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公府新贵

　　众人拍脸、喷水、掐人中，七手八脚地把他救醒。

　　“你怎么啦？”

　　“没什么，对了，七窍接触真的会，会，会……”

　　“放心好啦，我已经检查过了，你的体内没有虫卵，不过下次他要亲你可要小心啦，这东西真的是无孔不入啊。”

　　又是一阵恶寒，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蚀蛲虫很难对付，但本体却孱弱无比，失去了颅腔的保护，它以极快的速度变色僵硬，眼下正奄奄待毙。

　　朱洪水恨透了这种东西，一脚下去将之踩个稀巴烂。

　　休整了半个时辰，苏浪劝朱洪水趁敌人立足未稳，立即发动反击，否则等他们调整过来就大势去了。朱洪水仍心有余悸，却也知道苏浪说的在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便把衣甲剥尽，召集众将，做了一段慷慨激昂的动员。

　　他带兵确实有一套，一番陈辞，众人顿时热血沸腾，嗷嗷乱叫。

　　司空百岁劝他把衣衫穿上，说万一在战场上被敌人困住，再来个七窍中某一窍亲密接触，岂非死的无比腌臜？

　　朱洪水浑身只掉鸡皮疙瘩，赶紧把衣甲穿上，另外找了一个大口罩把嘴和耳朵都堵上，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又不放心，索性连鼻孔也用纱布遮盖了。

　　为搭救隆尧镇的万余居民，苏浪不得不大开杀戒，灵族驱使蚀蛲虫攻城，看来还处于尝试阶段。他们极其擅于学习，一场战斗结束，所有的肉身傀儡都有了遮护脖颈和脑袋的器具——竹篮子、木桶、瓦罐以及一些金属器皿。

　　灵族指挥官们也脱掉了花哨的衣甲，让自己跟肉身傀儡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肉眼凡胎当然难辨灵族的真面目，但他们的伪装却骗不过苏浪。

　　一共有三十个灵类军官，苏浪斩了十八个，朱辞朗斩了两个，司空百岁杀了一个，其余的皆逃匿无踪。

　　“隆尧镇是守不住了，他们还会再来的。”

　　“军令如山，虽战至最后一人我也绝不退缩。”

　　“将军勇气可嘉，但将军可知，若你们战败，他们凭空又多了一万大军出来。这些人将极大威胁道州城的安全。”

　　朱洪水无话可说，肉身傀儡的凶悍他是亲眼所见，若无苏浪三人助阵，他丝毫没有把握守住隆尧镇，失去军队的保护，镇中一万百姓就是蚀蛲虫的新寄主。

　　“朱将军，撤吧，我会跟大帅禀明原因。你非但无过，还有大功。”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洪水也只好同意，当下动员百姓撤离。隆尧镇的百姓不是不想撤往道州城，但镇外黑暗中的蛮人太凶狠，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任你怎么说他们都不肯动。

　　朱辞朗劝朱洪水带上各界头面人物到战场上巡视一圈，让众人见识蚀蛲虫的凶残、强悍，以坚定众人撤离之心。

　　这番恐吓效果很好，全体百姓拖家带口立即弃镇向道州进发。

　　朱洪水想一把火烧了隆尧镇，以免资敌，苏浪道：“他们这些东西，有房屋没房屋是一样的。留着吧，将来总有打回来的一天。”

        一行人历经艰险，将一万百姓护送进道州城，守城将领却不大想接纳，原因很简单：道州不比京洛，囤积的粮草有限，经不住太多人的吃用，这些人远道而来，身上携带的金银细软不少，但几乎没人带粮食，凭空多出一万张吃饭的嘴，这个板可不是一般人敢拍的。

　　朱洪水是条硬汉子，见此情形脑子一热就坐在城下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骂：“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把人带了回来，你们却拒不接纳，当初是怎么说的，要我誓死保卫隆尧镇，战至一兵一卒也要保护父老乡亲，原来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这话传到道州大总管朱仙令的耳朵里，老头当众掬了把眼泪，对左右说：“天降永夜，人不能为人，此乃天数，奈何人道也如此颓败，老夫当日肯出山做这个大总管，不为升官发财，不为流芳千古，只是存了保境安民的念头，如今人到了门外却不接纳，我还是人吗？”

　　众人不敢言，只得下令将人接进来。

　　苏浪担心朱洪水因此获罪，特意拜会了朱仙令，向他详细通报了隆尧镇情况。

　　朱仙令大惊失色，连声问：“果然如此，天下谁人能敌？”

　　苏浪道：“肉身傀儡由蚀蛲虫侵蚀人、兽而来，起初如活尸，行动缓慢，一年后开始腐烂异化，这期间会变得力大无穷，但仍肢体僵硬，无法爬高攀墙，食量也会变得很大，若无食物不足则会很快衰朽。建议大总管谨守城池，坚壁不出，他们讨不了好处只能退避，不到万不得已时，万不可出城浪战。”

　　朱仙令连连称是，苏浪住了一晚，隔日便告辞回京。

　　朱仙令亲自送出城门，又登楼目送他走远，这才回身对左右道：“我说铁勒盟为何匆匆退走，原来是遇到了更狠的家伙。我道州城外百里无人，日子还算过得去，京城日子可就难熬了。”

　　朱辞朗之父朱道龄笑道：“谁让人家是京都呢，天下精华尽聚于此，自然能扭转战局，重塑乾坤。若不幸败了嘛……”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俱不说破。

　　……

　　道州向南数百里内无人烟，再向南蛮人渐多，越往南走蛮族越多，聚集在京洛间的灾民大部捐躯成就了“白骨圈”，幸存者大都变成了蛮人的俘虏。

　　因为食物匮乏，蛮人大量食人，这些俘虏被称之为“人菜”。

　　一路上苏浪救了许多“人菜”，带着他们试图进入神京城，结果却无法穿透蛮人的层层防线，在蛮人的严防死守下，数百名“人菜”先后变成了蛮人的下酒菜。

　　数月未归，京洛已经被蛮人重重围困，各部落分据一方，层层叠叠，陆路已经水泄不通，只能走水道进京。控制京洛生死命脉的人是公府尪。

　　禁军水军的所有高级将领都是他的旧部，他的儿子公府越现在已经跃升为水军佐领，成为帝国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苏浪凭着手中的天子剑登上一艘战舰，沿着漆黑的河道向洛城驶去。

　　河水虽然漆黑无边，却还算平静，蛮人不擅舟楫，水上之争屡屡溃败，索性也就认命了，除了偶尔在河道狭窄处放几支冷箭，恐吓一下，别无他计可施。

　　公府越迎候在码头上，一身戎装，胸前佩戴一颗金章，他已经晋升为将军了。

　　他虽是个实权在握的将军，但论阶级却在苏浪之下，既然身着戎装就得行军中之礼，司空百岁抢先一步将他搀扶住，又拱手道贺：“恭喜，贺喜，如今你一手掌控着京洛百万百姓的生死，可谓权倾朝野。”

公府越爽朗一笑，道：“我不过是个干活的，当家作主还轮不上我。倒是阁下跟着天佑侯悠游天下，何等的潇洒。”

司空百岁笑道：“潇洒，十分之潇洒，将军愿同行否。”

二人笑了一阵，公府越却又不说话了。

　　司空百岁便道：“我是个闲人，随天佑侯出去闲逛，你们有要紧事谈，我回避好了。”

　　公府越一把将他拉住：“大人有大量，前番一点误会，已经解开了，何必再记挂在心。”司空百岁道：“非是我小气，只是你们这样的权贵之家，我实在是高攀不起，稀里糊涂的就进去了，若非我的好兄弟舍命搭救，我就是烂死在牢里也没人知道。”

　　公府越道：“你若不去，我也不敢勉强，只是别后悔。”

　　司空百岁一惊：“是什么事，可否透露一二。”

　　公府越却卖起了关子，再不肯说。

　　真正要见苏浪的是公府函，公府函是奉父命来见苏浪，说是了解一下北面的情况，把司空百岁叫来是公府越擅做主张，目的是了结一段恩怨。

　　当初把司空百岁投进京兆府大牢的正是公府函，目的是为妹子出口恶气，妹子公府月华心里没有恶气，有恶气的是他自己，他觉得自己的妹子被一个无赖拐走，因此心里有气。

　　这才一面撺掇父母对妹子执行家法，禁足不让出府，一面把无赖丢进京兆府大牢。

　　忽然相见，未免有些尴尬，加之公府函素来瞧不上苏浪、司空百岁这样的寒门新贵，于是就摆了个鼻孔朝天的架势。

　　司空百岁一肚子闷气。

　　公府越也觉得尴尬。

　　彼此僵持了一会，还是公府越先开了口，先代父亲为众人接风洗尘，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这才让公府函回心转意，这些话本来应该由他说的，公府越越俎代庖是什么意思？

　　公府尪派两个儿子来此，并不是真想了解什么北面的消息，他现在对幽州不感兴趣，对海州也不感兴趣，而道州和京洛附近的消息他比苏浪知道的更详细。

　　他派儿子来此只有一个目的，给皇帝提个醒。

　　成功清洗了宫卫军之后，皇帝的威权达到了顶峰，言谈之间对他这个柱国之臣有些怠慢起来，这让公府尪看到了一种危险的苗头，他不能让这种苗头持续下去，必须给皇帝一点警告，苏浪只是一道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餐还在后头。

　　苏浪私下密会公府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独孤赢韧的耳朵里，他不由得悚然一惊，自己看重的人竟然背着自己跟外人搅合在一起，这算怎么回事？

　　他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内心如火却又不动如山。

　　苏浪进宫禀报此行结果后，他大加赞赏，当即擢升了司空百岁的官，赏赐了苏浪三百石米粮和一车蔬菜、肉类。

　　京城米价现在高的离谱，蔬菜和肉类更是稀缺，所以平心而论皇帝的赏赐不可为不可丰厚，但对于官场中人来说，赏物不赏官，本来就落入了下乘，总是让人高兴不起来的。

　　好在苏浪完全不在乎这些，他安然回到天佑侯府，重续他被中断的蜜月之旅。

　　他不在的这一段时间，神京城还算是风平浪静，蛮人虽然四面围城，但水路还是畅通的，为了应对永夜之劫，京城里囤积的粮草足可支用三四年，虽然三四年很快就会过去，粮食也迟早会被吃完，但在吃完之前，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所以人心尚算安定。

　　当然太平无事也谈不上，大约半个月前一支骁勇善战的蛮人敢死队突然杀进神京城，挥舞大刀砍了几条街，砍死砍伤二十几个人，制造了相当程度的恐慌。所幸险情很快被排除，神京城的城区是宫卫军的防区，宫卫军是皇帝的亲军，脱胎换骨之后斗志无比旺盛，因此英勇突入城中的蛮人勇士无一例外被全歼。

　　这次意外并非全无一丁点正面意义，对蛮族一直心怀恐惧的京洛百姓得以从这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中找到了充足的信心，蛮人不可战胜的神话就此破产，他们也有弱点，也是用刀能杀的死的。

基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自信，皇帝独孤赢韧决定搞一次军事冒险，以提振军民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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