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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74章


长睫轻颤遮住眸光。

        她哪里是变懒了,她是根本就不会。

        她以为他从来没注意过的。

        也对,她的变化这么明显,注意不到才是怪事。

        他……还以为她是原主么?

        可心里为什么就闷闷地难受呢,她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她想作为自己,作为一个属于自己的江鱼站在他身边。

        她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甚至这张脸都不是她自己的,谈这些……多奢侈。

        罢了,本来就打算一辈子藏在心里的事情,拿出来说也没意思。

        可到底是不甘心,她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问道:“那你……喜欢的是哪一个我?”

        这话一落,两个人都愣了片刻。

        江鱼才察觉到自己有多傻,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原主只会继续迫害墨寒辰,他怎么会喜欢那样一个江鱼。

        她垂着头,扯着嘴角低笑,原主都不在了,她还是借着她的身体才得以活下来,她这种莫名的妒意来得可真是不讲理。

        却听得墨寒辰在她头顶上方哑声缓缓道:“心悦的是你,是你便十足欢喜。”

        他只说他喜欢江鱼,或许对他好对他不好的都囊括在内,可前前后后的江鱼分明已经是两个人了,她知道他不明白她话里潜在的意思是什么,这个答案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可她还是弯着嘴角笑道:“知道啦,小师弟。”

        两人吃过饭后,江鱼便让墨寒辰去忙了,这几日他都分不开身,多耽误他一刻,他便要晚休息一刻,她不忍心,又帮不上什么忙。

        只是,决定好的事情还是要开口的,还是要向他打听秘境的事,也要让他解开禁制。

        除了早上见过面,今日一天江鱼没再看见他,午饭和晚饭都是褚翎送过来的。

        本也是在意料之中。

        只是一个人闲下来难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她的到来,她的私心,想他究竟对原主有什么样的感情,又或者真的是喜欢她太过,所以才能让他对以前受到的伤害都不在意。

        原来喜欢人,是一件这么累的事情。

        有说不出的话,还要小心翼翼地试探。

        可真是为难他守在她身边这么多年。

        江鱼闷在被子里不声不响,觉得这样一个自己真的好讨厌,得失心太重,想些莫须有也不重要的事情。

        傻。

        两眼一闭,强行清空脑子里的杂念,江鱼便闷在被子里睡着了。

        墨寒辰处理完魔界和修仙界这几日的争端,重新派了人加固边境的防线后,通过魔纹模糊的感知便觉得她睡得不太安稳。

        他这几日几乎很少用魔纹读她的心了,除了最开始那几天随时想“听”就“听”,后面除了她对他很强的“怨念”会自己往他脑海钻,他自己很少再那样做。

        他知道江鱼不喜欢那样的防备和窥视,将她圈禁在结界内也实属不得已,她体内的符还没开始发挥效用,盲目离开他的保护范围,容易遭受危险——即便是他也不能保证在他的地界里真的没有他的背叛者,他赌不起。

        除了鹰卫和江鱼,这里的人他都不信。

        回到寝屋的时候,墨寒辰将远处的光线略微调亮到能看见她之后,便往床边靠近。

        她蒙着脑袋睡在被窝里,也不嫌闷。

        墨寒辰弯了唇角将她的脑袋露出来,便见她眉心紧蹙,神情痛苦而隐忍。

        他皱着眉褪了外袍,驱散了周身的寒气,照常将她搂进怀里,在她额心落下轻柔的吻,脑海里却忽然闯进一些陌生的画面。

        他随手将屋里的光全部熄灭,闭上眼将魔纹贴在她额心。

        他要把刚刚看见的东西搞清楚弄明白。

        那一切,和他有关。

        ……

        江鱼的梦境凌乱繁杂,画面的切换也不受她的控制,胡乱地在她的脑海里闪烁变幻。

        她时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见墨寒辰拉着“江鱼”亲吻,可那个“江鱼”不是她,她皱着眉喊他,只得到他冷漠的一瞥;

        时而又变成了那个趴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江鱼,他恶狠狠擒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提,话音里的冷漠寒凉、冰冷刺骨往她的骨缝丝丝缕缕地钻;

        又偶尔看见自己在回去之前,每日帮他束发换药,在他担心又执拗的目光下帮他做饭,看着他在月光下弯着嘴角带着依恋和爱慕地望着自己;

        她甚至梦见了自己回到了她自己的葬礼,她旁观着江海洋的冷漠和唐青迟来的道歉,她以为自己做下了了断,一切便彻底再与她无关,可看见那一幕幕,看见阴天下黑夜里那个麻木的自己,她的心头梗涩无比……

        直到梦境里隐隐传来那阵让她安心的草木香,她看见一个温暖的光源,情不自禁伸手抱住了他。

        光源缓缓变化,凝成了墨寒辰的模样。

        她弯着嘴角凑在他身上,声音轻软地叫他:“小师弟。”

        “嗯。”

        墨寒辰在黑暗里睁眼,眸色复杂,落在她身后的手缓缓收紧,把她更紧地拥在怀中。

        直到天光乍破,墨寒辰布满血丝的双眼才缓缓阖下。

        他珍重地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喃喃低语道:“师姐,对不起……”

        -

        江鱼这一觉睡得头疼欲裂,后来应该是墨寒辰回来了,她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睁开眼一看,果然便看见了他。

        只是他抱得有些紧,江鱼觉得他们两个贴得太近了,有些尴尬又脸红,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却只觉得他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

        还不如不挣扎。

        江鱼红着脸看着他的侧颜,只见他的长睫微眨,在晨曦柔和的光芒下镀上金光,像蹁跹振翅的蝶在柔光中起舞。

        只是他一睁眼,江鱼便愣住了。

        他的眼瞳极黑,可周遭平日里纯澈干净的眼白染上了无数的血丝,他这幅模样,怎么不像是睡过觉的样子,甚至情绪看起来还极其不稳定。

        江鱼皱着眉抬手抚上他的眼角,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江鱼。”

        他忽然这样叫她。

        她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这样。

        她记得,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梦厄幻阵里那个大魔头,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

        他从前清冷,跟在她身边,做一个不逾矩的听话小师弟,叫她“师姐”;

        重逢以后,他黏在她身边,风流恣意却装乖卖巧,任性地在她身边找存在感,也是叫她“师姐”。

        可所有的都是师姐,叫她名字还是头一遭。

        江鱼回神,好笑道:“怎么了?”

        墨寒辰哑着嗓子道:“我想听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

        抚着他眉眼的指尖一顿,江鱼眸光颤了颤,强自稳住心绪,弯着嘴角无所谓道:“你问师父从哪里带回来我的么,我不记得……”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轻而缓地打断她,眸光认真执着,黑瞳在周围眼白血丝的映衬下愈发深沉幽暗。

        她话未说完便被他截断,脸上强撑的淡定几乎要坚持不住,心里又惊又急。

        他怎么会忽然知道?

        在这个世界,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

        藏在被子里的指尖收紧掐在掌心,江鱼长睫微垂错开视线。

        无言的对峙,漫长的沉默。

        她忽然低嘲地弯着嘴角,心间晦涩难过,压低了声音道:“既然你知道了,所以你要杀我吗?”

        墨寒辰睁着眼一眨未眨,等了她这么久,就等来这么一句话,想起她梦境里那个自己那样对待她,一时好笑又心疼。

        他嗓音极哑,几乎是从胸腔里闷出来的极低的声音,他哑笑着,觉得她这句话荒唐又可爱:“杀你,然后自尽么?”

        江鱼皱着眉抬眸看他,却见他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压上来,哑声道:“命都交在你身上了,你就这样对我么?”

        她一愣,心里的滞涩便仿佛被春风抚过消解,像她在茶寮喝过的那杯茶,后知后觉泛上清冽的甜,回甘无穷在她心间低低地绕。

        江鱼落在他脸侧的手抚过他的面庞,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心疼得厉害,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得知,又知晓了多少。

        一时又觉得自己十分傻,问出这样的问题,几乎不留情面地往两个人心上扎刀子。

        她在他怀里挣扎起身,青丝从肩后披散下来,她缓缓闭了眼吻上他的唇。

        她笨拙地学着他以前亲她的模样,胡乱地啃噬,指尖揪着他的前襟,耳尖脸颊漫上鲜艳的粉。

        墨寒辰看着她青涩地动作,纵着她胡作非为,缓缓收紧了护在她身侧的手。

        亲了片刻,江鱼没了力气趴在他身上,闭着眼自暴自弃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我从未和人说起过。”

        他搭在她腰间的手顺着她的脊背轻缓地抚,抬起一只手,指尖抵上她的额心,轻轻点了两下,红着眼尾哑声道:“这里,我看到了。”

        “你又偷‘听’!”

        江鱼气急败坏,抬起头在他唇上咬了一下,收了动作就缩回身子。

        墨寒辰轻笑了一声,没否认:“嗯。”

        他又补了一句:“还好看到了,不然以后或许没这样好的机会了。”

        没机会知道她对他的隐瞒,不知道她那年性情大变的原因,不清楚她对他莫名的恨意和恐惧从何而来,尤其是,她不告知任何人,独自回去见证了自己的丧事。

        江鱼起身,听见他毫不悔过的话,气得回头瞪他一眼,坐在床边不想看他了。

        双腿悬在床边不自觉地晃,她垂着脑袋回忆昨天梦境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一想便后怕得不行,她几乎是讲她所有藏起来的秘密都梦过一遍了,墨寒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又“看”了有多久。

        可他显然已经知道她的来路了。

        那他……

        可他的模样,显然不是接受不了的。

        左右他也知道了,江鱼垂着眼眸盯着脚边的虚空,嗓音沙哑缓缓开口,“我……是从另外一个地方来的,那里很远,和这里大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附身在你师姐身体上了,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墨寒辰屈着膝靠在床头,看着她背着他,身形娇小,乌发披散,透着不自觉地心虚和难过。

        他哑着嗓音道:“所以,你昨日问的话,是在和自己吃醋么?”

        “什么话?”江鱼下意识回眸看他,却见他勾着嘴角,抬手把她抱了回去。

        江鱼还没从他的动作里回过神来,便听得他下巴搭在她肩上、嗓音哑哑地开口问:“从被毒蛛打伤,醒过来就是你了,是么?”

        江鱼在他怀里往回缩耳朵,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是我。”

        “怪不得……”他埋在她耳边低低地笑,末了,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耳垂,哑声道:“你表现得太明显……所以,昨天的答案,你觉得呢。”

        江鱼愣在他怀里。

        怎么还有把皮球往回踢的。

        她想起自己昨天问完之后便主动进行的反省,偏着脑袋偷瞄了他一眼,见他唇角微扬不紧不慢地看着她,忽然就生出了无限的勇气,弯着嘴角道:“那便是我了。”

        她像只被他娇惯的猫,在他的怀里懒懒地伸爪。

        墨寒辰低笑了一声,闷哑着嗓音道:“嗯,是你。”

        江鱼松散下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指尖握着他揽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摸他的骨节,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昨天,都看见些什么了?”

        墨寒辰眸色暗沉,却哑着嗓子笑道:“看见……你胡乱臆想我认不出你,抱着别人亲……”

        “你……!”

        江鱼被他的语气一噎,被他话音里的调侃逼得不行,一张脸登时冒出热气。

        墨寒辰看着她气急败坏却依然乖巧待在他怀里,黑瞳眸色渐暖,好笑道:“不是你自己的梦么,我说错什么了?”

        江鱼垂着脑袋,咬着牙闷闷道:“没有。”

        他抱着她笑出声,嗓音从胸腔里闷闷传出来,胸膛随着声音轻轻地震。

        江鱼觉得自己越来越傻了,好像每句话都能被他往坑里带,每一次都搞得自己十分狼狈。

        他哑磁的嗓音落在她耳边,一股脑往她心里钻,江鱼用力握住他的指尖,压着声音愤愤道:“不许笑了。”

        顿了顿,她转移他的注意力,继续问:“除了那个,你还看见了什么?”

        墨寒辰没受她的影响,闷着嗓音吻上她的耳垂,哑声含糊道:“不会认错你的,这么傻的师姐,除了你找不到别人了。”

        “……!”

        她一时又羞又怒,不知道该说他又随便耍流氓,还是该说他骂自己傻。

        江鱼歪着脑袋躲他,声音软绵没攻击力地反驳:“你才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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