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炼魂第一季

赤色毫光中，最后一丝杂色也被熔炼，纯色的赤，看似绚丽无比，却是最脆弱的时候，这种脆弱转瞬即逝，而且极难察觉，但小红箭却抓住了时机——骤然间，她身上光华大作，发出尖锐的鸣叫，电闪一般射向苏浪的眉心。

“不要——”

这一声呼叫有些沙哑有些无力，衣桐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她纵身朝苏浪扑去，她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小红的妄为，但她也知道自己的速度再快又如何能快过那道红色的闪电！

叮当一声脆响，常人便是近在咫尺也未必听得见，但对小红箭来说却犹如晴天霹雳，正当她一雪前耻的时候，一股强大的能量忽然凌空而至，封住了她的道路，未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被一种巨大的威压彻底压垮。

一柄霸道的黄玉刀横空出世，冷傲地将她斩成千段万段。

小红箭碎了，衣桐不知该庆幸还是伤心，但此刻任何多余的情感都是多余，她需要面临的是生死抉择。

一柄黄澄澄的黄玉刀悬浮在半空，刀锋指着她的眉心。

衣桐能感受到她的威压，那是一种生于上古，吸收了亿万年日月精华的恐怖力量。

苏浪的身边怎会有这样一种恐怖存在？

他真的是那个他？

一排汗珠密布于额头，衣桐的心却结成了冰。

黄玉刀又进了三尺，衣桐的脸变成了赤红色。

额头的汗水已经干涸，心头的冰却愈加阴冷。

高傲的天性让小九不屑为苏浪做任何事，除非她觉得有意义。此前，有灵族侵蚀他的灵魂，控制他的躯体，她觉得无所谓，所以不肯出手，现在却不一样，那个人已经证明了他的价值。

无声的嘶啸响彻在衣桐的魂灵深处，她感受到了一种恐惧，彻骨生寒的恐惧。

此时此刻，小九就停在她眉心处，只需一击，普天之下没人能救的了她。

包括她的便宜主人苏某。

咳咳，有人咳嗽了两声，黄玉刀抖动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原来的姿势。

苏浪又掩着嘴咳嗽了两声，神情略有些尴尬。小九并非他炼化，既非他的宠物，甚至连朋友也算不上，充其量只是有点熟。连佩苓是传过他一篇归匣咒，他从来没用过。

那家伙我行我素惯了，万一耍大牌不领受他的命令呢。

当然那是过去，为了面子他可以容忍，眼下又有不同。

归匣咒还是有用的。

一遍念完，小九就把刀锋从衣桐的眉心移开了，转而指向了苏浪。

“咳咳，那个，辛苦你了。”

苏浪并不担心小九会对自己下手，这家伙是有些霸道不讲理，但还没到敌友不分的地步，她可以为了救自己击碎小红箭，也可能因此戕害小红箭的主人衣桐，但无论如何她不会害自己的主人，她是上古神器，比人更懂忠诚义气。

“这里风太大，会损伤你的灵性的。纵然你不在乎，也会侵蚀你的灵光。”

灵光于神器而言恰似姣好的面容于一个年轻女人。

这句话对小九触动很大，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消失不见了。

威胁解除，苏浪掬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表情略感尴尬。衣桐却是眼圈一红，扑通跪下，捧起飘飞的小红箭的魂灵碎片，忍不住哀声恸哭。

小红箭是她炼化的第一个灵器，与她朝夕相处已有三年，突然崩碎，她如何不伤心？只是天地大道，生死幻灭，纵然有心，逝去的也再也找不回来了。

“对不起，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苏浪想安慰她什么，脸上却挨了一记热辣辣的耳光，衣桐的青钢剑立即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她红着眼睛，厉声说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宁可死了，也要报这个仇。”

报仇当然不全是因为小红箭。

苏浪苦笑一声：“那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

剑锋再进一步，苏浪周身的紫气骤然大作，猛地将剑弹开了。

修为达到品境后，护体罩会在身体受到威胁时自动运使，这完全出于本能。

衣桐收回了剑，无声离去。

苏浪摇了摇头，轻轻一叹，手捻法诀，形成一个赤色的气旋，将小红箭的魂灵碎片收集起来。灵器崩碎后一般是修复不起来的，恰如人的灵魂，一旦崩碎，除非是神，否则再难复原。

留着小红箭的魂灵碎片就此刻而言纯粹只是为了一种寄托。

二人无声走了十余里地，衣桐停住脚步：“怎么转来转去，又返回原地了。”

“不，不是原地，你仔细看，那株草，只有十六片叶子，先前我们走过的那个地方，那棵草有十八片叶子。”

衣桐望了眼苏浪，目光中充满了惊讶，苏浪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晋级过后，目光忽然变得敏锐起来了。”

衣桐道：“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何还会被怨灵冲神？”

苏浪想了一下，说道：“我是故意让他冲神的，目的想找出一些线索。”

“线索？”

“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来自尾泉郡。”

“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鸿蒙初开，兽族为天神独宠，后来灵族昌盛，超过了兽族，大荒之战后，人族昌，兽族退避荒原，灵族却不肯认输，再后来宗门并起，群雄逐鹿，目标就是清除灵族，灵族遭受重创后，向西、北溃散。宗门势力除恶务尽，三百年间连续发起十三次征讨。此后，灵族分裂，冥顽不化者被禁锢在极北，不得脱身。识时务者远遁荒野，隐匿不敢出。另有一支脱去灵身，自毁灵力，隐匿人间，也不敢出面招摇。冲神之灵，在中土，早已是过街老鼠，狼狈不堪，莫要说我辈修真者就是普通百姓，他们也不敢轻易招惹吧。”

衣桐道：“你这长篇大论的，究竟想说什么。”

苏浪：“没什么，我是在想：这个灵究竟为何敢冲我的神，是疯了，还是疯了……”

“我看你才是疯了，你知道自己被冲神后都做了什么吗？”

苏浪顿时面红耳赤。

衣桐狠狠地踩了他一脚，面若冷霜：“你果然是知道的。”

苏浪忙解释道：“不不不，你不要误会，那时候我只是知道，却无能为力。”

“胡说，那此后呢……”

“真不是胡说，当时被他冲神，灵魂并存，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无力阻止，那种无力感你是无法体会的，就是，唉，明明看着心爱的人受辱，却……”

脚上再次传来剧痛，这回苏浪学乖了，彻底闭嘴，再不吭声。

衣桐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散去怨恨，决定不再纠结此事，于是说道：“一年前，永夜峰上神像滴泪，传言天将大变，一时人心惶惶。说道之日，我向祖师请教此事，祖师不肯正面回应我，只说若天象有变，要我辈修真之人戮力同心匡扶正道，我从他老人家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焦灼，这才不远万里赶来天玑山一探究竟。现在看，这天是要大变了，灵类不顾生死，强硬冲神，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苏浪道：“他们当然知道，他借我的口也说了，所以我很奇怪，论理他们应该避着我们才对，毕竟这里不是尾泉郡，完全没必要嘛。”

衣桐拧眉问：“那个东西，真的来自尾泉郡？”

苏浪摇摇头：“无法分辨，我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他是从中土跟来的，一路随行。”

衣桐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信？”

“信你才有鬼了，别告诉我，我连灵族都分辨不出来了。”

“我以为是你太自信了，你自信有广阳宗持武力于人间，中土就不会再有冥灵。”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但你是这样想的。”

“无赖，我怎么想的，你如何知道？冥灵被封在极北冰原，就算有一部分隐匿在冥域，那跟中土又有什么关系，中土顶多有几个不成气候的邪灵，既无灵身，又无灵力，充其量能蛊惑几个村夫村妇骂街打架，叫他们上山做匪都没那胆，成不了气候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苏浪还想说些什么，衣桐却堵住他的话头：“行了，不是我们广阳宗有多厉害，主要是中土天象变了，什么意思，还需要我解释一遍吗？”

衣桐剜了他一眼，倒背起双手，扬长去了。

卿小可和司空百岁已经按照常规的解毒方法给卿世功解了毒，然后敷上了金疮药，卿世功虽然仍在昏迷中，但面颊红润，气息均匀，看起来无甚大碍。

苏浪和衣桐却不敢掉以轻心，仔细施药给他拔毒，又用神识观照全身，确认没有被灵类冲神的迹象后，这才放心让他昏睡。

当晚，卿世功便在昏迷中发起了高烧，一夜胡言乱语，说的都是小时候的故事，其中不乏糗事，甚至连十二岁时偷看婢女洗澡的丑事都翻了出来，倒把卿小可羞的脸通红。

众人守着他一夜不曾合眼，二日清早，卿世功醒了过来。神智还有些混沌，但已经能认人了。

“我怎么啦？”

“没什么，你受伤了，被那些家伙恶心到了吧。”

“啊，哦，是吧，真是有些恶心。你们怎么，眼睛都红通通的？”

“你还说，为了你，我们整宿没睡。”

“哈哈，对不住各位了。你们睡吧，我好了，我来值守。”

“你？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喂，司空先生借你的酒喝两口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我的酒能给卿家少主喝，我的荣幸呀。嘻嘻。”

卿世功吃喝之后，精神的确好了不少，检查他的伤口也有了愈合的迹象，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这点小伤对江湖儿女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啦。”

司空百岁倒头便睡，生怕卿世功反悔又派他去值守。

众人调笑了他一番，各自找地方躺下。卿世功盘膝打坐，默念真诀，进入冥思状态，让身体休息，让神识值守。

休息了两个时辰，众人精力充沛继续向前。

前面是一片针叶林，因为没有阳光，冥地的植物大多没有中土植物那种宽大的叶子，它们的叶子进化成针状，远观就是一根根尖锐的锥刺。

树林里满是翻滚的浓雾，浓雾有毒，众人取出药巾蒙在脸上。

中间有几头凶悍的雪豹出来捣乱，被苏浪无情斩杀，又有一群貌似猴子的古怪小兽出来劫道，这些东西个头虽小，却身法灵活，忽上忽下，兼之爪上有毒，折腾的众人颇为狼狈。

一场混战后，遍地都是“猴子”的尸体，尸体尚还温热，那些食腐的动物便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它们中的很多也很危险。

衣桐仗剑开道，苏浪负责断后，一行人加紧穿过小树林，在一处废弃的河谷停下。清点人数，却少了卿世功。

“刚刚他还在我身后，一眨眼怎么就不见了。”

司空百岁摸摸脑袋十分不解，快出小树林的时候，有几头毛茸茸能飞行的小怪兽凌空扑击，苏浪和衣桐联手对敌，让司空百岁、卿小可护着卿世功先走，二人把卿世功夹在中间，且战且走，却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怎么办，怎么办嘛？”卿小可一脸的焦灼。

卿世功的脾气虽然不大好，又爱管闲事，但秉性不坏，且又是她的堂兄，是以他的失踪卿小可最为焦急。

衣桐安慰她道：“你放心吧，这里连个灵兽都没有，以他的修为不会有事的。”

卿小可不能放心，又望向苏浪，苏浪宽慰道：“或许是走岔了，没事的，我们在这等等。”

众人在河滩上等了一阵，仍不见卿世功的踪影，茫茫丛林笼罩在浓雾之中也不知道去哪寻找。危机四伏，又哪敢分开？

不远处风卷乌云，电闪雷鸣，一场大风暴正在酝酿，此处无遮无拦，绝非久留之地，众人商量之后决定继续前行，让司空百岁留下标记，希望卿世功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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