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送明月过河

第268章  送明月过河

        到傍晚，雨势逐渐大了起来。

        前往白河岸边的田间小路早已泥泞不堪，王承舟让她拽着自己的胳膊，踩在路边的杂草上，才不至于滑倒。

        可即便如此，郭明月好几次都差点失去重心，整个人吊在了他的身上。偏偏这妮子虎了吧唧的，吓得惊叫连连，却抱着自己师父的胳膊嘻嘻哈哈傻笑，跟小孩子玩闹似的。

        王承舟一阵无语，任凭她斜倚在自己身上，仰起脸儿，看了一眼天空。

        浓重的铅云夹杂着惨白的天光，没有一点转晴的迹象。绵密的秋雨固执的冲刷着夏日留下的暑意，誓要将这方天地描绘成清冷的秋色。

        一片绵软挤了过来，王承舟心跳都漏了半拍，没好气儿道：“再不好好走路，师父把你丢在这里，不要你了！”

        郭明月连忙止住笑声，低下头，香肩一阵颤抖，估计是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幼稚且无力的话。可安静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又仰起俏脸儿，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笑得腿都软了。

        王承舟禁不住在后脑勺上给了她一巴掌，气道：

        “给我好好走路！”

        “天气已经很凉了，要不小心躺地上，把衣服都湿透了，非做出病不可。”

        “明天早上天气要还是这样，就不用过来了。学个医术而已，犯不着拼命。”

        “你听到了吗？”

        “哦。”

        郭明月嘟着嘴，揉了揉脑袋瓜，眼睛里却依旧俏丽明媚。

        一路来到河边。

        秋季的白河平稳而宏大，雨滴落在水面上，荡起密密麻麻的涟漪，愈发显露出天气的肃杀。

        两人并肩来到渡头，看到眼前的场景，却是一愣。

        那艘老木头制成的渡船系在河对岸的木桩上，正横在河面上，顺着水流上下漂荡，船舱内却空无一人。

        满仓大爷哪儿去了？

        王承舟一阵吆喝，一个穿着斗笠的老人才从河对岸的荒草里探出头来，似乎同样在疑惑这样的鬼天气为什么还有人渡河。

        “大爷！”

        “来了！”

        王满仓提着绳子，把渡船拽到河边，撑着竹竿漂了过来。

        “大爷，这天都快黑了，我还以为你回家了，没想到你在对岸待着。我们见不着人，差点儿就回去了呢。”

        王承舟举着头上的麻袋，大声攀谈道。

        “没有。”

        王满仓话很少，属于典型的善良却不善言辞的庄稼人，“我刚下船，准备去河对岸，晚上不回家了。听到喊声，就回来瞅一眼。”

        老人六十来岁，身体却很强健，倒腾着竹篙，渡船一会儿就到了岸边。

        “可真是麻烦您了，大爷！”

        郭明月乖巧的道了声谢，轻车熟路的跳到渡船上，摆了摆小手：“师父，你也快回去吧。等下天黑了，看不清路。到时候不小心摔到泥坑里，再做出病来。”

        这死妮子，还现学现卖，开起自己的玩笑了！

        王承舟瞪了她一眼，却惹她笑弯了腰。

        “河水很大，你小心些吧！”

        “放心吧，师父！我天天坐满仓大爷的船，自己都会撑了呢！”

        郭明月皱了一下挺巧的鼻头，挥了挥手，身影随着渡船消失在越来越浓重的雨雾之中。

        回到家里，知道他亲自把郭明月送到了对岸，王红河和李玉珠才放下心来。

        正好栾红缨也从公社回来了，却走得裤腿上满是泥点子，鞋子都湿了。俩人瞬间就忘了明月姑娘，又心疼起未来的儿媳妇了，连忙给她烧水，让她洗洗脚，换上干净的衣物。

        一场秋雨，好像洗去了尘世的喧嚣，生活忽然就慢了下来。

        一家人吃完晚饭，坐在堂屋唠嗑。

        王红河和李玉珠禁不住就抱怨起了天气，原本可以连续看上一周大戏的，可这才几天，就要结束了。等雨停下来，剧团的老师们肯定都走了，他们也要开始秋收了。

        “哎！这一天天的，咱们一共也没听玉枝老师几场戏。”

        李玉珠一说起这个就生气，肩膀扛了一下王红河，埋怨道：“都是你，害我连那闺女的手都没摸到。这次一别，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有机会跟她握手了。”

        “这咋能怪我嘛！”

        王红河一脸委屈，没想到剧团还没走，老两口之间的情谊就开始破裂了，“玉枝老师实在是太受咱乡下人爱戴了，每次谢幕，四周都围得人山人海，挤不进去，我有什么办法？”

        “挤不进去你不会用力挤？”

        李玉珠明显开始不讲道理了，也不怕给未来儿媳妇留下坏榜样，“你一个老爷们儿那么腼腆干啥？人家都往里挤，就你往后缩！”

        <div  class="contentadv">        “人家都是女同志，我一个老爷们儿怎么跟她们挤呀？”

        王红河简直无语透顶，“你光说我，你为啥不往里挤？都是女同志，你还挤不过她们吗？”

        “我，我自己要是能挤进去，我要你干啥？”

        李玉珠眼睛一瞪，自己都绷不住笑了。

        “咳咳。”

        王爱朵抱着书本，贼兮兮的望了过来，装腔作势道：“哥，我学了个新词儿，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给我解释解释啥意思呗。”

        这个死妮子，良心大大滴坏！

        王承舟哪里会上她的大当，瞪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而是看向栾红缨道：“小红缨，来，哥也教你一个新词儿，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栾红缨虽然看不懂兄妹俩暗中的交锋，可哪儿能感受不到两人在互相使坏？当即，也不搭话，只是捂着嘴轻笑。

        一家人闲话了一会儿，便各自休息了。

        天光放亮，外面依旧阴雨绵绵。

        这可真是秋傻子雨！

        春姑娘知道的人很多，秋傻子却是当地的方言土话，外地人听说过的没有几个。

        意思是一到秋天，有的时候老天爷跟突然变浑了似的，会一连下上十天半个月的秋雨，弄得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十分耽误秋收。

        眼前这雨，还真有秋傻子雨的迹象。

        吐槽了一阵儿，王承舟却莫名感觉一阵轻松。

        今天依旧下雨，郭明月应该不会过来烦自己，等送走栾红缨之后，他就可以真正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了。

        正好可以巩固一下师父教自己的鼍形拳和鸡形拳，然后再盘算一下挣钱的事情。

        想到挣钱，眼前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徐小芷的身影。

        说起来，这丫头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据四丫说，王承舟带着他们立了一大功，县里有报社的人找过来了解情况，准备好好宣扬宣扬他们的事迹。

        毕竟，为了保护庄稼，一帮知青在当地村民的帮助下，狩猎了一头巨熊的故事，可是很能提振人士气的。

        至于为什么不找王承舟，估计原本报社就没打算把他当侧重点来写，毕竟会读报的都是知识分子，一个农民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功劳依旧是他的，风头或许就要由那些知青帮他出了。

        不过，对此王承舟并不怎么在意。枪打出头鸟，露头的椽子肯糟。他不想自己会功夫的事被更多人知道，更不想栾红缨走进舆论的漩涡。

        毕竟，像她这样神奇的农村少女可谓世所罕见，单是功夫就能惊掉许多人的下巴，更别提她出众的颜值和独特的气质了。

        现在又不是流行青春偶像的年代，与其让她在外面招摇露面，乖乖躲在屋子里当自己的小媳妇儿不好吗？

        而且，以师姐的性子，相较于当一个招蜂引蝶的名人，做一个惩奸除恶的公安，才是她心中所愿吧。

        王承舟收回飘飞的思绪，只能把找徐小芷商议售卖“聪明汤”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等秋收过后，闲暇了再说。

        吃完早饭，送走栾红缨，听着娘儿俩在厨房斗嘴，王承舟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回屋歇歇肚子，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悦耳的叫喊声：

        “请问，这是王承舟同志的家吗？”

        声音清脆，带着让人舒服的腔调，让一家子的嘈杂都安静了下来。

        “谁……谁呀？”

        骤然听到如此优雅的语调，李玉珠连忙瞪了一眼自己不听话的闺女，探出头怯生生问了一句。

        一连听了她好几场大戏，作为一个忠实的老迷妹，若是对自己喜欢的角儿的嗓音都不敏感，那这戏也白听了。

        可人家李玉枝是谁？

        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青年戏曲表演艺术家！又是城里人，是豫剧二团的台柱子。自己莫不是得了什么痴心妄想症，人家咋可能到自己家里来？

        李玉珠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可当她看到那道靓丽身影时，脑袋还是嗡的一下，变成了一片空白。

        甚至王红河都愣在了堂屋门口，脚步卡在门槛上，彻底僵硬住了。

        “哎呀，玉枝姐！”

        王爱朵正在帮老娘刷碗，手上还湿淋淋的，瞅见她，腌里巴臜的就往自己身上抹了抹，呲着小虎牙就要往上扑。

        听到“玉枝姐”三个字的时候，李玉珠就倏然惊醒，骇得眼睛跟鸡蛋似的，上去一把就揪住了自己闺女的脖领子，声音都哆嗦了，“四丫，你想作死了是不是？谁不谁的，你就敢喊姐？”

        “婶婶，你就是我二弟和三妹的娘亲吧？”

        李玉枝笑着走了过来，秀气的高跟鞋在黄泥地上一阵艰难的跋涉，求助道：“四丫，快过来扶我一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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