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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但那突然停住的高跟鞋的声音却在耳边显得无比清晰,“怎么,这餐厅是你家的,”伴着那讥诮的音调,“难不成整个江城都是你家的?”

樊天逸已经转过了身,看着女人纤瘦的背影,淡淡的开腔,“你来这里做什么?”

女人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转过身好不躲避的四目相对,“我回不回江城,走到哪里,又到哪里吃了个午饭,”她表情冷淡,慢悠悠的道,“好像都没有向樊总汇报的必要。”

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立体的五官配上那一副无框眼镜更显斯文,“樊榆一般不会刻意约我和她来这里吃饭。”她没有说是或不是,要让樊榆约良黎出来算不上什么难事,但她确实没想到樊榆会将樊天逸也约过来。

男人又淡淡的道,“她很担心你。”

“不过聊了几句,你担心我会对她做什么?”关珩淡淡的笑,唯有那双眸里的冷意清晰可见,“既然这么担心她,那么樊总,我劝你有时间好好管管你太太,别对别人家的家事那么感兴趣。”

她挑了挑眉,就这样看着他,短发下的表情清冷又显不耐,“当然,如果连你也插手进来,当我没说。”

其实想深一点,毕竟是一家人,要说良黎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凭樊天逸的性子,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于是她的声音更冷了,“樊天逸,我不管你们在打什么算盘,这个时候最好别来给我惹事,有些事我不追究不计较,不代表真的怕了你。”除去陆骁,她现在隐隐还觉得有另一批人对当年的事很感兴趣,这个时候她还真没多余的心思来对付他们夫妻两。

樊天逸听着女人明显将他们划归于敌人范围内毫不客气的话语,镜片下的眸色暗了暗,隐在寒风中的气息微冷,“我如果真的想对你们姑侄做什么,你觉得凭聂家就能保住你?”

她掀了掀眸,“如果是这样,那最好不过。”绯唇勾起,“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否则就算没有聂家,我想整个江城也不缺想要对付你樊天逸的人。”

那明艳讥诮的模样,刹时似与多年前的神情如出一撤,除了那眼角眉梢中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更加沉稳和冷漠,熟悉到陌生。

岁月荏苒,男人有片刻的失神。

言晏是比预约的时间提前到了华融街。

关珩在一家街边的咖啡店内等着她。言晏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很轻易就找到了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女人,手边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卡布奇诺,玻璃窗上倒映出女人精致看不出年龄的五官,淡漠的神情像是在出神。

今天的关珩穿了一套黑色西装,再搭上那一头利落的短发,给人的第一映像总是精明又严厉的形象,只不过此时那双眼里,像是比以往更多了些什么。

孤寂的落寞。

自她父母去世之后,她已经很多年没看到她姑姑这样了。

言晏抬脚走了过去,“姑姑,在想什么呢?”

她刻意放轻了语调,拉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

听到声音的关珩回过头来,像是才发现她到了,回头朝她宠溺的一笑,“来了,要喝点什么?”

说着服务员也走了过来,言晏随便点了一杯美式,女人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只不过这种清冷在对她的时候总会显得柔和许多。

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言晏便下意识以为她是在想陆骁的事,拧着眉开口,“姑姑,关于陆骁的事我已经让詹聿去查了……”

“言晏,”她的话还没说完,关珩便淡淡的打断了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关于陆骁的事,我会解决,”女人神情淡淡的,“有姑姑在,这些事你都不用担心。”

言晏抿唇看着她,还没说话,关珩已经放下了杯子,“我哥和嫂子既然把你交给了我,我就得对你负责。”那眸里不知是叹息还是愧疚,“关家出事,是我没护好你。”

从小到大关珩对她的管教算是极为严苛,但同时对她也是无限纵容,以从前关家的地位,吃穿用度全是依最好的来给她,甚至到最后,她也希望她能嫁给一个最称心如意的男人。

言晏会嫁给聂南深,是她失策中的失策。

言晏不可能看不出来关珩说这些话不过是不想让她插手到陆骁的这件事里面来,她抿着唇,“姑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关珩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像是在说她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你说你爱他,可是言晏,你觉得一段婚姻凭一个人的爱就够了?”婚姻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她抬眸看着她的眼睛,“你确定,聂南深也爱你吗?”

那淡漠的嗓音听不出情绪,连昨天那种生气都没有,更多的像是来自一个长辈的提醒和劝告。

服务员将咖啡端了上来,雾气很快在离得近的玻璃上覆了一层白雾,外面寒风瑟瑟,室内是半点寒意不见的暖和。“不知道啊,他说挺喜欢我的。”她笑了笑,手里拿起勺子在杯中漫不经心的搅着,“大概女人都有种劣根性,至少目前,他对我挺好的。”

大概是,从前一直将自己护得太好,所以一旦这些年竖起来的那面墙稍微裂了点缝,那些风刮了进来,她也懒得再去费力填那些缝了。

至于聂南深于她来说,到底是那刺骨的寒风还是如沐的暖风,也只有试试才知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一点关珩比她更清楚,“那,如果秦思砚回来了,你该怎么办?”

言晏搅动咖啡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蛋上落下一片阴影,她似是并没有多在意,微微的笑着,“走一步算一步吧。”

关珩看着她,“希望你不会后悔。”

对此言晏只笑了一下。

她其实想得很简单,不说秦思砚,如果到时候她和聂南深真的实在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就离婚,没什么好后悔和不后悔的。

关珩也没有再说什么,她自己曾经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婚姻,但也没有剥夺别人获得幸福的权利。

两人在咖啡店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走出了咖啡厅。

今天言晏是开车过来的,因为之前关家破产,所以关珩在这边并没有车,想着她约她出来应该也不会带上宋秘书,于是还是自己开车要方便一些。

刚上车,言晏就自主到了驾驶座上,下午三点过,她想起聂南深今早说过要加班不回家,于是正准备开口让关珩去她那里吃晚饭,刚坐上副驾驶的女人已经淡淡开口了,“去聂宅。”

说话间言晏刚发动车子,闻言震惊的看过来,“什么?”关珩不紧不慢的系好安全带,“聂南深的态度怎么样我管不着,”她视线落在前方,态度强硬不容置喙,“不过我关家的女人嫁过去,总不能受半点委屈。”

要不怎么说关珩曾经在关氏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强人呢,考虑事情周到精细得言晏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并不难猜,如果关言晏和聂南深的关系已经公之于众,那绝对算得上是爆炸性新闻,既然这样聂老那边没理由瞒着她。

唯一的解释就是,包括了聂老聂母在内,聂南深已经结婚的事没几个知道,隐婚隐到连家人都瞒着的地步,她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言晏一时间有点慌乱,发动了车却迟迟没开动,“姑姑,”她斟酌着用词,“我提前也没给聂爷爷说,而且你才刚回来,我们这样突然去……”

是不是有些不好还没说出口,关珩一个眼风扫了过来,瞧着女人隐隐见有些动怒的眉目,言晏知道她再多说什么就都像是在给聂南深开脱了,顿时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开车。”

“哦。”

她默默的踩下油门。

她不确定聂南深知不知道关珩会突然带她去聂宅,但是现在她开着车,自然也不可能当着关珩的面就打电话或发短信给他。

虽然之前他们本来就打算要去聂宅说这件事,但那时候正好遇上关珩出事所以给耽搁了。

这个时候言晏自然不可能再提起。

关珩看了有些紧张的女人一眼,一边拿出化妆品补着妆,一边淡淡的道,“聂叔叔那边我今早已经打过电话说会去拜访,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也确实该去探望一下。”

“至于聂南深,如果他连这点都做不到,明天你们就去办离婚手续。”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盖上了镜盖,那声音在安静的车内显得极其突兀,充分彰显了女人现在的怒意。

她可管不上聂南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更不管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结的婚,既然事情都走到了这一步,她总得向那个男人讨个说法。

言晏一路上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尽量的将车速放慢些。

到了聂宅的时候,宋秘书已经在聂宅的大门前等着了。

她停好车,静静的看着宋秘书从他的车后拿出了几个包装精致的袋子递给关珩,还没问出口,关珩就回答了她,“去见长辈,总不能空手。”

说这句话的时候关珩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言晏双手垂在身侧,一脸纠结的看着她上前去摁下聂宅的门铃,她怎么觉得,她这像是受了委屈带着娘家找上婆家算账的既视感?

铁门雕花栅栏被遥控打开,言晏一路默默的跟在关珩身后,人走进客厅,家里的佣人就安排她们在沙发上坐下,“关总,关小姐请稍等,老爷和夫人马上就下来。”

关珩和言晏挨着坐在一起,接过对方递上来的茶道了句谢谢,佣人才退下去。

言晏看了她一眼,刚有动作就被关珩淡淡的打断,“待会你闭嘴别说话,”关珩拿起水杯,眼角看也没看她,“聂南深那边我也叫了他一起过来,所以你不用偷偷给他打小报告。”

“……”

她刚准备拿出来的手机又默默放了回去。

大概等了两分钟左右,苍老的声音就从楼上传了下来,“哟,瞧瞧,这是谁回来了。”

关珩和言晏同时看了过去,只见聂辉一只手拿着拐杖,在孟曼搀扶着下楼,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笑容,脚步也不由加快了几分,身旁的女人不由提醒他,“爸,您慢点,小心摔着。”

关珩迎了上去,在他踏下最后一步阶梯的时候扶住了他,先前还一直冷漠的脸也有了笑意,“叔叔,好久不见。”

言晏也乖巧的唤着面前的两人,“聂爷爷,孟姨。”

“哎。”

早年还意气风发不苟言笑的男人,此时脸上尽是欣慰的愉悦,“亏你还记得我这个叔叔,关老头子去世,你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跑去柏林,可留下言晏在这边吃了不少苦。”

关珩微微的笑,“所以这不一回来就来看您了吗。”

“聂爷爷,这是姑姑从柏林给您带的礼物。”言晏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聂辉看了一眼,倒也自然的接下了,笑声停不下来,“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说是这么说,顺手也将手中的拐杖递给了孟曼,牵着一左一右的姑侄两坐到了沙发上。

孟曼无奈的看了关珩一眼,摇头笑了笑,将礼物拿到茶几上就将其打开来。

是一套精致的茶具。

“聂叔叔,您看看,我想您应该会喜欢。”

这是她之前在柏林定制的一套,一直知道聂辉喜欢这些东西,便也买了下来。

聂爷爷欣慰的点着头,乐呵呵的笑着,“喜欢,不管你们送什么都喜欢。”

虽然聂家不缺这些东西,但他更在意的是有这份心就够了,转头就对孟曼高兴的道,“曼曼,去让周妈用着茶具泡壶茶过来,顺便晚餐多做几道,今天我要和这两关丫头好好聊聊。”孟曼看着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老人,温和的唇边也挂了笑,看向关珩,“怎么样,留下来吃晚餐?”

言晏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关珩已经看了过去,同样笑得温和,“好啊。”

“好好好,”聂老爷兴奋的拍着关珩的手,连说了三个好,人老了,总是会对亲情格外看重,虽然说关珩和言晏都不是亲生的,但这么多年的感情,早就当做是自己的亲女儿和亲孙女了。

孟曼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拿着新的茶具走进了厨房。

言晏收回目光,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关珩此时脸上半点之前的不满和怒意不见,在聂辉面前,她到底也只是个晚辈,不管她再对聂南深有多少不满,聂老爷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当然,如果对方不是聂家,哪怕是晚辈,关珩也不见得会有多客气。之间聊的都是些家常话,偶尔也会提到当年的事,言晏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偶尔聊到一两句关于她的话题才会回答一句。

没多会儿孟曼端着泡好的茶出来,见沙发上的老人高兴的模样,不由笑了笑,“爸,您这可就有点偏心了啊,当初您从国外回来见到南深都没这么高兴。”

一提到这个,聂辉就瞪了她一眼,“那臭小子哪里能比?处处尽惹我生气!”

他一拍膝盖,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孟曼忙给他递了茶,“行行行,别气别气,等他回来我这次好好说说他。”

关珩看了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女人一眼,伸手也端起了茶杯,似漫不经心的道,“怎么了?”淡淡的笑着,“我听说南深如今把聂家的产业打理得很好,还有能让您生气的?”

女人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落在言晏眼里,莫名的觉得背脊一凉。“公司是打理得不错,可还不是老大不小了,”聂老爷一边喝着茶,精明的眸子似有意无意往言晏的方向扫了扫,“整天在外面搞些乌烟瘴气的绯闻,也不见什么时候能带个像样的回来!”

一见这架势孟曼就知道他又要说什么,“爸,南深今年才25,男人三十才结婚的多了去了,”她看了关珩和坐在一旁的言晏一眼,明显不是很希望这种事在外人面前提起,“更何况现在思砚的学业都还没有完成,您急什么?”

言晏端着茶杯的手指顿在杯沿上。

精致的杯底有镶嵌着金色的纹边,极有德国的特色又不缺古典的设计,她缓缓吹了一口气,然后淡淡的抿了一口。

“哼,三十,”聂老爷更气了,“等到他三十了我这把老骨头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

“爸!”孟曼嗔怒的叫了他一声,但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关珩视线扫了过来,绯唇弯了些弧度,然后也十分优雅的抿了一口,意有所指的道,“这么多年,曼曼姐你还是这么中意你家养的那个儿媳妇?”

“我中意算什么?重点还不是得南深中意?”说到这里,孟曼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当妈的还不清楚?”没注意到关珩的脸色,继续道,“他身边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女孩儿,也就对思砚要上心点。”

关珩慢悠悠的晃着茶杯,“也是,思砚确实是个好女孩儿,聪明又漂亮,是比我家言晏好很多,”低垂的眸下一片讽意,笑道,“有这么个女孩儿在他身边陪了这么多年,难怪谁都瞧不上。”

听到这里,言晏终于忍不住了,“姑姑,”脸色有些难看,“别说了。”

当家长的总是喜欢听别人夸自家的孩子,甚至没听出那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哪里哪里,言晏在江城可是出了名的第一名媛,我家思砚才是比不上,”孟曼的脸上已经是忍不住那骄傲的笑意,“看吧,你这么说这下言晏该生你气了。”

孟曼没听出女人话中的意思,言晏不可能没听出来,但关珩根本不给任何说话的机会,“她就这点出息。”

要说不知道就算了,明知道人家家里都养了个儿媳妇出来还不想离婚,她这么多年的饭算是白给她吃了。

看着言晏有些白的脸色,孟曼只以为她是因为刚才关珩的调侃有些吃醋,忙转了话题,“行了,咱们别说南深了,”她转头朝言晏笑了笑,十分和蔼的问,“言晏呢?你现在快大三了吧?有男朋友了吗?”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言晏怔了怔,又想起她们刚才的对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没有……”刚说完又觉得不对,“……有。”

她有些懵,听的人比她更懵,又像是被她呆萌的样子逗乐了,孟曼一下笑了出来,“所以到底是有没有?”

她看着对面容貌姣好语气又十分温柔的女人,咬了咬唇,“我……”

“我们家言晏啊,”正犹豫着该不该说,关珩噙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不管是校内还是校外追她的人倒是不少,”笑眯眯的模样很是亲和,“不过就是眼光不大好,偏偏看中了最差劲的一个。”

言晏扭头看了过去,正撞上关珩冷冰冰的眸,抿着唇低下了头,心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关珩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她早该想到今天关珩突然带她过来拜访聂爷爷和孟曼就不是单纯的吃一顿晚餐那么简单。

中间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到了晚饭时间周妈过来叫了一声,大家才从客厅挪到了餐厅。

言晏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六点半,已经过了聂南深的下班时间。

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人刚坐下,孟曼就朝坐在主位的聂老爷突然道,“对了爸,刚才南深打了电话说马上回来吃饭,要等南深一起吗?”

周妈上着的餐具正好上到言晏这里,她一下抬起头来。

聂老爷有明显的不悦,“他今天要回来吃饭怎么现在才打电话?”

“说是白天有事耽搁了。”

家里有客人在,聂老爷正想说不用,坐在言晏旁边的关珩已经开了口,十分的有礼,“没事,聂叔叔,等南深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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