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清理

三人竖起耳朵勉强从断断续续的哭声里听了个大概，原来她想进京告御状。

事情皆是因租了安俊鸣的地开始。

家里的父亲和祖父带着一家子人，拿了契约给了钱，兴高采烈搬到米源村准备安心种地过好日子。

不成想。

多少暴民整日来家里的田地里找麻烦，又是抢东西又是多番催缴莫须有的租金。

好不容易忍气吞声到了年底，一算账竟要把地里所有的收成都交上去。

不给就打，打到给为止。

女子父亲在抗争中挨了打断了腿，因伤势感染拖了几个月便去了，祖父更是经不起丧子之痛，郁郁而终。

“村里还有不少人被活活饿死……”

话语中断，女子太过悲伤竟难以继续往下讲，只闭着眼不停摇头叹气。

安晴雪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黯淡的目光扫过女孩的包袱，遂追问：“你包袱里的东西，可是告御状要用的？”

女子重重点头，用破烂不堪的袖口擦干泪。

她轻手轻脚打开包袱，把里面裹了两三层的卷轴取了出来，打开让安晴雪过目。

“这是全村的人写下的万民状。”

密密麻麻全是名字，以及盖好的手印，女子如视珍宝：“只要能见到圣上，想必能为父亲和祖父讨个公道。”

短暂的沉默，安晴雪狠心开口。

“你准备怎么见圣上？”

她见女子说不出话了，便把话说得更为直白些：“你就这么去京城，定然见不到皇帝。”

“为什么！”

“名告官，正如子弑父。”血淋淋的现实展开，“你在见到下级官员的那一刻起就失败了，皇帝不会召见你。”

女子捏着万民状没了力气，眼里的光芒渐渐消逝不见。

“不过……”

安晴雪峰回路转卖了个关子，微微一笑。

“三日后新科举子卫睿赈灾凯旋，皇帝届时会在城门处亲自迎接，届时是你能见到皇帝的唯一机会。”

噌地坐起身来，女子惊呼：“太好了！”

“你可曾想过犯跸，也就是强拦圣驾的下场？”

一盆冷水接踵而至，安晴雪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随即又甩了个巴掌。

她想看看这个女子的决心，可否真有她说得那么坚决。

“你会被打……甚至连跟皇帝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关入大牢。”

面对安晴雪的警告，女子沉思了好一阵没说话，捏着的拳头止不住颤抖。

在几人的注目下，女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我是偷跑出来的……”

她的眼睛又重新充满了雾气，可怜巴巴看着安晴雪。

“县令已经派了许多官兵把村子都围了起来，我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短短一句话她说得很慢很慢，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站在远处听着的稚梅和梅香也止不住叹气，谁遇上这样的事不上火，真的很难过。

“无论你去或者不去，利害关系我已跟你讲明了。”安晴雪一字一句，正色道。

村庄已被官兵控制，想必背后已有势力要封锁消息。

眼下困境刻不容缓，以免火烧眉毛，安晴雪必须尽快进去村里找到里长做进一步的了解才是。

“进村。”

她迈腿要走，却没想到女子再一次拦住她的去路。

“姐姐！”

跪地磕头，万民壮双手奉上，女子恳请：“您能知道这么多，肯定是大人物，若您有办法，请您帮帮我们把状纸递给圣上吧！”

安晴雪的一双腿定在原地，踟蹰不前。

她向来为民，难以狠心离开，可京中众多势力虎视眈眈，她亦然很难把这事给应下来。

若是皇帝见她手执状纸又闹上大殿。

先不说对她三番五次闹事有看法，如今她被太后收为义女成了公主，更有可能逼迫皇帝把事情上升到党争的高度。

深深看了一眼跪地的女子，安晴雪无奈躬身再次扶起她：“抱歉，这事我做不得。”

转身让稚梅拿出玉瓶药丸递上，再次嘱咐女子：“若你头铁要去被打，此药能护你的性命，切记服下。”

说罢。

安晴雪带着两名丫鬟离去，就此与女子分道扬镳，抛下马车步行往村子里走。

行至村口，老槐树枝干扭曲，树皮斑驳。

有几名小伙守在树下盯着过往人群，打扮得像是下地干活的农夫，但身姿挺拔有力。

除开这几人外，别无其余村民，安晴雪不禁皱眉。

“姑娘，这几个人恐怕不是村民。”稚梅小心翼翼说道，尽力放低音量。

安晴雪点头，感受到守村人的目光，躲着嘱咐说。

“先别往里走了，他们只怕是刚才那女子嘴里说县衙派来守村的官兵，小心行事。”

三人绕道到旁边树荫，刚站住脚，听到前面传来吵嚷声。

“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您发发善心给点吃的的吧！”

身着破烂衣物的男子对着便衣的官兵双膝跪地，掩面而泣。

他身边还带着半大的孩子，男童最多不过五岁，瘦得只剩皮包骨，跪在地上不停作揖。

“滚！”

官兵想也没想，一脚踹倒男人，骂骂咧咧。

“不好好种地，哪里来的吃食，小爷都还饿着肚子没吃，你们这些穷要饭的赶紧滚！”

尘土飞扬，男人倒在地上呻吟，无法起身。

另几名官兵见此情形围过来，嘴里不停呵斥：“再不走就让你今天死在这儿。”

孩子慌了，径直抱住另一人的腿，放声哭喊。

“别打我爸爸，别打我爸爸！”可谓声嘶力竭，听得安晴雪心惊肉跳。

显然官兵们没有打算善罢甘休。

在一阵短促而疯狂的嘲笑后，几人分工。

要饭的男子被团团围住，霎时间拳脚相向，铺天盖地向他袭来，只能跪在地上缩成一团不停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

他被围在中间，几乎看不见光亮，仅凭借本能呼救求饶：“我错了，放了我！”

就算如此也没有唤醒这一帮人的良知，丝毫不手软。

其中身高八尺被抱住腿的那个仅单手抓住脖领子，举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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