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不宜深究

……

　　四周的灯烛亮了起来，满地都是尸体。

　　衣桐自黑暗处走来，手持利刃，锋刃上还滴着血。

　　“你还是开了杀戒。”

　　“我杀戒早开，不像某些人至今还在装纯洁。”

　　“有人想拿我做肉舍。”

　　“听到了。”

　　“这个人是谁？”

　　“问你自己。”

　　苏浪默然，他在这个世上无亲无故，怎么会有人拿他做肉舍。

　　他摇摇头：“我实在想不起来，也许从我的身世上能找到一点线索，但我的身世……”

　　衣桐道：“或者有人能帮你。”

　　她转身走出大殿，殿外，南宫纯裹着一件黑袍站在风中，一只手扶着遍体鳞伤的牛神功，她本来是两只手扶持的，因为看到苏浪就改为一只手了。

　　牛神功伤的不轻，脸色寡白，全靠衣桐的丹药吊着。

　　“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身世，你的身世。”牛神功咳出一口血，南宫纯狠狠地瞪了苏浪一眼。

　　“你还是先养伤吧。”

　　“不，不。”牛神功咳嗽了两声，捂着心口说道：“你的身世是最高机密，即便是我也知之不详，我只知道你的父亲曾是禁内的一位侍卫统领，获罪被贬，在幽州为边军效力，不久那支边军被裁撤，他也就销声匿迹了。”

牛神功又咳了起来，看样子距离死不算太远。

南宫纯道：“他已经快死了，你们就不要逼他了。你的身世既然有人刻意掩盖，一定干系重大，你不要试图去查访，那只会让你陷入险地。”

　　南宫纯看了眼衣桐，嘴唇颤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声谢谢。

　　司空百岁见苏浪平安归来，大喜，忙迎上去说：“很奇怪，我看见南宫纯跟着牛神功骑马走了，两个人共乘一匹马，她还搂着他的腰，这是太阳打东边出来了吗？”

　　衣桐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是夫妻，本该互相扶持。”

　　司空百岁听她言语很冷淡，讪讪道：“我忘了这茬，是啊，他们是夫妻，理应互敬互爱，就像你们是师兄妹，也应该互敬互爱一样。”

　　若是机会合宜，司空百岁并不介意拿他们两个开涮取乐，但今天显然不行，衣桐的脸冷的像块冰霜。

　　他悄悄问苏浪：“你怎么得罪她了。”

　　苏浪耸耸肩，示意自己也蒙在鼓里。

　　“你们不要猜了，到处都在溃败，我心里当然不好受，南宫纯其实是我们安插在宫里的眼线，隐藏的极深，但现在也暴露了，而让她暴露的正是某个自以为是的人。”

司空百岁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脸的惊诧。

衣桐则狠狠地瞪了苏浪一眼。

　　苏浪无辜地低下了头，南宫纯的真实身份他如何知晓，这件事完全是个意外。

　　“她知道这事不怪你，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你别生气了。”司空百岁悄悄安慰好兄弟，然后大声问衣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他们都说国师是在宫里被害的，但我想就算是真傻也不会在自己的地头动手，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衣桐叫道：“我现在心里很乱，你们谁都别烦我。”

　　竟飘然而去。

　　司空百岁目送她远去，带着几分丧气问苏浪：“咱们真的一败涂地了吗，牛神功挂了，南宫纯跑路了，如今连她也抑郁了，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譬如海外，或南海？”

　　苏浪却道：“我们去天佑城。”

　　天佑城还是原来的老样子，至少远处看去是如此，但城中早已变了天地。

　　这里完全成了一座死城，城中没有一点生的气息，没有人，甚至连老鼠都不见一只，也没有一棵活着的树。

　　司空百岁弯腰捻起一撮灰土，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像是被烈火烧过，但奇怪的是这木门还是好好的，你让我打一拳，我想知道我不是在做梦。”

　　“你不是在做梦，这里的确经历过火灾，这火名唤阴火，足以将一切生物焚烧殆尽，但无生命的东西却不会有事。”

　　“世上竟有这等诡异的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我瞎掰的，你千万别信以为真。”

　　个中原因苏浪的确一无所知，但整座城的确成了死城。

　　没人能经受这压抑的折磨，只得半途逃出城去，下一站是城外的暗城。

　　苏浪连吸两口气，他担心自己将看到一幕惨绝人寰的悲剧，但实际上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好，暗城还在，而且防御的很好。

　　只是暗城之外有一道五里宽的死亡地带，地穴人在此广设迷宫，挖掘了无数的坑道，阻止城里人出来，阻止城外人进去。

　　地穴人现在也成了灵帝的附庸，编制在蛮八旗。

　　他们的战略盟友马背矮人也宣誓效忠了灵帝，却被编入兽八旗。

　　灵帝对物种的分类很诡异，具体标准尚不为人族所知，但不管是蛮八旗还是兽八旗，在帝君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马背矮人也没有因为与兽为伍而感到不满。

　　这里，现在，完全是地穴人和马背矮人的天下。

　　这或者就是芈阗的使者屡次寻找不到暗城的下落，而误认为芈氏一族销声匿迹的原因吧。因为普通人是绝对突破不了地穴人和马背矮人的防区的。

　　忽然见到苏浪和司空百岁，芈俊阳、芈俊风兄弟大喜过望，赶紧把他们带去见自己的父亲。芈宁远对二人的到来也十分高兴，暗城的岁月太过孤寂，岁月的流逝在这里凝滞，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司空百岁向芈家军政首.长通报了外面的情况后，又询问起暗城的情况。

　　芈宁远现在衰老的很厉害，面颊塌陷，双目浑浊，闻言哀叹道：“永夜之后，蛮人和兽人先后来此攻打，苦战未能得手，一怒之下就把独角兽弄了过来，那畜生在城里到处放阴火，天佑城就这么失陷了。”

　　司空百岁惊叫道：“真的有阴火这种东西。”

　　芈宁远愕然一惊，继而笑道：“司空百岁先生不要误会，所谓的阴火，哈哈，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漠北有一种独角兽，大小如狗，此物行动灵便，好吃一种硼砂，然后极爱放屁，它的屁像雾像雨又像风，色黄，远观似一团火，有毒，人闻了必死，我就叫他阴火，不是真的火。”

　　司空百岁道：“草木沾着也要枯朽？”

芈宁远凝眉思忖，道：“这不至于吧。”

反问：“二位有什么新发现？”

　　苏浪忽然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了，把天佑城变成死城的不是爱放屁的怪物，而是黑衣邪灵。这些爱放屁的小怪兽实际上是帮了你们一个大忙。”

城中处处充满了死亡气息，苏浪最早推断是黑衣邪灵做下的勾当，但一个死人都没有这显然不合情理，作为灵帝压箱底的杀手锏，动用黑衣邪灵显然不是制造恐怖气氛。

听了芈宁远的一席话苏浪明白了，他推断：兽人和蛮人屡攻天佑城不下，就弄来了独角兽，这畜生在城中四处放毒，逼迫芈氏退出天佑城，但兽人和蛮人也没有占到大便宜，因为独角兽的阴火他们自己也抵挡不住，所以天佑城暂时就成了一座空城，在这之后，一支扫荡四方的黑衣邪灵路过这里，因见是座空城，故而稍作停留便即离去。

　　城里的死亡气息是黑衣邪灵留下的，但因是空城，所以没有见到尸体。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众皆大惊失色，黑衣邪灵的厉害自不必多解释，他们竟然到过天佑城，若非独角兽“帮了个忙”，芈氏一族怕是早已大祸临头。

　　司空百岁见他们面无人色，笑道：“大家不必太过担心，黑衣邪灵虽然狠，人数却不多，灵帝令他们扫荡四方，讨灭一切不服气的势力，你们想想天下这么大，要他们干活的地方多着呢。他们来此多半是路过，或者循例扫荡，未必是来对付你们，只要你们安分守己不闹事，他们是不会主动攻击你们的。”

　　话虽如此，芈家上下依旧惶惶不安。

　　因为准备充分，永夜之后，芈家在暗城过的并不差，囤积的粮食足可以支撑十年，地底暗河的水足够饮用。

　　地穴人与马背矮人把城围困的水泄不通，芈氏一族出不去，但要想攻进来也绝非易事。这暗城依山而建，四周土质坚硬，多岩石，地穴人无法撼动；二来马背矮人实际战斗力并不强，他们个头矮小，兵甲破败，与人族正面对抗时占不到多少便宜。

　　他们也曾数次向暗城进攻，却都遭致了可耻的惨败，实践证明没有地穴人的配合，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任何一支人族军队都能完虐他们。

　　而在地穴人的地盘上，马背矮人却又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们的坐骑可以识别地穴人布设的陷阱，从而往来如飞，而其他种族，只要他长了脚，就难免被地穴人算计，一旦马失前蹄或崴了脚，其结局势必十分悲惨。马背矮人的小刀、毒箭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现在，除了飘浮不定的黑衣邪灵，其他任何族群都不再是芈氏的敌人。而因为地穴人和马背矮人的存在，游荡在黑夜里的各色恐怖族类甚至连骚扰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渐渐适应了黑暗的芈家族人已经开始试种暗黑作物，但他们的运气很差，几乎所有的种子都未曾萌发。

　　“……对外说城里的粮食可以支撑十年，但你们也知道，粮食很难保存，顶多支撑个三五年，以后……”芈宁远面露苦笑，往后会怎么样，他心里也没底。

　　“一些适应暗夜的庄稼已经在江南、洪州等地试种成功，种子我会设法送来，只是暗城面积太小，在哪种植是个问题。”

　　这是个真正致命的问题，芈宁远何如不知，一时眉头紧锁。

　　“喝酒，喝酒，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芈家的藏酒很不错，永夜之后，芈宁远有的是时间整顿家风，故而子弟酗酒的问题得到了根治，这些酒藏在地窖里，几乎被遗忘了。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芈宁远举杯邀饮，尽一杯酒后说道。

苏浪面色凝重起来，但凡这样说，都是有很棘手的事要求到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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