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有那个吗？

搬完最后一箱东西，司机啪地合下后备箱，宁宁还没来得及道谢，司机已经坐回驾驶室，一脚油门猛踩，小货车咻地飞驰而去，只剩宁宁站在原地，看着地上大大小小十几包东西，头皮发麻。

        宁宁原本是住在公司附近的，每天步行15分钟就能到，可上周房东突然通知说这房子已经卖了，让她搬去自己的另一套房子住，离这里3站地铁，房间比现在的要大很多，为了补偿就不收差价了。现在这里只住了宁宁一个人，其他两间房的租户年前就搬走了，一直也没其他人来。宁宁虽不情愿，但是重新找房子太麻烦了，于是便答应了房东。

        昨天房东带她来看过房，很新很干净，客厅里只有一个小桌子，空荡荡的，看起来倒是宽敞，三个房间都有单独的厕所，所以住在这里几乎和室友见不着面，宁宁非常喜欢这种不打扰的合租。

        两小时后，宁宁终于收拾完了新房间，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四肢又酸又麻，肩膀和后腰一阵一阵酸疼，不知道明天上班胳膊能不能抬起来要是没法儿打字应该可以请病假吧？

        叮咚，手机震了震。

        【若果文化】

        hr-li：根据普宁市防控要求，公司决定本周四、周五居家办公，请各部门合理安排。

        请大家不要去人多聚集的场所，特殊时期，严格注意防护。

        咦？居家办公？！

        宁宁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昨天自己还在和橙子讨论什么时候居家办公，没想到这么快！橙子是宁宁在公司的好朋友，两人同一天入职，三天就成了一起上厕所的好姐妹。

        橙子：宁~明天不上班，去干饭？

        宁宁正准备回消息，人事又发消息了。

        【若果文化】

        hr-li：切记，不要去人多聚集的场所，特殊时期，严格注意防护。

        是啊，自从上月开始，普宁市的几乎每天都有一两个新增的新冠确诊病例，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不过是小规模感染，可现在形式不容乐观，全市的公司陆陆续续都开始居家办公了，谁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橙子：额还是等复工了再聚吧！

        柠檬：嗯~

        休息一会后，精力恢复不少。宁宁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晚餐和零食，顺便参观一下新小区。现在是下午四点，楼下稀稀疏疏站着一些散步的老人和带小孩的年轻妈妈，绕着柏油路走了一圈，大约六七百米，中间是喷水池、快递柜和两处便□□动器械区，宁宁住的12号楼正对着小区大门，小区东北角是物业大楼，一楼是小超市，但是上的货都比较普通，宁宁更喜欢便利店。

        大门是密码锁，但房门是钥匙的。宁宁从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时快速地瞄了瞄另外两扇房门，左边的门上贴着福和对联，门放着两个垃圾桶，但里面很干净，对面的门上倒是什么也没贴，门外放着两盆绿萝，害怕和室友碰面，宁宁迅速转动钥匙，进房间第一时间反锁，这才放松下来。

        听房东说另外两个房间住得是一男一女，宁宁睡前便把开门警报器塞在门缝下，要是那个男室友或者小偷偷溜进来，呜呜呜的警报声二十米外都能听到，这下安全感十足了。

        四天过去，警报响了六次，不是变态猥琐男，是宁宁自己。开门时总是忘记门缝下的报警器，慌张地一拉，震天的报警声立马响彻12号楼。最终宁宁还是选择把它扔进了床底下，永不再用。而那两位室友，宁宁也一次没碰见过，倒是听过一些房门开合的声音，但三人似乎都在避开彼此，宁宁不禁在心里感慨：果然是好室友啊！高素质，高情商。

        周四周五的工作量很小，宁宁的工作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三小时，完全可以算作四天小长假，她每天晚上9点多下楼扔垃圾，顺便再走两圈散步，但今天不同了。

        一出电梯就看到堆成山的垃圾，往外走几步，门口的黄色警戒线异常显眼，单元门前围着几个人，不知道在看什么，他们说着普宁本地方言，宁宁一句也没听懂。宁宁站在玻璃窗前看到门外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大白正在搭帐篷，不远处还有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这时旁边的人群里又传出几声普通话，宁宁悄悄挪近几步，终于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明天还要上班啊，现在怎么办？”

        “你把这个纸拍下来给公司发过去咯。”

        “几零几是密接？怎么也不说清楚！”

        “封几天啊？”

        “7天吧。”

        不会吧，封控？我该不会要在这个小屋里呆七天吧？怎么办啊

        宁宁还在发呆，旁边一位老爷爷递过手机。

        “诶，小姑娘，这个二维码你帮我扫一下，我不会弄呀。”

        宁宁帮老爷爷扫码加了12号楼的核酸检测群，自己也加了进去。里面居然已经有160多人了，全是这栋楼的住户，但群里静悄悄的，消息也只有一个一个加进来的新人。宁宁心里五味杂陈，默默地把自己手里的两袋垃圾放上去，给垃圾山增加了点高度。

        这时橙子给宁宁发来消息。

        橙子：宁，你看公司群里的消息了吗？明天也不上班诶！真好！

        柠檬：我这栋楼被封了，我出不去了，嘤嘤嘤

        橙子：啊！那你有囤货吗？

        柠檬：有几包方便面，但是有外卖嘛，应该没事吧，虽然很喜欢居家办公，但是不能出门也太痛苦了，什么时候才结束啊

        橙子：应该要不了多久吧，别担心啦

        橙子：我囤了好多好多零食呢，够吃一个月啦！

        这时全普宁市都没人能想到，疫情会持续好几月。

        宁宁回到房间，拿起桌上的奶茶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突然感觉下腹一阵暖流，糟了，姨妈！宁宁赶紧冲到厕所，却不想储物盒里只剩一个空袋子，哪有什么姨妈巾。

        对了，可以点外卖送！可等她把两个外卖平台翻了一遍，才发现没有一家在卖。宁宁此刻悔恨不已，为什么不囤个半年的！其实大家都是习惯了下楼就能逛超市、拿起手机就能点外卖的年轻人，谁能想有一天居然连姨妈巾都买不到呢！

        宁宁思来想去，决定向两位室友求助，不是一男一女吗，有五成的概率第一次就找到那个女生呢。站在走廊，宁宁左转，右转，又左转，又右转最终决定敲这个门口放着绿萝的门。

        咚咚咚，轻扣三下。

        几秒钟后，门开了个缝，但房间没开灯，宁宁一时也不确定对方是男是女，只能先打个招呼。

        “你好。”

        安静得有些诡异。

        见对方没说话，宁宁也愣在原地，身下还有热流不停地涌出，宁宁攥紧拳头，低着头小声问道：“请问你有那个吗？”

        宁宁期待着里面的人说一个“好”字，或者直接递出来一张姨妈巾也行。

        低沉的男声从门后传来：“哪个？”

        宁宁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回答道：“姨妈巾。”

        男人冷冷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没有”，然后合上了门。

        一股火辣辣的热气从脚趾一路上涌，就像光脚踩暴晒一天的引擎盖上，滚烫灼热，宁宁的脸瞬间涨红，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让我从这个星球消失吧！太丢脸了！

        这时身后响起女人的声音：“小姑娘。”

        宁宁回头，只见一个中年女人站在另一扇门口，她个子不高，很瘦，穿着灰色毛衣，外面套一件红色棉马甲，梳着干净的马尾，依稀可见两鬓的白发，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着格外亲切，她朝宁宁挥挥手。

        宁宁还没从刚刚的社死里走出来，说话都变结巴了：“那那那个、阿阿姨，什么事？”

        马甲阿姨热情地说道：“小姑娘，我有，我女儿放在这里的，她啊在旁边三医院当护士，上夜班的时候就来我这里住，你先拿去用。”

        看着递过来的姨妈巾，宁宁又尴尬又羞恼，阿姨肯定听到了吧？

        马甲阿姨看宁宁没动，走过来把姨妈巾塞到她手里。

        “你别不好意思，拿去用，这种关键时候咱们要互相帮助。”

        “嗷嗷，谢谢阿姨。”

        宁宁小声地道谢，看着阿姨的笑脸，自己的尴尬也少了几分。

        “你是前几天搬来的？我听到声音了。”

        “嗯！”

        “你跟我小女儿差不多大，二十几了？”

        “26了阿姨”

        宁宁再次给马甲阿姨道谢后回了房间。收拾好自己后，宁宁窝在椅子上回想刚刚发生的事，好尴尬，居然找男人借姨妈巾那个人的声音好像还不错，但是有点让人害怕。好在他没看见自己的长相，以后避开他就好了。

        可这时的宁宁还不知道，只要是一栋楼的邻居，无论什么恩怨，都躲不开一起做核酸检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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