得让爷心里有个底，咱们好防范于未然。”

        若说因十八阿哥生病，他便心焦不已，寝食难安，必然是谎话。

        雅尔江阿和年仅八岁的十八阿哥，两人的交集，除了他是皇上的儿子，便唯有怀里的小姑娘。

        翻身趴在他肩上，尔葭摸黑揪住他的寝衣，小声道：“下午用点心时，十八阿哥偷瞄了好几眼石桌上的山楂奶糕。”

        先前雅尔江阿为安抚她，曾说十八阿哥人小脾胃弱，加上皇上重视此事，才闹得一阵风雨。

        尔葭只当宫中娇养皇子阿哥，他猛然吃下一盘山楂奶糕，便闹起了肚子。

        尔葭趴在他肩头，小声说着悄悄话：“不过，直到临走前，山楂奶糕都没给他吃。”

        当时那孩子嘴巴太毒，毒的她头晕眼花。

        雅尔江阿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柔声道：“葭葭，山楂奶糕的事，日后若有人问，你只作不知，此事交给爷处理便是。”

        不管十八阿哥生病是吃错东西，还是有人有心算计，他都得提前把这傻姑娘摘出来。

        外人牵扯进后宫阴私，能全身而退的实在不多。

        “王爷，我知道了。”尔葭点点头，接受他的好意。

        虽不知十八阿哥今日为何来青枫斋，只是他是一位皇子，她不好怠慢于他，让他连口茶水都未能喝上。

        皇上赏给青枫斋的菱角，是最安全的食物，再者菱角甜汤好克化，又有十八阿哥身边的嬷嬷与小太监检验。

        用这道甜汤来招待十八阿哥，算是不落错处。

        很多人喜欢在吃食上做手脚，山楂不是此时的应季瓜果，尔葭担心发生食物相克的事，只把那盘山楂奶糕摆着充门面。

        无论十八阿哥喜欢与否，尔葭都不会开口请他吃任何糕点。

        放心把此事交给雅尔江阿处理，尔葭专心摸黑揪着他的寝衣扣子玩。

        “又在皮！”雅尔江阿满脸无奈，捉住小手轻咬一口。“爷的寝衣，不知废了多少件，都是让你淘气的。”

        从他嘴里抽回手指，尔葭娇娇地说：“王爷，我忍不住嘛。”

        悄摸摸地把指尖放在他衣服上擦去水渍，尔葭偷笑。“哎，每次看见这种小巧精致的扣子，我就心也痒痒，手也痒痒的。”

        雅尔江阿笑了，缓缓揉抚着她的肩头：“看来葭葭是休息好了。”

        探测雷达瞬间竖起，尔葭瞄了眼雅尔江阿，只是此时帐内昏暗，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耳边听到他的呼吸声，有些重！

        她顿时紧张起来，语气磕磕巴巴：“额，还，还好吧。”

        “这样啊那很好。”他轻笑一声，大手从她肩头慢慢上爬，摸上细软的耳垂轻捏着。

        屏住呼吸，尔葭悄悄撤回作坏的手指头，埋头缩肩装鹌鹑。她弱声道：“王爷，我给你念一段金刚经吧，既能助眠，又能”

        他打断她的话：“爷不用静心，你晚膳用了不少，爷帮你消消食。”

        说完，男人翻身欺上，拉着她再度欢愉良宵。

        夏日午后，窗外的桂花树荫里蝉鸣阵阵，尔葭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问谷雨：“十八阿哥患了痄腮？”

        站在书桌旁的谷雨道：“格格，这是王爷刚传来的消息，说是让您安安心。太医已确诊十八阿哥患了痄腮，想必很快就会痊愈的。”

        昨日十八阿哥还气得她牙痒痒，今日就确诊患了痄腮。

        尔葭把毛笔浸入笔洗，在水中慢慢搅动。“昨日在青枫斋吃菱角时，我倒是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尔葭疑惑道：“听说患了痄腮不但会肿脸，吃东西时腮肉也会感到疼痛。”

        昨日在青枫斋吃了菱角甜汤，回去后还能吃掉一小盘山楂奶糕，可见他的小脸蛋是不疼的。

        谷雨忙给笔洗换了盏清水，安慰道：“格格请放心，奴婢弟弟幼时也曾得过痄腮，普通人家没什么好药材，就把青黛磨粉，用水调匀后敷在脸上，不用半个月就好了。”

        “嗯，太医医术精湛，既已提前发现了病因，十八阿哥定能早日痊愈。”尔葭拿软帕裹住笔毫，轻轻吸去水珠。

        熊孩子得有个熊样，还是活泼乱跳些才好。

        尔葭看了眼桌案上的画纸，把它慢慢卷起来，问谷雨：“王爷何时传来的消息？”

        谷雨给尔葭递了根扎带。“格格，刘贵是在上午时亲自跑了一趟，说是王爷特意吩咐的。”

        “我知道了。”尔葭点点头。

        昨晚雅尔江阿确实说过，关于十八阿哥的消息，他会让刘贵亲自传回来。

        接过扎带，尔葭把卷好的画纸绑好，放进卷筒里。

        把卷筒递给谷雨，尔葭道：“我画好的几幅画要单独放着，你收拾个空箱笼来存放，一起交给刘贵送回京。”

        “格格放心，奴婢早就备好空箱笼了。”谷雨笑着应诺。

        格格喜欢新样式的瓷瓶碗盏，王爷早就交待好刘贵，拿到卷筒后快马送回京城，差人给格格烧制出来。

        “画了小半个月，就等回京后用上它们。”尔葭收拾好案桌，起身走到高脚冰鉴旁。

        揭开冰鉴盖板，尔葭侧身躲过迎面扑来的寒气，笑嘻嘻地从里面挑了一颗大红桃。

        转身摊在凉榻上，尔葭捧着红桃啃得美滋滋，摇头晃脑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就是爽！”

        这几日雅尔江阿忙得早出晚归，念叨她的时间少了许多，尔葭便故态萌发，时常瞒着他多吃几份冰碗。

        谷雨放好卷筒回来，闻言笑说：“格格，王爷也是好意，您确实不宜多吃冰饮。”

        王爷的心思很明显，早就盼着格格能生个孩子，如此便能以生育子嗣为由，为格格请封侧福晋。

        三两口啃完红桃，尔葭看了眼谷雨，板起脸问她：“你是猴子……你是王爷派来的眼线吗？”

        “格格。”谷雨慌得连连摆手，满脸郑重地表忠心。“您误会奴婢了，奴婢是您的人，一直向着您的。”

        王府上下皆知，王爷把格格护得周周全全，震得旁人不敢作乱。

        在简亲王府当差的婢女，皆是内务府分派的下五旗包衣，若是有机会谁都想往上爬，只是每人的奔头有所不同。

        倘若她生了二心，王爷是不会放过她的。谷雨只愿格格能长久得宠，她好做个体面大丫鬟。

        “哦，这样啊。”尔葭垂眸，轻声道：“此时你眼前有个表忠心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握住了。”

        谷雨咽了咽口水，忙道：“格格您说就是。”

        “放心，这事很简单。”

        尔葭掩去眼中笑意，板着脸道：“若有人再送份冰碗来，此事在我这便揭过去了。”

        “格格，您又在逗弄奴婢！”谷雨便是个傻子，也晓得自家格格在逗她。

        尔葭摆摆手，笑道：“哎呀，这事不重要啦。”

        重新趴回榻上，她竖起柳眉：“还不快去，小心我罚你晚上没饭吃。”

        谷雨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尔葭偷笑，转头看向窗外的桂花树，竖着小腿悠悠晃着。

        整个八旗包衣都是皇家的奴才，爱新觉罗氏才是她们的主子，她对谷雨无恩无惠，怎能指望别人为自己洒热血。

        倘若谷雨是王爷送来的眼线便罢了，总好过她是府外人安插的钉子。

        尔葭摸了摸下巴，小说上常出现的桥段，众人争夺皇位期间，在他人府中安插个把钉子很正常。

        这次回京后，她得好好观察下兰芝院的下人，尔葭可不想自己的住处让外人监视。

        想到有人躲在暗处记录她的一言一行，尔葭便毛骨悚然。

        若是无人安插钉子，那……定然是这届夺嫡不太行！

        踩着夕阳余晖，雅尔江阿拉着尔葭在院中散步，细细说了十八阿哥患有痄腮的前因后果。

        尔葭默了默，不禁问道：“所以，十八阿哥偷吃了山楂奶糕，因祸得福了？”

        十八阿哥患上痄腮，太医已确诊此前处于潜伏期，提前爆发的缘由是因吃了过量酸味糕点。

        “确实如此。”雅尔江阿微颔首。

        尔葭忙追问：“那十八阿哥何时能痊愈？”

        雅尔江阿牵着她坐在石凳上，温声道：“有汗阿玛重视，且行宫太医医术精湛，至多半个月便能传出好消息。”

        “这倒也是哦。”尔葭点点头。

        趴在石桌上，她枕着手臂看向雅尔江阿，小声猜测：“倘若十八阿哥是在木兰围场患病，不说随行太医是否齐全，便是治疗场所就不如行宫适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雅尔江阿扶正她鬓边的蓝珠花钗，轻声道：“嗯，此事汗阿玛已查明与旁人无甚干系。”

        尔葭瞄了眼他的右手，默默嘀咕：“这种桥段很眼熟，我还以为有人偷偷使坏呢。”

        瞥见这小淘气的关注点，雅尔江阿笑着把右手递给她。“痄腮本就常见，再者患有此症的多是孩童与少年人……”

        尔葭笑嘻嘻抓住他的右手，摘下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玩。

        认真盯着这枚碧汪汪的扳指，打算找出内里杂质，尔葭头也不抬道：“王爷，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雅尔江阿笑着瞥她一眼，无奈开口：“此次随御驾住进行宫的人，除了十八阿哥，再无他人符合此年岁，这便排除有人刻意为之。”

        “再者，行宫往来人员监控严格，便是痄腮易传染，也无渠道办成此事。”

        “那就好。”尔葭点点头，此事总算告了一段落。

        寻找瑕疵失败，尔葭拿着这枚大号翠戒指，把自己五根手指头挨个试了一遍。

        把臂肘支在石桌上，尔葭娇娇地伸出右手，把戴着翠扳指的食指翘给雅尔江阿看，嘟着嘴道：“王爷，你这扳指太大了。”

        闲来无事，作个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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