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中秋节这天学校放假，晚间有一场师生间组织的晚会，每个班级几乎都出了节目。

高年级和中专班的学生兴趣缺缺，但是低年级的孩子们却开心得不得了，他们一直很兴奋，来来回回地在走廊里奔跑追逐。

今天白天刚好是郑柔和李雨晴值班，李老师现在是学校里面的重点保护对象，这么熊的孩子哪能让她亲自去收拾，所以去走廊里呵斥小学生的任务就交给了郑柔。

郑柔一早上吼了十几遍“不要追逐打闹，不要喧哗。”

奈何熊孩子不听话，她在吼多次都没有用。

还好郑老师今天心情好，否则熊孩子肯定得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到了饭点，郑柔刚要去食堂打饭，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肖喜悦奶声奶气的嗓音从门外响起：

“郑老师，我能进来吗？”

郑柔赶紧去开门，发现肖喜悦抱着一个大盒子站在那儿，小脸仰着，正在侧耳倾听着什么，她把孩子让进来，问她：

“怎么了喜悦，你找老师有事儿吗？”

肖喜悦听了听办公室里的动静，李雨晴敲键盘的声音被她捕捉到了，应该是还有另一个老师在办公室，于是她说：

“郑老师，妈妈给我买了月饼，很好吃，您们过节不放假，还要值班，太辛苦了，我来给您们送月饼。”

说着，她从盒子里面拿出来两个月饼放在桌面上。

郑柔注意到，那个大大的包装礼盒已经空了，这是她和肖琳珊一起去超市买的，她认识包装。

一个盒子里少说也有十几个月饼，她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快就吃完了呢？

李雨晴还在，她不好直接问，接过女孩儿放在桌面上的月饼，她笑着说：

“喜悦，谢谢你。”

她来到李雨晴旁边摘下她的耳机，说：

“李姐，我们班的喜悦同学给你送月饼啦。”

李雨晴赶紧过来接那个月饼，嘴里还不停说着“谢谢。”

郑柔拿起自己的饭盒和李雨晴的保温桶问对方要吃什么，她帮她打，李雨晴说了几个忌口的菜，郑柔扭头问肖喜悦有没有吃饭，女孩儿摇摇头。

“那正好，老师和你一起去食堂。”

肖喜悦高兴地点点头，然后去教室里拿饭盒，郑柔站在教室门外等她。

等女孩儿从里面出来，她空出一只手牵着对方，她假装不经意地问：

“喜悦，你的月饼都吃完了吗？”

肖喜悦说：“我留了两个，剩下的分给同学们啦，有的同学没有月饼吃呢。”
郑柔笑了笑，摸摸女孩儿的脑袋没有说话，两个人来到食堂，郑柔帮肖喜悦找了个位置，然后去帮她打饭，今天人很多，排队很拥挤，她怕年纪小个子矮的孩子会被碰到，于是一直盯着食堂门口，如果看到视障班的小朋友过来，就去帮衬一把。

终于，她看饭堂里的小孩子都安顿好了，才打好自己的饭做到了肖喜悦对面。

肖喜悦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坐姿也很端正，郑柔说：

“喜悦，你是和我一起吃饭紧张吗？”

女孩儿摇摇头。

“那我感觉你不放松呢。”

肖喜悦犹豫了很久，才嗫嚅着跟郑柔说出了她内心里的想法。

“老师，我今天去办公室找您，是想让您帮我一个忙。”

“嗯？什么忙？”

“我想给我爷爷打个电话，您能帮帮我吗？”

郑柔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说，

“当然可以啦，这是小事儿。”

尽管肖喜悦看起来多么懂事儿，但她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小朋友，听见郑柔这么说，她开心的眼睛都亮了，那种神采奕奕的光出现在她的眼睛里，让她的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活泼了许多。

吃完饭，郑柔先回到办公室把李雨晴的午餐给她送过去，然后她看了看音乐教室，里面没有人，她先让肖喜悦进去等她。

过了一会，郑柔拿着手机过来，肖喜悦报出来一串号码，郑柔低头给她拨号，等拨通之后，她轻轻地退出教室。

她尊重孩子，不想去打探孩子的隐私。

肖喜悦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在心里数着数。

终于被接通，那头是奶奶的声音。

“奶奶，我是喜悦。”

她害怕那边会挂断提前开了口。

奶奶迟疑着，问她：

“喜悦，你现在用的是谁的手机给奶奶打的电话呀？”

“奶奶，我用的是我们老师的电话，奶奶，今天是中秋节，祝奶奶中秋节快乐，我想您和爷爷了。”

奶奶在那头有些哽咽，她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肖喜悦就听见了一个明亮的婴儿啼哭的声音，奶奶有些慌乱地说：

“喜，喜悦啊，奶奶这边有点事，下次奶奶给你回拨过去可以吗？”

“好，奶奶，你帮我和爷爷问好，中秋节快乐。”

那边迅速挂断电话，留下一串慌乱的忙音。

大家都在团圆，只有她孤独地听着挂断的“嘟嘟”音，心里漫上不符合年纪的惆怅。

女孩儿推开教室门走出去，把手机还给郑老师。

郑柔注意到肖喜悦的眼睛有点儿红，但是她很坚强，泪水一直没有落下来。

她蹲下身，温声问女孩儿：

“喜悦，你怎么了？”

肖喜悦说：“我给奶奶打电话，想找爷爷，结果，奶奶说她有事去了，就挂断了。”
郑柔怜爱地摸了摸孩子的肩膀，然后她说：

“那喜悦想妈妈吗，要不老师帮你打电话给妈妈。”

肖喜悦赶紧拦住郑柔的手，她有点儿着急地说：

“老师，不可以的，妈妈今天出差呢，她很忙，说，不能打扰。”

郑柔垂下要去掏手机的手，她搂住孩子的肩头，陪着她站在音乐教室门口的阴影处。

过了好久，女孩儿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老师，你说，我妈妈到底爱不爱我呢？”

“喜悦，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我的妈妈和别的孩子的妈妈不一样。”

“二年级的晨晨说，他妈妈会给他讲故事，陪她唱歌，和他去游乐场，我都没去过，但是，我跟妈妈说，我想要什么东西，妈妈又会很快送给我，比如，我刚回到妈妈身边的时候，妈妈不和我说话，我，也不敢和妈妈说话，我后来听说有那种可以对话的小音箱，我鼓起勇气让妈妈给我买，结果妈妈很快就买回来送给我了，那时候我感觉，其实我妈妈也很爱我的，老师，你说是不是？”

女孩儿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啪嗒”一声落在郑柔手背上。

郑柔紧紧地搂了搂肖喜悦小小的身体，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想了很久，她说：

“喜悦是第一次做妈妈的女儿，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喜悦的妈妈，可能都需要时间来学习，你再给妈妈一些时间，说不定妈妈学习速度很慢，没有我们喜悦聪明呢？”

“嘿，我妈妈很聪明啦。”

女孩儿破涕为笑。

“嗯，喜悦晚上还有合唱的节目呢，可不能哭了，我们去找福霜霜还有其他合唱的同学一起合一合钢琴伴奏好吗？”

“好。”

肖喜悦被郑柔牵着手，她蹦蹦跳跳地跟在郑老师身边。

她决定了，如果妈妈学习进程很慢的话，那她就一直等着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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