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过庭之训

今日一下学，学堂里玩得要好的小宝萍，远远见着云落的背影，急忙跑着赶上她。

        “明日就是诗词朗诵了，云落，我心里总是有些担心。这老先生的规矩，也是奇葩，凭借收获的掌声来定夺判评。”小宝萍抱怨着，不时抓耳挠腮，有些不好意思继续道：“云落，可否为我支支招啊？”

        “不是吧宝萍！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先生的脾气，凶着呢！你可高抬贵手放过我吧。”云落摇摇头，一摊手，表示此事她无能为力。毕竟课堂上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老先生的火眼金睛啊。

        宝萍一听不乐了，嘟起小嘴念念叨叨，抓着云落的手使劲地摇：“我不管，你可得帮帮我嘛！”

        云落终究耗不过她，眼睛一打转，帮忙想出了个主意，还挑了下眉，招手让她凑近，轻声耳语。

        宝萍听完后一脸震惊，很是不可思议，道：“这……能行吗？”

        云落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得意道：“包我身上吧，明日你正常发挥就行！”

        看着云落一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样子，宝萍默默在心中祈祷……

        晚间饭后，云落趁着尉连迟还未回来，支会两名侍卫同自己到庭院后的墙角处。侍卫无奈毕竟是自家小主，只能听从吩咐，但他们都想不通云落为何把他们叫来这偏僻之地……

        “两位侍卫大哥，武功高强，麻烦帮我一个小忙。”云落见四下就他们三人，便小心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点的小黑盒。两名侍卫见此情行，面面相觑，很是不解，道：“小主有何安排？”

        “嘿嘿，麻烦两位大哥帮我捉些蚊子，放进盒中。”云落话音刚落，侍卫便开始动身。

        二人可谓是身手敏捷，眼疾手快。甚至其中一位大哥，还大展身手，在屋檐下飞檐走壁，来寻找蚊子的踪迹，看得云落拍手称快！

        不一会儿功夫，二人便捉了数十只。云落直呼够了够了，赶忙把装蚊子的黑盒打开，让侍卫小心放进来后，动作迅速猛地一盖，便大功告成！最后，再次感谢侍卫大哥们的热情帮助。“果然还是侍卫大哥热心肠，要什么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第二日《春华私塾》课堂朗诵比赛前，云落偷偷给宝萍塞了个包着霍香和薄荷的驱蚊香囊，宝萍见云落腰间也系着，便嬉笑着，点了点头。

        朗诵比赛开始后，前面表现好的学生都收获了不少掌声，也给了宝萍许多前车之鉴。轮到宝萍时，她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台，在台上，面对着大家期待的眼神，她有些紧张，吞了吞口水。

        “宝萍，开始吧。”老先生在台下望着，点点头，示意宝萍可以开始朗诵了。

        宝萍紧张得有些出不开声，她看了一眼台下的云落。云落肯定地点点头，还比了一个大拇指，嘴形念着：“加油～”。

        受到鼓励的宝萍，终于深吸一口气，自信满满的闭上了眼，扯开了嗓音：

        “我是宝萍！今天要朗诵的是！江春牧穆的《春天啊》节选片段：“啊！春天啊～春天～你分外迷人！河流湖畔成了你梳妆的镜面～啊！你来了！滋润了万物～啊！你来了！……”

        整个学堂里回荡着宝萍洗脑的朗诵声，满座的学生惊讶得瞪大双眼、膛目结舌，甚至还有学生小声打趣道：“这宝萍的朗诵，开头就一鸣惊人！真是惊骇世俗的一段演讲啊～”听到这云落还瞪了那学生一眼。

        待宝萍朗诵完后，台下多数同学都是连连摇头，宝萍的朗诵过于慷慨激昂，甚至仿佛在呐喊般，毫无技巧、押韵可言……云落见势，看了眼身后远处背身沉默的老先生，趁大家不注意，小心在下面打开了小黑盒。

        小黑盒里饥饿了一夜的蚊子，得到自由后，到处乱飞。满座的学生们不知哪来那么多蚊子，纷纷啪啪啪地打起蚊子来。一时间，学堂里竟响起了轰轰烈烈的拍掌声……

        宝萍在这激烈的拍掌声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仿佛看到一束灿烂夺目的光，照着自己身上……

        但云落和宝萍的这些小动作，早早被老先生看在眼里。从朗诵比赛前，大家都在埋头苦读的时候，只有云落和宝萍两人交头接耳的身影，那时老先生已经察觉，没想到这俩孩子竟然用这种滑头的小伎俩……

        朗诵比赛结束下学后，老先生把她们两人单独留了下来，认真严肃的批评训斥了一番，并拿来了戒尺：宝萍是存在侥幸心理罚十五下、云落是出主意之人罚二十下，各打手心。最后他还认真告诫二人，以后做任何事情一定要脚踏实地去做！绝对不可投机取巧，走捷径！事后，老先生还表示一定要探访她二人家长……

        老先生严厉的训责批评后，待她二人主动阐述完自己错误并道歉，终还是放她们走了。云落和宝萍出了学堂，相视一笑。“谢谢你啊云落，拖你下水了。”

        “唉，知道了吧，我就知道逃不过老先生的火眼金睛哈哈哈哈哈。”云落拍拍宝萍的肩，安慰道：“你今天的朗诵很勇敢！很大胆！也是一种突破自我了！”

        宝萍听闻有些不好意思，当时她在面对台下齐刷刷的眼神时，她看到了很多异样的眼光，有的是并不看好，有的是准备看戏，还有的则打着哈欠……只有云落的眼神闪闪发光、充满热情，还给自己打气和鼓励，她当时真的很感动。

        明明云落朗诵得那么好，那么慷慨激昂，得到的掌声那么热烈，她根本没必要跟自己一起疯。但云落还是答应了。渐渐的，宝萍发现云落总是有用不完的精神气，和满满当当的自信。所以她受到这种感染，也想变得这般美好。

        她很开心有一个人可以陪自己一起疯……

        果然隔日下学，云落上了马车便听侍女说，午时学塾的老先生有来府上“做客”，和尉连迟相谈甚久。老先生走后，尉连迟整个人的脸色都白了。

        侍女料到定是云落在学堂里犯了什么错，昨日才被扣留如此之晚。特别先跟云落说声，劝她晚间回来千万注意尉连迟的脾气。

        云落听闻，一路上忐忑不安，很是不想回去，无奈终究还是要面对这场“风暴之怒”。马车到了府门口，她缓缓下车，依据门口侍卫人数，料想到尉连迟应该还在府上……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左顾右盼地穿过环廊，战战兢兢轻步到了庭院里，正打算避开正中央的厅堂，直接去往自己的房间时。

        “给我过来！”厅堂之中传来一声火气冲冲的怒吼，让云落像一只惊弓之鸟，原地打了个颤！侍女见势，忙从云落手中接过小书袋，一个眼神暗示自己爱莫能助，只能为云落捏一把汗，并提前准备好创伤膏……

        惶恐不安的云落快步来到厅堂，见尉连迟这火冒三丈的架势，慌手慌脚地向他拱手行礼：“尉侍……”

        尉连迟早在厅堂等候多时，见云落来，目光如炬，怒声道：“跪下！”

        云落噤若寒蝉，知道是自己犯了错。低着头，走上前，两手提着衣裙缓缓跪下，一言不敢发。那无处安放的小手，只能默默揪着裙角。

        “你现在在学堂真是越来越泼皮了！”尉连迟气得面红耳赤，语速急促，食指指着云落，怒斥：“每日学的都是什么，教你的知书达礼呢？你看看你，天天像什么样？”

        “天天捣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现在是尉家的人，家法规矩都忘了吗？你可还记得我，让我颜面何存！”

        “以后你若再随意传唤侍卫去做这些愚昧可笑的事情，你便出去！”

        此刻整个厅堂，仿佛如同战场，形势一触即发……

        而云落只是默不作声，低着头，接受着尉连迟对她所有的批评。

        尉连迟训责完云落，见她仍是一动不动，老实得一言不发，二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许久，尉连迟才压住脾性，缓了缓语气，道：“起来吧。”吓得迟疑了一会儿的云落，这才起身，觉着腿有些麻，但不敢直言。

        “手伸出来。”尉连迟瞥了她一眼。

        闻声云落有些惶恐，颤抖着伸出双手，她知道按照家法规矩又少不了几尺“关照”。

        看着云落一幅吓得畏畏缩缩的样子，尉连迟有些生气。他两指轻点翻看云落的手，见她紧张得通红出汗的手心上，几道很浅的戒尺打痕，再细细查看一番后，尉连迟只装作漠不关心，按了下云落的手，示意她放下。

        “打了也不说！回去吧。”他心中窝火，甚至有些责怨云落，挨打了也不说。不过是几道浅浅的戒尺痕，在他眼里却如此的刺目碍眼。

        云落全程一言不发，也不敢抬头看一眼他，动作轻缓地转身走出了厅堂。她整个人心情沮丧得像丢了魂、在神游一般，回到房间。

        其实云落却不知，老先生跟尉连迟说明事情的前后时，尉连迟的回应是多么的护短和偏袒。他说云落的性子本就古灵精怪，活泼爱玩，这都是孩子的天性，确实会有做事玩闹、不够成熟的时候，这很正常。另外小孩子的训责体罚由他自己来就好，他绝不留情。

        言外之意就是，自家的孩子，别人打不得。

        训责完后，尉连迟又觉着自己对云落的态度过于失控。当时他真的有些心力交瘁，面对自身公务繁忙，又要处理云落的这些琐碎小事，很是恼火。但见云落一直耷拉着脑袋，还有手心的打痕，他内心百感交集，又做不到对她不闻不问。

        如果云落当时跟他顶一句嘴，他内心还能好受些。

        晚间，尉连迟时不时就透过书房门窗，观察庭院对面中央那间房的动静。晚饭时，他又主动示好，向云落碗里多夹些菜。

        闷闷不乐的云落，见尉连迟给自己夹菜，知道这是他的一种道歉方式，又面对这一桌自己喜欢的好菜，一瞬间，所有的不开心都抛至脑后，忘到九霄云外了。

        其实云落清楚，尉连迟责骂自己是应该的，本来就是自己犯的错误，当然要自己承担后果。她抿了抿嘴，不好意思的一笑。

        二人就此，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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