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木

知道他肯定会否决此事，尚勋也不急着得到应允，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是，让皇叔为难了。”

        这种毫不坚持的态度，让兰御颇有些吃味。尽管他是不会同意的，可尚勋连一点想要游说的意思都没有，仿若只是随口一说而并不在意结果，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也好，在这种事上纠缠不休，反而伤害两个人的感情。

        “到时候我会提前告诉你什么时候见她，总之你不准动气，知道不？”

        尚勋揽过他的腰：“好，我不气。但是你要答应我，和她只是见一面，不是两面，不是三面，不是……”

        见他又要唠叨，兰御赶紧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就一面，只见一面！”

        没多久，与礼部尚书的千金云灵小姐见面的日子就定下了。

        京城东面有家叫“福临门”的茶楼非常出名。内部装潢奢华，私房食料美味，尚勋经常带着他前去饮茶听书。

        刚到地方，兰御猛然想起自己还未知会尚勋一声，顿时心里生出不安来。

        糟糕！这么重要的事情怎就给忘记了？若是让他知道，怕是又会闹一场吧？

        他忐忑地四下看了看，决定要一间雅房。

        等两人落座后，各自的随身侍从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让他们更为拘谨，便将永安和那个叫春禾的丫头支到了屋外边。

        云灵人如其名，长得秀美伶俐。

        云尚书教女有方，云灵虽然刚过碧玉之年，可言行举止极为稳重得体。面对兰御虽然有些羞涩，但其谈吐气度并不怯懦。

        与这样一位女子交谈，本应是很惬意的事情。可无奈兰御极少与年轻女子接触，又因为有着心事，自坐下后便没露出过笑容。

        “王爷可是被心事困扰？”

        兰御一愣，抬眸瞥她一眼后迅速转移视线：“没、没有。”

        云灵掩嘴一笑，也不追问，只是为他添了些茶水。

        她想了想，又道：“听我爹说，前段时日太妃娘娘身体欠佳，不知道最近好些没。我上次入宫祈福的时候，她送了我一支青玉簪，我很是喜欢。喏，就是这个！”

        说完，她笑嘻嘻地歪着头，指了指自己发髻旁的簪子。

        这模样实在是可爱。

        兰御不禁莞尔：“青玉通透，确实好看，很配你。”

        见他露出笑容，云灵放了心。

        “我想着改日进宫去看看她，王爷认为是否妥当？会不会太唐突了些？”

        “她送你簪子，是因为喜欢你，”兰御端起茶杯浅抿一口，继续道：“你要是愿意，可以多去秀毓宫走走，我想她是不会介意的。”

        云灵回了声“好”，又将一碟糕点推至兰御面前：“这兰花酥是‘福临门’的招牌，很好吃，王爷尝尝？”

        兰御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以为小姐是第一次来呢。”

        云灵笑答：“我同妹妹来过几次，很喜欢这里的茶点。”

        “我也觉得这里的点心做得好，只是种类少了些。”

        几句交谈之后，两人算是熟络了不少，便就“吃”这个话题展开了一系列的讨论。

        正当他们聊得欢畅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王爷，九殿下来了。”永安的声音战战兢兢。

        兰御心里“硌愣”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

        他怎会知道我在这里？这下可如何是好？

        门打开后，尚勋面无表情地走进屋里，对着兰御冷冰冰地行了个礼：“皇叔，没想到今日你也会来。”

        这是两人平时私下相会的地方，兰御从未独自来过，更何况还是带着个姑娘。

        云灵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没有见过尚勋，但是听她父亲提及过，立时站起来福了福身：“云灵见过九殿下。”

        尚勋瞥她一眼，点了点头，眼睛继续盯着兰御：“既然皇叔在忙，那尚勋就不打扰了。”

        他的眼角微红，声音有些低沉，漠然地转身准备离去。

        这不是什么好征兆。他生气了，而且很气！

        兰御慌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赶紧起身上前拉他。

        “不打扰，不打扰的。我、我……”他想告诉尚勋是自己疏忽了，希望他别生气，可一想到云灵在身侧看着，又觉得说不下去。

        尚勋回头，见他惊慌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道：“我明白。你先忙，我们改日再谈。”

        改日？那是哪一日？又会和以前一样对我不管不顾了吗？

        兰御愣怔地看着他半晌，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才失魂落魄地转身对云灵说道：“我有些疲累，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云灵聪慧，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王爷是不是怕九殿下不高兴？我听说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如今你我相邀，他怕是有了想法吧？”

        “让小姐见笑了。尚勋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我同他说说就没事的。”

        敷衍了两句后，两人仓促地分开了。

        兰御首先去了青云殿，却得知尚勋并没有回来，只能郁郁地回了长英宫。

        果然，过了好几日，尚勋都没有去找他。

        又煎熬地等了两日，他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根遣了永安去请尚勋来。

        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到永安颓丧着进门。

        “九殿下不在，奴婢等了良久，才见青山独自回来。他说九殿下去了金玉坊，暂时不会回宫了。”永安不敢说得太大声，生怕兰御动怒。

        兰御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双肩剧烈抖动着，颤声问道：“什么？他、他去了哪里？”

        荒唐，实在是荒唐！这家伙到底是在想什么？

        那金玉坊是京城有名的青楼，外有十大花秀，内有四位金贵。坊内女子皆懂琴棋书画，柔美高雅地不像风尘中人。京城内的高户贵族在闲暇之余，最爱光顾那里。

        尚勋向来洁身自好，从未与他去过风月场所，更别说自己一个人去了。

        想到这个点，他一把抓住永安的胳膊：“你说青山回来了，那殿下他可是独自留在了那地方？是不是？”

        永安表情一滞：“奴婢不知。”

        “去，去金玉坊，无论如何都要把殿下找回来。”

        兰御脸色苍白，红着眼睛把永安往门外推。

        主子的吩咐总得要听，就算永安很无奈，也只得照做。他刚想转身，兰御又拽住他，低声补了一句话。

        是夜，月清星朗，露珠深重。

        永安低着头默默走在宫道上，身前是一身酒气的九皇子殿下。

        不负所望，他将人给请回来了。但归根究底，他认为尚勋愿意跟着回来，是因为兰御让他带的那句话。

        进了长英宫，守在殿外的内官对着尚勋行了个礼：“殿下，王爷正在偏厅沐浴。”

        尚勋闻言一顿，继而微微挑了挑眉，道：“你们今晚不用伺候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永安明白他的意思，对内官使了个眼色，一前一后往院子外走去。

        偏厅内，有一方硕大的水池，由专人每日从后山的泉眼中取水回来注入。池子底部有个恒温系统，提前将水烧热后入浴，温度还能持续保持，就和温泉池差不多，只是少了硫磺的味道而已。

        池内有一尊温玉做的长榻，可供沐浴者休息。它的整体没入水下，人坐在上面只是露出两肩，如同泡浴一般。

        兰御背对着门口斜靠在榻上，水池的热气熏得他有些发晕。

        池子里铺满了花瓣，露出水面的皮肤白嫩如雪，晶莹剔透，微微透着粉色。一头墨发散在肩后，随着水波轻柔地飘动。

        尚勋从踏入屋内的那一刻起，就屏住了呼吸，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了眼前如画的一幕。

        皇叔，等久了吧？但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五年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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