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过去: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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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有一只命运的大手把时间的钟表拨回原点。
那一定是1995的初春。
1995年的初春,双胞胎女儿出生在贫穷的小村庄里,没有亲戚的祝贺,只有垂头丧气的男人粗声恶气:“又是女儿,还一生就是两个,赔钱货!”
躺在被褥里的女人无声地啜泣,两个新生幼儿躺在她身边,瞪着明亮的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新奇地打量着世界,可惜她们看见的只是焦黑的房梁上结着蜘蛛网,残羹冷炙没有一丝人气儿的冰冷屋内,窗子外的西北风疯狂地在嚎叫,窗子上鲜红的窗花被风吹的摇摇欲坠。
家里的小姑子十岁,扑闪着眼睛望着嫂子臂弯里的婴儿,伸出手指想碰一碰小孩,小孩握住她的手指咯咯笑出声,她也不由得笑出声。
隔壁的房子里宋至用红绳子扎好头发,对堂屋里嘀嘀咕咕的妇女说:“妈,我去上学了。”一边说话,一边觑着女人呐影藏在布帘子后影影绰绰的背影。
“去吧。”
女人没进来,宋至赶紧麻溜打开盒子,拿出糖饼,圆滚滚的眼睛一转,胖胖的手指又捏了三块,一共四块,撕了一页课题本包裹好,小心翼翼放进书包里,一抬头对着她妈的目光,她妈就站在布帘子边,把她的小动作全都看见了,没好气的说:“你个白眼狼,天天给她们几个吃自己家东西。”
宋至嘿嘿笑。
宋至妈叹口气:“多拿一块吧,给香桂。”
“好嘞!”宋至给宋至妈敬一个标准的少先队员礼,然后打开纸包,再放进去一块糖饼,背好书包往外面走,刚才来串门子的女人已经回家去了,宋至妈拿着扫帚正在扫地:“今天别进香桂家门,她嫂子今天生孩子,又是两个女儿,早上又哭又闹的,小心去香桂哥哥给你脸色。”
宋至哦一声:“知道了妈。”
背着书包就朝隔壁去了,陈香桂哥哥正蹲在堂屋门口,烦躁地抽烟,陈香桂端着碗站在哥哥面前,哥哥一把掀了碗,清脆的声音,瓷碗碎了一地,白花花锋利的棱角对着人。
哥哥看见门口的宋至,又听见身后嫂子的哭声,一阵烦躁,见陈香桂不安地看着他,压住脾气:“你去上学吧。”
陈香桂也看见了小姐妹,她不知道什么是生了女儿所以烦躁,只懵懂地知道,碗碎了,很可惜要再买很贵,嫂子的两个小孩很可爱白嫩嫩的,今天要跟小姐妹一起上学心情很好。
于是,拿着扫帚扫了地,陈香桂立马背着书包,走到门口跟宋至手拉手,去喊了另外两个小姐妹,四个女孩子就去上学了。
上学真有意思,老师说的新知识有意思,坐在教室里拒收正确地讲出答案也有意思,那些毛头小子只有气哼哼嫉妒的份儿,他们解答不出老师的提问,也写不出和书上一样工整的汉字。
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喊住陈香桂,眼睛里带着同情。
“你嫂子生了双胞胎女儿?”
大家都知道,小村里的消息毫无保密性,长着翅膀到处飞。
“嗯。”
班主任摸摸陈香桂头:“好好学习,以后学出去。”
“嗯呐,”陈香桂答应的声音清脆,背着书包,和早就等在一边的三个小姐妹,愉快地笑着奔跑着往回家的方向去了,一路上咯咯的笑声,分食了五块糖饼,几个小姐妹也在说陈香桂嫂子生了女儿的事情,不过她们年纪小,并不懂得那真正意味着什么,只是鹦鹉学舌地说大人的叹惋,陈香桂鎏黑的眼珠蒙着一层霜雾,只觉得手里的糖饼不如以前美味。
逐渐长大,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两个躺在嫂子怀里的小豆丁开始长大,软绵的婴儿长出牙齿,会爬会走,会牙牙学语,甚至抓着陈香桂的课本啊啊叫唤。
哥哥早出晚归的忙碌农活,嫂子在短暂的月子期间怯弱爱哭,过了那段时间就又恢复了声洪如钟的样子。
这样的时间过了两年,学校里的学生一个接一个辍学,陈香桂名列第一,红纸上她的名字在每一次考试里都占据着最高的位置,需要仰头才能看见,而在她的名字下面,女生名字屈指可数,但男生名字成群结队。
嫂子的小豆丁两岁了,成了陈香桂的小尾巴,陈香桂走哪儿都带着小豆丁,前一段时间上课的时间陈香桂也带着小豆丁,结果被老师训斥罚站,陈香桂倔强的将小豆丁护在身后不说话,老她天天带着,老师训斥越来越重,到后来说,你带着她就不要来上学了。
陈香桂第一次在老师面前掉眼泪,大颗大颗泪珠掉下来,却死死抿紧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瘦弱的肩膀裹在红底碎白花的衣服里不停地颤抖。
小豆丁摇摇她手:“姑姑。”
陈香桂吸吸鼻子对小豆丁笑,然后走到自己的座位,细小的手指把所有的课本收起来,装进自己打满补丁的书包里,最喧闹的下课期间,那些平常一蹦三尺高的调皮男生也不说话了,都沉默而呆呆地看着陈香桂,她收拾的很慢很小心,桌兜里所有的东西连带着一块小小的橡皮都被她珍重地拿出来放进书包。
收拾好了,她背好书包,泪珠更大了,砸在地上,灰尘被溅起小小涟漪,她扭头,带着小豆丁往教室外面走。
陈香桂辍学了。
她的时间全被农活占领,但一有时间她还是会把课本拿出来看,放牛的时候经常去学校附近,教室里面在上课,她就趴在窗台上,她跟着里面的孩子一起朗读黑板上的内容,刺眼的阳光照在她肩膀上,老师看见她微微叹口气。
视线相对,老师追出来,陈香桂立马牵着小豆丁跑了。
期末考试结束后,老师批阅试卷,最差的试卷看的老师头疼,放在最上面,陈香桂躲在窗子外,看老师出办公室了,溜进去,让小豆丁站在门口给自己把风。
“韩老师一会儿来了,你就跑过去抱着他腿哭,就说牛不见了,让他带你去找。”
“嗯嗯,记住了。”
陈香桂打发走小豆丁,她没有铅笔,从韩老师办公桌的笔筒里找到一根铅笔,拉过最差的那张试卷,也不坐就站着,刷刷看着题就算,没有草稿纸,她不敢随便动办公室里的本子,就在自己心里心算。
一个答案一个答案填在试卷的背面。
幸好他们这边的卷子质量还不好,背面是空白不印刷。
还没写完,小豆丁在外面走廊上哇一声哭了,陈香桂铅笔歪了一下,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远去了,她赶紧加快速度运算,很快一张数学卷子就做完了,又检查了一遍,才依依不舍地放下铅笔,卷子放回原来的位置,她站直了,外面灿烂的阳光照的很舒服,她吐出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然后从窗子翻出去。
在校园里跑的时候,碰到一个其他年级的老师,老师喊她:“谁翻窗子?!”
她赶紧跑的很快,一颗心脏紧张的都要跳出来了。
抄近道到山坡的时候,小豆丁正在放牛,韩老师的背影在山坡下朝着学校去了。
陈香桂躺在草丛上,枕着双手笑——没人知道她的小秘密!
小豆丁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也在她身边贴着她躺下去笑。
过新年的时候,家家户户放鞭炮,鲜红的鞭炮屑落了一地,屋檐上透明的冰冷和霜雪阻挡不了孩子的热情,大年初一,穿着新衣服呼朋引伴地玩,几颗瓜子几颗糖果都值得分享,好看的发卡和昂贵的新衣服更值得炫耀,比陈香桂她们姐妹团小一点的孩子头疼作业还没写,转眼不就是正月十六要开学。
她们四姐妹却笑不出来。
因为姐妹团里最大的宋至订婚了,大年三十对方送了礼金。
两万块鲜红的大钞,包扎成两沓,就放在宋至爸爸那个带着锁的抽屉里。已经跟新郎说好了时间,两年后的七月初七,好日子,那天办喜事。
这一年,小豆丁三岁,不懂姑姑们俏生生鲜花一样的脸怎么就突然丧失笑容。
初一祭神,初二到初六拜年,到初七,年结束了,一切回归正轨,春回大地,草木荣枯再次焕发生机。
正月十四筹备花灯,正月十五元宵节,吃汤圆结束就可以拉着兔子灯出去玩,天上会放烟花,大朵大朵一绽开就照亮苍穹。
正月十六,开学,屋檐上的冰棱溶解,滴答滴答落下水珠,温暖的阳光洒满教室的每一个角落,低年级的学生由父母带着报名交学费,老师带着笑容,学生一个寒假没见好朋友,在学校里到处玩,说着寒假所见所闻,讨论着新学期的老师都是谁谁谁。
陈香桂不放牛了,她到年龄了,可以去镇上的饭店刷盘子,而小豆丁也要上学前班了,给小豆丁报名结束她就要去镇上了,行李都打包好了。
时隔一年,她终于光明正大地走进学校,她觉得自己好像长高了长大了,以前高的需要仰望的旗杆其实跟教学楼一样高,以前红的比春联还红的成绩榜,其实也就是一张普通的劣质红纸。
她不再叽叽喳喳,挺起胸脯带着小豆丁去报名。
报名结束,却不出学校门,在学校里打转,给小豆丁讲以前她在这里学校的这个地方干什么,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什么愤怒的事情,好的不好的事情,说到一件不好的事情的时候,她甚至笑了一下,以前觉得要记仇一辈子的,现在想起来幼稚而好笑,鲜活而生泠泠地复浮现在眼前。
领了新书,拿到缴费单,她回家去饭店。
饭店洗碗不供应热水,她比所有帮厨的人都低矮,混在一堆大妈阿姨里,听她们说八卦论是非,她很少参与,她只是经常坐在架子床的上铺,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一年前的课本。
有时候做梦或者洗碗走神的时候,她会脑补到自己那天翻窗做的那张数学卷子,肯定是全对,第一名,她数学是最好的!在所有人学数学都困难的同学里,她的数学永远一骑绝尘,只是可惜她很久没上课,不知道到底是错是对,她真想问问喊韩老师,她想知道她得到了多少分数。
但是多少的分数都跟她无关了,不是吗?
十几天后,她突然听说,饭店老板给学校投资,她听着可真羡慕,学校可以修的更漂亮了,图书室能够引进更多的新书本了。
匆匆一年就结束了,快到年尾的时候,韩老师突然出现在饭店里,他和校长去吃饭,看见站在柜台边抱着一摞碗的陈香桂愣了一下,陈香桂抱着一摞碗飞一样跑去后厨。
第二天陈香桂回家,告诉哥哥自己想继续念书,她拿出那些自己积攒的碎钞。
哥哥答应了。
陈香桂再次进入了学校。
这是1998年的冬天,北风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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