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心理治疗

“来啦。”季子容打开了咨询室的门，问道：“吃了前几天我给你的药，晚上的睡眠有好一些吗。”

        来人是舒扬，他的面容有些憔悴，脸上有些许发青的胡渣没有刮净，眼睛下面也有青黑的痕迹，憔悴的面容似乎证明着他极差的睡眠质量。

        “会好一点，不会整夜睡不着了，但还是会做噩梦，有的时候半夜会惊醒。”舒扬走到心理咨询室窗边的沙发上坐下，窗台上摆放了几盆多肉植物和布艺的小摆件，此时下午的阳光也很是温暖。

        “你……都会梦见什么。”季子容迟疑了几秒，看向舒扬，缓缓问道。

        舒扬的眼神望向天花板，有些出神。过了半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和上次来你这边做治疗和你讲的差不多，有的时候是我妈面色狰狞扑向我的样子，有的时候是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歇斯底里的样子。……还有的时候，是之前那个护士断气前的样子。”

        听到他提起那个护士，季子容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他因为放不下包庇了舒扬杀人的心结，选择了从警校退学。如今成为了一名心理咨询师，帮被心病困扰的人治病，引导他们开始新生活。

        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心病所束缚的人呢。

        明明多年以来心里的执念都告诉着他，一定要成为一名警察。但人终究是感情动物，他放不下相处数十年对舒扬产生的近似于亲情的感情，如果他黯淡至极的童年没有舒扬的陪伴和帮助，他可能甚至无法成为现在的样子。

        “你明白的，我只能给你开药和一定的心理积极暗示，但我没有办法帮你根除这些心病，还是要靠自己走出来。”

        “嗯，我都懂的。我就是想来找你聊聊天。”

        “放松心情，你最近设计稿赶完了吗。”季子容整理着桌边的病人档案，问道。舒扬闭着眼，甚至嘴角微微有些扬起，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阳光均匀地洒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很是惬意。

        “我来之前把最后一版修改发过去了，这两周能好好休息了。”

        “那就好，可能你精神状态不好也和前段时间压力比较大有关系。好好休息。”

        舒扬浅浅地嗯了一声，又陷入了沉默。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季子容本以为他睡着了，本打算拿去一条毯子给他盖上，走到身边时舒扬却突然睁开了眼。

        “你看到最近的新闻了吗，那个白衣杀人案，又有新的受害者了。”舒扬看向了季子容，季子容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里分明有恐惧：“我真的很害怕，警察会把这些案件和之前的案件并案。”

        季子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他还记得四年前，当他看到新闻中报道李佳雨的尸体被发现在浦阳区的一处湖里，同时发现的还有其他两具女尸，心理的感受几乎和天塌了无异。他不明白，舒扬只杀了李佳雨一人，那另外两人的尸体又是从何而来。

        他放下手边的所有事情，来到了舒扬的家中。

        当时舒扬的家中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温暖的阳光，屋子里十分阴冷。

        “舒扬，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只杀了李佳雨，那另外两个尸体，”他声嘶力竭地质问着舒扬，而舒扬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他控制不住情绪，激动地抓起舒扬的领子把他拽起来。

        窗帘的缝隙里照进了些许阳光，使他注意到了舒扬手腕上的伤疤。

        手腕上横亘着几道狰狞的伤疤，有的已经结了痂，而有的却还是颜色血红。他有些震惊，瞪大了双眼，拽着舒扬领子的手也逐渐松开，有些震惊地看着面前憔悴而阴沉的人。

        他这才发现，舒扬的眼底一片血红，眼神黯淡无光。

        舒扬呆滞地看向地面，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我是把李佳雨的尸体扔到了那个湖里。但我不知道另外的两个人是谁，我不认识他。”

        季子容看着舒扬憔悴的样子，心理萌生了些许不忍，慢慢冷静了下来，也收起了刚刚的咄咄逼人。

        “你不要着急，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你干过的所有事情。我……我会试着帮你解决，如果我可以的话。”

        季子容拉开了窗帘，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二人坐在沙发上。他眉头紧皱，看着地面。舒扬望着茶几上一杯没喝完的水，眼神逐渐失去了焦点。

        半晌过后，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我没有骗你，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是杀了李佳雨，用刀割开了她的脖子，我怕她没有彻底死掉，又补了几刀。那条河，离当时我杀掉她的地方很近，我就把她的尸体扔到了河里。”

        “那那把刀呢，你怎么处理的。”

        “我后来把刀洗干净了。过了几天，我找了一个晚上，去了长湖区城郊的山里，把刀埋在山上了。”说完，舒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神看向季子容：“我发誓，我从头到尾只杀了她一个人。”

        “那另外的两个人呢，他们的尸体一同在浦阳区的河里被发现，死亡时也都穿着白裙子，警察那边一定会并案调查的。”

        “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有人知道我杀人抛尸的事情，故意伪装成是一个人做的，只要有我杀害李佳雨的证据被发现，警方就会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三个人都是我杀的。”舒扬说道，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合理的推测。

        季子容没有说话，他盯着地面陷入沉思。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无条件相信舒扬。作为曾经一名警校的学生，这样的情况大概率三条人命都是一人所为。舒扬只杀了一个人，对另外两人根本不了解，这种情况实在听起来有些过于不可思议。再加上，自从上次他目睹了舒扬杀人的样子，心中便暗生了芥蒂，他可以感知得到，他信任的哥哥，似乎和童年时的样子不太一样了。

        舒扬见他没有回应，接着说道：“我也很害怕，我杀了人，那天之后我一直做噩梦，我总会梦到那个女人张牙舞爪扑向我的样子。”言语哽咽，几乎快要哭出来。

        季子容仰头看向天花板，他的内心无比挣扎，但是潜意识却告诉他，他宁愿相信舒扬只是出于为母亲报仇的原因杀了李佳雨一个人，其他两人的死是他人所为。

        “你……你真的没骗我。”他迟疑着，缓缓开口道。

        “我说的所有都是真的。”

        最终，季子容心中理智的那条弦还是断了，他选择相信了舒扬。

        他和舒扬一起，预设了所有警方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做好了一套看起来不存在任何异常的不在场证明。也正是这些，使得舒扬最终作为嫌疑人被审问后不久，便被无罪释放。

        果然，人是感情动物。

        他选择相信舒扬，但他对于这起案件仍然有打不开的心结，他依旧固执地想查清这三人的死究竟是何人所为。

        即使，可能最终的结果会让他绝望。

        ……

        “没事的，你四年前已经被排除嫌疑了，不会有事情的。”季子容看着舒扬憔悴的脸庞，心情有些复杂。

        他一方面无法完全放下心中的怀疑和不安，又固执地想要相信舒扬。这种矛盾几乎把他逼疯。

        “嗯，但愿吧。”

        “会没有事的，这次的案发地点也和四年前的不一样。一些细节我不清楚，但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和四年前的案件凶手相同，警方也不会贸然选择并案的。”

        “谢谢你，子容。”

        他在质问舒扬的那天，同时也得知了舒扬患有严重心理问题的事情。在他逐渐转行成为一名成熟的心理咨询师后，毅然决定自己来对舒扬进行心理咨询。

        在一次次的聊天中，他也逐渐知晓了童年永远保护着自己的超人哥哥的另一面。知道了他破碎的童年和严重的心魔梦魇。

        他曾经作为警察的刚正不阿也逐渐消解在了对舒扬的亲情和怜惜中。毕竟如果没有舒扬，他甚至无法成为现在的样子。

        舒扬躺在柔软的沙发中，似乎真的陷入了沉睡中。睡梦中他的眉头依然紧皱，似乎梦里还是在担心着什么。

        季子容叹了一口气，暗下决心，即使是无法以警察的身份查案，他也要弄清楚四年前这些杀人案背后的真相。他希望结局可以证明舒扬的清白，让他放下心中那些要命的怀疑和不安。

        但，如果结局是他不曾希望的那样呢。又要如何去面对和接受呢。

        他还没有思考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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