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他的解释

杀了她或者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一死百了，从此这一页就揭过去了。他相信公府兰的死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厄运，或者会贬他的官，但那有什么要紧，不做官正合他的意。

但他有并非嗜杀无度的人，这两天的血已经流的太多，他厌恶至极。

　　送走公府兰应该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收留公府兰的风险和收益同样巨大，能有如此眼光和魄力，恰好苏浪又认识的人中也只有林白露了。

　　林白露潜伏在神京城没有走，谁敢担保意不在此？

　　送走了林白露，苏浪堂而皇之地回到了神京城，径自入宫向皇帝复命，有公府函的接收文书，自可对公府尪有个交代，至于人到哪去了，那是公府函的事，与他苏浪何干？

　　独孤赢韧现在正被诸事烦心，哪有心思去管这些小事，抚慰之后赏赐若干打发他回去。

　　入宫销案是林白露给苏浪出的主意，越是见不得人的阴暗事越是要让它暴露在阳光之下，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你的时候，你才是安全的。

苏浪从宫里出来，骑马直奔京兆府，京兆尹范愿已经离职，新的京兆尹尚未到任，府事暂由秦朗莱代理，方不同襄理治安。

苏浪的平安归来让二人吃惊非小。

　　方不同哼哼道：“案子销了？”

　　苏浪将皇帝赏赐之物摆在桌子上。

　　越级进宫销案，自然不合规矩，但苏浪就这么做了秦朗莱也只能干瞪眼。京兆府向来是各派系势力交汇之地，藏龙卧虎，他一个代理府尹，能管的了什么事？他不仅管不了，也不想去管，甚至代理京兆府也非他所愿，时时刻刻都想着辞官回家呢。

　　苏浪将皇帝赏赐之物分给了执行公务受伤的一干捕快，又为众人请功请赏。他此前几番不顾危险救护众人，如今又仗义疏财，提携关照，众人都感他的人情。

　　一名叫刘润的资深捕快跟几个兄弟商量了一阵子，悄悄将一件机密之事禀报了他，言在城西向乐堂里见到可疑人物出入，疑是卿家兄妹。

　　拿住卿家兄妹自然是大功一件，但处理不慎也会惹来大祸，这些人精哪能不懂这个道理。把消息递给苏浪，乃是一举两得，两头讨好：他有本事拿下自然是奇功一件，算是众人还他一个人情；他若动不了，对彼此双方也没有任何损失，且仍旧是卖了他一个人情。

　　这个人圣眷正隆，将来前途远大，岂可不巴结巴结？

　　苏浪闻言欣喜若狂，却不动声色道：“我知道了。“

　　言罢自去，刘润叹道：“看来他老人家也不动不了，幸好咱们没有轻举妄动，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众皆纷纷称是，正说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阴仄仄地蹭过来，在刘润的肩上拍了一巴掌，皮笑肉不笑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说出来让咱哥们也乐呵乐呵？”

　　此人名唤方蓉，是方不同带来的，在京兆府里十分不老实，四处打探隐私。众人既厌恶又畏惧，刘润打了个哈哈，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一哄而散。

　　方蓉摸了摸下巴，阴仄仄地哼了一声，回身向方不同禀报道：“他们知道卿家兄妹的下落，不告诉咱们，却说给苏浪听，带头的就是那个刘润。”

　　方不同劈手给了他一巴掌：“那还等什么，把人请来问个明白。”

　　一个时辰后，刘润就被吊在了一间黑屋子里。

　　方不同亲自坐镇拷问，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老江湖刘润便认栽了。

　　离开京兆府，方不同唤来三名亲信，附耳嘀咕几句，打发三人向东西北三个方向走。他自家却优哉游哉地去了常去的焚音坊，找老相好切磋琴艺去了。

　　一天的嘈杂在暮鼓响起的一刻归入宁静。

　　三通鼓响之后，各区的城门都将关闭，九道高耸厚实的城墙将整座城一分为九，彼此隔绝，直到第二天黎明的钟声敲响。

　　苏浪回到天佑侯府，与众人一起吃了晚饭，早早地关门睡觉，这几日在外劳累奔波，着实累傻了。

　　入夜之后的天佑侯府风平浪静，波澜不兴。

　　苏浪结束整齐，带上腰牌，自后院出了门，负责守门的费世农亲自给他开了门，没有问他去哪，更没有问他去做什么，只是记录了他某时某刻离开的天佑侯府。

　　……

　　正通教的教徒自称是神的侍者，神之男侍为圣音，神之女侍为妙音，单由圣音组成的修炼场所称之为圣音堂，单由妙音组成的修炼场所称之为妙音堂，而所谓的向乐堂，则是堂内既有男圣音又有女妙音。

　　神京城内有五大向乐堂，最有名的当属大向乐堂，位于紫金城四方城内，乃天下正通教的总教所在，其余四座向乐堂分别位于城之东、南、西、北四方。

　　城西向乐堂规模宏大，修建的富丽堂皇，像一个俗不可耐的游乐场。

　　古时百姓信神敬神，故而圣音堂、妙音堂和向乐堂都是庄严肃穆的，人们进堂礼神，恭敬而虔诚；“重门之变”之变后，人不再敬神，但相信冥冥之中有神存在的依然很多，神既然是存在的，又是法力无边的，那就不能得罪，时时供养是必要的。而神也非高冷不可亲近之辈，供奉既多偶尔也会显灵帮你解除一些烦恼，所以只要有条件，人还是要多拜拜神，多拜多进奉，说不定神一高兴就会保佑你的。

　　因此在“重门之变”一百多年后，神虽然失去了人的崇敬，却获得了更多的供奉。

神的再次得宠让侍奉神的侍者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不管妙音还是圣音，一个个吃的红光满面，身体雄健，为了消除多余赘肉保持良好体型更好地侍奉神，圣音、妙音们日日夜夜苦参天地交/合行云作雨大法，以平衡阴阳，凝神定性。

　　行此操时，魔音震荡，周遭数十丈内，生人不得靠近，强行接近之人，定力稍差难免就会心旌摇动，神思错乱，轻者震伤内脏鼻孔流血，重则为魔音所惑，堕入沉沦。

　　苏浪神识尚未恢复，不敢封闭听觉，这一路上就颇受煎熬。

　　好在他走的快，一路直入堂后的朝礼院，这里是供敬神之人临时安歇的地方，因为馆舍太多也常被出租给外地游客赚取香油钱。

　　苏浪要找的是一座叫“梯河”的包院，“梯河”是正通教经书里描述的一处美妙圣境，万绿丛中有一汪碧池，常有天上的灵兽来此饮水，偶尔也有仙女临凡在此沐浴。

　　不过城西妙音堂里的这处“梯河”此刻却显得破败不堪，房舍破败，屋顶长草，阴森森的让人望之生畏。

　　这里很久之前就租给了一个来京谋生的外地武士，那武士在故乡也薄有田宅，只是他那点家底在神京城实在算不上什么，他也不知道京城的水深水浅，一头扎进来，如鱼得水没混上，倒是呛了一肚子水，无奈只得租住在此安身。

　　平日他是早出晚归，又常常一连月余不见人影，想来度日很艰难，是每日奔波所致。

　　这里的管事圣音见多识广，见怪不怪，只要交足了房费，没人管你姓甚名谁，指什么吃饭。

　　苏浪知道这个“武士”其实就是卿世功！

　　他是个心机很深的人，刚到神京城时就以化名租下了这所宅邸，并雇人隔三差五的在此住上一住。

　　因为这个缘故，京兆府和属县发动的历次排查，都没有怀疑到这。

　　卿世功扶剑等候在廊下，看着苏浪从墙上一跃而下。

　　因为神识混沌，苏浪只得用肉眼寻找卿小可的下落，他有些失望，却也暗松了口气，真要在这见到她，彼此间一定非常尴尬。

　　  “城中搜捕甚紧，京兆府的捕快中已经有人知道你们的行踪，你们还是速速离开。”

　　卿世功道：“你会这么好心放我们走，你应该拿我们去请功领赏才对。”

　　苏浪摇了摇头。

　　卿世功道：“武心梅入宫拜国师，有你的一份功劳？”

　　苏浪点头，卿世功道：“那你还等什么，我们左右也不是你的对手。”

　　苏浪低头望向腰带，神精铁剑自动化成一柄窄刃长剑落入他的手中。这神器与他配合的越来越有默契，他心念方动，他就能做出反应。剑锋森然，却没有荧光波动。

　　神识模糊，苏浪无法察知卿世功究竟有没有被怨灵冲神，神精铁剑的这个反应让他略感安慰。

　　此举却遭到了卿世功的嘲笑：“我们是被怨灵冲神的妖孽，苏将军正好将我们拿回去仔细拷问，我若怕疼只能招了，我若骨头硬，你也可以屈打成招，左右都是大功一件。”

　　苏浪心念动处，神精铁剑化作一个手环，缠绕在他的手臂上：“神谕是真的，你们被骗了，是有人故设迷局蒙蔽世人。真的龙骸骨已经送入宫中，经由护国右国师那扶普石辨识是真的无疑，永夜的消息已经颁布天下，天下军民正万心如一，决意抗敌自救。我知道你们之所以进宫，也是一番好意，与我之所作所为，方向虽不一致，用心却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拯救亿万苍生。”

　　卿世功冷笑道：“不要说的那么好听，什么拯救亿万苍生，你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打压神将门，好让你们广阳宗夺回翼护之权。遥想一百多年前，你们被人摆了一道，含恨退避广阳山，这一百多年来你们哪时哪刻不想着重返紫金山，报那一箭之仇？偏偏又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苏浪道：“就算广阳宗有此野心，那又做错了什么？白日将尽，天降永夜，世间眼看就是一场浩劫，广阳宗借翼护之便多为苍生谋福利有何不妥？神将门四分五裂，内讧不休，这一百多年来造成的混乱难道你看不到吗，尸位素餐，不行就让贤，我相信广阳宗会做的比他们更好！”

卿世功的嘴唇嗫嚅了两下，终于没有说出话来。

苏浪缓缓口气，又道：“退一步说，天降永夜，邪魔肆虐，广阳宗正该谨守门户，自卫自保才是正道。以广阳山地势之险，以我宗门弟子修为之深，便是真的天翻地覆了，又岂能伤着我们分毫？小家不顾却顾大家，抛头露面，以身翼护天下，宁愿得罪四方邪魔，去做它们的标靶，我们又图的是什么？你骂我们贪图虚名，可曾想过我们也要拼命？”

　　苏浪越说越激愤，卿世功哑口无言。

　　默然良久，他叹道：“是我小肚鸡肠了，这些天我藏匿于此，也在想这个问题，或者你说的对，眼下由你们站出来翼护天下才是最佳选择。”

　　苏浪笑了笑：“你们也不错嘛，为了警醒天下人，不惜孤身犯险，要知道神京城可是我的地头，你们竟然就敢来，哈哈。”

卿世功脸一红：“我没你说的那么高尚，我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报复你。我被冲神后，你们弃我不管，又丢下小可一个人在弱水河畔哭泣。我恨透了你们，一心只想报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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