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我需要你帮忙

事后司空百岁埋怨苏浪不该跟卿小可这般黏黏糊糊，纠缠不清，用他的话说就是要么再续前缘，来他个轰轰烈烈，惊天地泣鬼神，要么一刀两断，两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大家以后还是朋友。苏浪知道老朋友这是为了他好，可这种事他真的没办法杀伐决断，虽说情场如战场，可他这个将军能在战场上杀伐立功，在这里却成了犹豫不决的懦夫，所能做的就是随波逐流，不知所始，不知所终。

又两日，衣桐和朱辞朗也到了西州。

他二人本先行一步，却因半途诛妖耽误了些时辰，故而姗姗来迟。广阳宗跟方家本无瓜葛，衣桐和朱辞朗也无意结交方勤这种地方豪强，就没有去祭拜方公信，倒是方勤谦卑恭敬，主动上门拜望，又亲自设宴为众人践行。

衣桐不耐烦这些迎来送往，始终绷着脸，倒是朱辞朗很能放得开——他即将满十八岁，气丹未成入流已无指望，他的广阳宗寄名弟子身份还有半年时间，半年后他将堕落凡尘浊世，操持修真者眼中的“贱业”：成为军中将领或一个武士。

既然命运无法选择，此刻提前热一下身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唯一让苏浪感到意外的是卿小可居然和衣桐相处的很融洽，脾气火爆的卿小可在衣桐面前变得乖巧可人、柔情似水，而性情高冷的衣桐偏偏对卿家小可关爱有加、呵护备至。

望着亲如姐妹的两个女孩，苏浪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居然生出了一丝失落。

自方公信壮年离逝后，西州的政局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一点苏浪自踏入西州城的那天就感受到了，至少有四股势力在暗中角逐，而且已到了公开翻脸、形将斗破的地步。

这四股势力里方家占位最高却在明处，方家是江南世族扶植起来的军中豪强，当初皇帝为了削弱他的势力，将他由南州迁至西州，本想哄他跟西州土著豪强阿斯卓伊家族斗个两败俱伤，没曾想他却凭借江南世族的强力支持不仅在西州站稳了脚跟，而且暗中跟阿斯卓伊家族缔结成为盟友，携手对抗朝廷，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眼见如此，朝廷方面立即调整策略，改为扶持方家，以牵制阿斯卓伊家族和逐渐与阿斯卓伊家族合流的正通教（旧教）。

朝廷的这一策略很有效，有了朝廷的支持，方家的翅膀硬了，因为翅膀硬了所以就想单飞，想单飞就得摆脱江南世家的控制，自觉羽翼丰满的方家与江南世家之间撕破了脸皮，转而投入了朝廷的怀抱。此后不久，在有心人的安排下，方家跟阿斯卓伊家族也产生了嫌隙，与正通教（旧教）也变得剑拔弩张，矛盾日积月累，终于随着方公信的猝死到了彻底爆裂的时候。

现在方公信死了，死因且不论，西州的势力平衡势必因此打破，一场决定西州今后命运的大内讧即将拉来序幕。

苏浪对此毫无兴趣，他跟方家不熟，跟阿斯卓伊家族不熟，跟正通教（旧教）也不熟，完全没有理由卷进去。衣桐更不想卷入这种无谓的内讧中去，她几次三番催促众人赶紧启程。

司空百岁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虽然很想留下来看看热闹然后趁乱捞点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西州这个地方邪乎的很，水很/深，不好弄，于是也建议苏浪速速离开。

苏浪以此为借口试图摆脱江南诸家子弟，对江南世家而言，西州的这场内讧关系重大，方家的旧掌门死了，属于他的那个时代结束了，新掌门孤立无援，给他一点支持，趁机把他拉回来，这才不枉过去那么多年的投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苏浪的想法固然没错，但江南各家家长想的却更深一层，这场大内讧，他们江南世家虽然有机会参与，却非主角，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念头看看热闹即可，万万不可太投入，今时不同往日啦，现今这局面就是个无底洞，他们无力去填。

与之相比查明神谕之事显得尤为迫切。

苏浪的说服工作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

苏健和崔寅却决定退出西行之旅，这一点倒在苏浪的意料之中，苏健现在正求上进，这样的机会他不可能错过；西州地近中州，崔家在此有着庞大家族利益，崔寅不可能视若无睹，他必须留下来尽最大努力保护崔氏家族的利益，至于神谕之事，反正他也不打算亲自去，有道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多送一程少送一程也没什么大不了，心意到了便是。

江南世家子弟里，云中岳对西行一事兴致最浓，自上次江南鉴证大会铩羽而归后，他闭门修炼，修为进步很快，距离破境入流看起来仅一步之遥。他是云家唯一的希望，将来无可争议的家长，云家在江南的排位就寄托在他的身上了，所以他急于通过西行证明自己。

苏浪对此并不看好，几次劝诫无果后却也只能作罢。

由西州再向西便是大荒地，这个地方苏浪并不陌生。

这是人狼等各种兽族盘踞之地，司空百岁也是兽族，对它们有着莫名的亲近，苏浪不忍伤他的心，这一路行来并不诛杀任何妖兽，卿世功、封家兄弟、邬天佑、云中岳武技修为已有小成，面对人狼以下的猛兽尽情诛杀，但对中级以上灵兽就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中级以上灵兽是衣桐和朱辞朗的菜，短短几年，衣桐修为已经是流境中阶，朱辞朗虽未破境入流，但锻身和武技也颇为可观，更重要的是世家公子出身的他满身都是宝贝，他身上和包袱里的神器加在一起比苏浪看过的总和都还多。

若无先天真阳气的加持，神器的效用将大打折扣，譬如苏浪的龙鳞弓，凡人也可以使用其诛杀邪魅，但效用将大打折扣。在皇太子的手里，十成神力可能只能激发出半成，而在苏浪的手里却可以激发出九成神力，威力对比自是霄壤之别。

朱辞朗虽然未能结成气丹，但已粗通吐纳之法，经脉里流淌着真阳气，像龙鳞弓这样的上古神器至少可以激发一半的神力，狙杀中等以下灵兽不费吹灰之力。

至少有这些神器襄助，做衣桐的助手是绰绰有余了。

这一日，衣桐和朱辞朗联手诛杀了一头作恶多端的红毛蜘蛛，红毛蜘蛛虽只是中级灵兽，战斗力却非同一般，不说毒囊里的毒液见血封喉，无药可救，单是那长满全身的毒蛛毛也令人望之生畏。开战之后，衣桐不让其参与，只让他在一旁观阵，朱辞朗严格遵守了，只是到最后时刻，眼见毒蜘蛛被衣桐斩断肢体削成了一座肉山，这才加入进去，却不想在最后时刻仍为其所伤，几根蛛毛刺入他的眼睛，虽然不致命，眼睛却一时半会睁不开，战斗力损失殆尽。

众人心存忧惧，倒是朱辞朗看的开，依旧谈笑风生。

他的乐观大方给了众人极大的信心，涉世不深的几个少年也放下心来。司空百岁却焦躁不安起来，苏浪道：“你担心什么。”

司空百岁道：“蜘蛛、蝎子、毒蛇号称三友，向来是住在一起的，有蜘蛛的地方必有毒蝎子和毒蛇，如今他们杀了毒蜘蛛那两个东西岂能不出来报仇？现如今，朱家的又受了伤，指望他们几个济得什么事。”

苏浪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不还有我吗？”

司空百岁道：“哥，你的本事，原本是能降得住它们的。只是。这些东西都是中级灵兽，你的气丹支持不了你使用弧月斩，连弧月斩都不能运使，你怎么斩杀它们？”

苏浪结固内丹的事并没有告诉外人，包括司空百岁在内，原因只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有实力留在神京城，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的。

因为机缘巧合，得到高人指点，他的锻身跨过了玄铁境和金钢境直接迈入不灭圣境，周身天门随意开合，这使得他有能力最大限度地减少真阳气外泄。

在司空百岁眼里苏浪身上的毫芒最近一段时间非得没有增加反而降低了不少，司空本能地认为苏浪在神功狱受伤太重损伤了内丹，虽然调养了一段时间但仍然没有恢复。

“你信不过我？”

“话不是这么说，按理你原本是行的，但眼下，要我说，这种事咱还是不要逞能的好。”

苏浪笑了笑，心里涌过一阵暖流，老伙计还是向着自己的，怕自己逞能吃亏，于是笑着回答道：“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有没有数，你心里最清楚，我只说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年轻人，不要逞能。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来日方长嘛。”

苏浪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衣桐外出寻药，终日未归，大荒地四处皆是黄沙戈壁，无遮无挡，苏浪心里担忧她的安危，几次登高眺望。

最后一次上山时，卿小可也跟了过去，对他言道：“你若放心不下他，便出去找找，空在这担心有何用。”这是出西州城后卿小可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看得出卿小可对她这位好姐妹也十分挂念，焦灼之色溢于言表，但衣桐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去找自己，所以她也不敢造次。

苏浪反过来安慰她道：“她不会有事的。”

“你倒是很放心她。”

话里有些奇怪的味道，苏浪想被点了穴一样，半身麻木，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硬是说不出来。卿小可走了，脚步冷硬，一如来时。

望着她的背影，苏浪一时心潮涌动，久久不能平复。

整整一夜，衣桐都没有回来，苏浪担心了一夜，却又不敢走开，夜晚是猛兽的天堂，朱辞朗重伤，其余人等缺乏与灵兽对战的经验，无力自保，他不能擅自离去。

拂晓时分，衣桐回来了，显得十分疲惫，衣衫上沾染着碧绿色的血迹，她先去看望了朱辞朗，二人嘀咕了两句，便对苏浪说：“你来一下。”

苏浪跟着她走到一边，衣桐道：“蜘蛛、蝎子、蛇，这三个毒物时常比邻而居，守望相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蜘蛛被我和朱辞朗杀了，蝎子被我打成重伤逃遁了，还有一条巨蛇，我不去犯他，它也会来犯我，我决定了，现在就去诛杀它。”

她望定苏浪：“我需要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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