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93午后阵雨1

徐远航低头，视线看到的景色，精神虽好，脸色到底还是苍白了些，黑色的长发散在白色的床单上，更显的脸像巴掌大，眨着眼睛，让他心里涌起深深的疼惜。

        他仰头看了一眼吊水，还有一小半估计能挂上二十分钟，“替你请了一个月的假，不管手术的大小，动了刀子总是损元气的。这个夏天你就好好休养。”

        景色的病情来的突然，估计是以前郁结在身体里的劳累被高温和冰水突然冷热变幻而诱发。

        见徐远航自作主张请假又轻轻松松的把期限说出来，景色对着雪白的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这样的小手术，出院后在家呆上几天就可以了，恢复很快。一个月？我又不是坐月子请产假。”

        她现在每月的薪水虽然不低，可是除去房贷生活费费，还有煤气水电费，所剩下的不是很多。

        这个她不会和眼前的人提。仔细算下，再有十天，便是还款日期了。

        徐远航瞟她一眼，非常不赞同她的说法，“产假是三个月，不是一个月，有点基本知识好不好。”

        就算景端不是亲生的，她也该知道法定的产假长短，当年周捷请产假，她还不是饶有兴趣的代了三个月的班，难道这个也忘记了么。

        在狐疑眼光里，景色好似想到什么，突然的神情一变，目光凌厉的扫向了徐远航，就在徐远航以为她需要什么的时候，却听到她闷闷不乐的声音，“没做过不知道。”

        这样的突变，让徐远航也神经敏感起来，低哑了嗓音喊他，“璟瑜，我想”

        他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否定的无缘孩子，张开了嘴巴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改如何的开口。

        景色听他喏喏了两声，没有问出什么话来，于是闭上了眼睛说：“别说话，我累了想睡觉。”

        产假么？她还真的没有请过呢，月子才做完，随之而来的便是噩梦。

        徐远航看着神情忽然低落的景色，点头，“好，你睡吧。”便给她调慢了点滴的速度，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望着景色的睡颜陷入沉思。

        心电仪的屏幕无声的闪跃着曲线，点滴也静静的滴着，景色闭上眼睛后，病房里除了两道呼吸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景色真是有些累，很快就睡觉了，她做了很多很多的不是梦又像梦的梦，一个接一个扰的她睡不安宁。

        一位中年女医生，笑着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说：“江小姐，根据这份血样检测和B超报告，你是怀孕了，四周。”

        江璟瑜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怀孕？”她才和徐远航吵过一架呢，两人还在冷战期，这特突然而来的消息让她很惊讶。

        女医生点头，“对。并且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很细心的指着B超单上的判断对她说那个几毫米的小豆子就是天使。

        江璟瑜喜极而泣，“真的么，太好了。”这样，他就不会生自己的气，也不能说自己不把他放在心里，她要把这份最好的礼物送给他，祝他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她才高高兴兴的出了医院，场景转化成自己在哭泣。

        江凯恼怒的对着她大喊，“璟瑜，你告诉爸爸，是哪个混蛋的孩子。”

        李云泪流满面的拉着她的手，劝着她，“我们把这个孩子打掉，然后去英国待上几年再回来好不好？”

        年轻的江璟瑜倔强的摇头，大声的说不，她不要去英国，她只想待在这里，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的拒绝让江凯更是怒火中烧，厉声的呵斥，“江璟瑜，你怎么还要包庇那个混蛋，我江凯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父母的每一次劝说，都被她的坚持和偏激刺激的发火。

        “你是要闹出多大的动静让人来嘲笑你，来嘲笑我们江家。”

        “江璟瑜，不答应你就滚出这个家，我真是后悔收养你，江家百年贞德家风就败在你这个不是江家血脉人的手里，不是自己的祖宗，就可以任意的败坏名誉。”

        “你若真走出家门一步，就永远不要回来，我们的父女缘就到此为止，以后别再人面前说你是我江凯的女儿，你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耻辱。”

        父亲的话才骂完，江璟瑜孤独的走在街上，空无一人的街道，装满整个深秋的萧瑟。

        忽然跑来柳安，架着黑色粗边框的眼睛，焦急的拉着她的手说：“璟瑜，我陪你去做手术吧，人流花不了多少时间，第二天就和平常一样，看不出来的。”

        江璟瑜说自己不要去哪个地方，可是柳安的手紧紧抓住她不放，一定要让她去。

        江璟瑜推开柳安的手跑，一直跑，从白天跑到黑夜，她刚刚站定歇口气，柳安又不知从那里冒出来，表情狰狞的拦住她，“璟瑜，阿姨和叔叔都反对你个远航哥在一起，放弃吧，勉强是幸福不来的。”

        她说柳安在撒谎，徐远航怎么会不要她呢，她还没看到他知道自己怀孕以后的笑容呢。

        柳安笑的很大声，很残忍的说：“璟瑜，远航哥喜欢别人了，就是你看见的那一个，比你漂亮很多的那个。”说着，柳安就当着她的面换上红红的嫁衣，说自己也要嫁给徐远航。

        她不信，黑暗里怎么能看的清楚呢，她慌忙的要找出口，呼唤着徐远航的名字，可柳安拼命的在她耳边说，“璟瑜，你别去找远航哥了，他不会在见你了。”

        不会再见你了，江璟瑜找了好多的地方，只看见他转身，从江家的客厅一步一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丢她一个人在冷漠里。

        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好痛好痛，痛的想要绻起身来，却被一股大力给阻止。

        没等她疼完，一个昏暗的小小产房里，一个年过半百的医生操着浓重的云县地方口音，开心的告诉她，“是个粉嫩嫩的女娃娃，不像你，应该像她爸爸。真是个漂亮娃娃，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坯子。”

        她欢喜的想哭，却哭不出来。眼泪不住的流，一粒一粒的往下滚，变成了一滴滴的鲜血在她的胸前染成红艳艳的一片

        景色睡着的时候，滴完了两袋的点滴，护士拔针头时偏了下，留了一些血出来，护士连连的抱歉，徐远航非常不悦的瞪了她。

        景色可能因为这一下突然的绻起身，额头上不停的冒汗，接连不断，嘴里还说着模糊不清的话，吓的小护士连忙去请医生。

        徐远航担心的俯身去按住她，“璟瑜，璟瑜你醒醒”他刚才依稀的听见景色在喊自己的名字，神情痛苦难过。

        隔着病服一双大手牵制住景色缩动的身体，这让她动的更厉害起来。

        徐远航没办法，坐到床上半抱半揽着她，怕她免得动作大绷坏了伤口。更是靠近了景色耳边呼喊着她的名字。

        景色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看见徐远航焦忧的脸，仿若回到了记忆里，她喃喃的对他说：“豆豆豆豆”

        她想告诉徐远航，他们的豆豆很可爱，很懂事，很乖巧，也永远看不见她了。

        低喃的声音因睡梦而沙哑，变了音质。

        徐远航伸手去扯了一摞的纸巾，去擦点她汹涌而出的眼泪，一时没听清低不可闻的声音，“你说什么，端端？景端我让刘健去接了，你放心。”

        他猜景色是担心景端了，也只有景端能让她忧心。

        景色迷蒙的摇头，攥紧了徐远航的衣袖，努力把颤抖的声音控制住，“徐远航，豆豆。”

        这下，徐远航皱起了眉头不甚理解景色说的意思，“豆豆？你想吃什么豆，明天我做给你吃。”

        他觉得景色的思维跳动的厉害，还想着医生怎么来的那么慢，景色会不会又出了其他并发症。

        一番检查下来，体征都正常，徐远航才放心。

        景色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徐远航想帮她换来着，却被景色撅嘴拒绝，正当他束手无策的时候，之前叫的家政公司护理人员来了，才换了衣服抹了一遍身。

        一通的忙碌完，景色的悲伤意境淡化，但心里还有戚戚然，“我想景端。”

        徐远航调笑她，“怎么一动手术人变感性了，大概还有五分钟，景端就能到了。”

        刚才景色在他面前是脆弱的一塌糊涂，扯着他的衣袖任他搂抱，还带着一点点撒娇，让他的心情不断往开心处飙升。

        凤眼里的笑意太浓，景色撇开了目光，看往玻璃窗外，“谢谢你帮忙。”

        太阳已经西斜，天空一览无余的没有一丝云朵，也不是瓦蓝，而是淡淡的灰色。

        徐远航的表情按了一下，“璟瑜，这些事我应该做的，你不该和我这样疏离。”

        谢谢？她是把他看做外人了，他不需要这样虚无的谢意。

        景色却固执的说：“需要的，你和我并有关系。”她又把头转回来，牢盯着他，觉得这样说话才有分量，才能让自己说的有底气。

        徐远航哼哼几下，扭过头也出看向窗外，“刚睡醒脑子就这么清楚，刚才是做噩梦了吧。”

        刚才相依的温暖还残留在身上，这女人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也得看他搭不搭理。

        景色费了力气，加重了自己的语气，试图让他把头转回来，“不要转移话题，你若还是袁戈的朋友，该和他坦白说清楚的。”

        景色想，今天中午不知道袁戈有没有打电话来，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躺在病床上？小何应该不会告诉他吧，他那么忙，还是别打扰他工作了。

        徐远航把头转回来，目光拢了一层景色看不懂的情绪，撇撇嘴低沉着声音说：“璟瑜，这事等你痊愈了再说。”

        “你在逃避话题。”

        徐远航听了这几个字来形容自己，嗤笑起来，“按你的思路，我该和袁戈说什么，说你就是死去的江璟瑜，我以前的女朋友？”

        景色有些恼怒，大声的说：“说过了，我是景色。”这声音让收拾卫生间的清洁阿姨探出头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远航很淡然的点头承认，“对，你是袁戈喜欢的景色，”接着话锋一转变得三分讥诮，“可你真的是景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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