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三章

“我喜欢他，因为他是谢青葙。”

        说这话时，白芷微仰着头，唇角微弯，眼里的酸楚苦涩全都消失不见，满满的都是甜蜜。

        她说话的语气那么轻，却是那么坚定。她的眉眼带着甜，声音含着蜜。她有些羞涩，却又是那么大方。

        叶承瑾凝视着对面的少女，不知为何，竟有些微的心疼。

        “阿九，你……”他难得停顿了一下，不知后面的话该不该说出口。

        恰逢后面有小孩追逐玩闹，眼见就要撞上白芷之时，叶承瑾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电光火石间将她往自己拉近了些，避开了这次冲撞。

        原先准备说的话吞回了喉咙，叶承瑾放开手，只道：“你既然喜欢他，就该让他也喜欢你。”

        青葙自然喜欢她，就如喜欢所有人。

        他从不拒绝她的要求，正如他从不拒绝所有人的要求。

        所有人都说，青葙待她与知白，要比其他人亲密一些，可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

        白芷眨了眨眼，没再想下去。

        “阿九，走吧。”

        秦园和小蓝已经跟上来了，叶承瑾便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阿九，他会喜欢你的。”

        “我知道。”白芷弯眉微笑，“大公子，你呢？”

        “嗯？”叶承瑾没听明白。

        “正所谓礼尚往来。”白芷笑容仍是温婉宁静的，声音却稍稍带了两分刻意的兴致，“大公子，您既然问了我的心仪之人，我也说了实话。您也该说说你的才是？”

        从没有女子敢这么直接的同他说这种话，叶承瑾失笑，却也并未觉得冒犯，只是极有耐心的问道：“你想问些什么？”

        “大公子应该已经娶妻或是已有婚约了吧？”白芷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女子，是你的心仪之人吗？”

        “我尚未娶妻，但确曾有过婚约。”说这些时，叶承瑾的声音有些低沉，“她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白芷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故事，急急抱歉。

        “无妨。”已经走到了街尾，叶承瑾停下脚步，侧头看她，“这些事，我原本也想找个人说说。”

        坐在前往郊外的马车内，叶承瑾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慢慢的开始讲述了起来。

        “我与蓝家小姐，原是指腹为婚。蓝小姐幼时丧父，和母亲一起寄居在舅父家中。泽熙十九年，蓝小姐的母亲因病去世。三年丧期过后，我与父亲前往蓝小姐的舅父家提亲。”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丫鬟，收到了一个香囊。”

        说到这儿，叶承瑾解下了腰间系着的香囊，随手递给了白芷。

        “就是这一个。”

        白芷不太明白的接了过来。

        香囊是紫色的，看起来有些陈旧，上面绣了一株红色的并蒂莲，无论是布料还是针脚做工都很是细致。

        这样的香囊，明显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可不知为何，这香囊并没有香味。

        “打开看看。”

        白芷依言把香囊打了开来，里面并没有药草，只放了一份好像是绢帛之类的东西。

        那是一条已经有些许发黄的绢帕，上面绣了一副鸳鸯戏水图，旁边还绣了一行小字。

        “世有移花接木，然后兰谢李开。”

        白芷纵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也知道，这与那鸳鸯戏水图，绝不相配。

        “蓝家小姐，已在泽熙十九年亡故。而蓝小姐的舅父李家第三女，与蓝小姐年岁相近，容貌相似，在蓝小姐亡故后，就成了蓝家小姐。我与父亲前往李家提亲后，不到半年，李家三小姐也香消玉殒。”叶承瑾寥寥几语的带过了曾经发生的事，“临去前，她托人给我带了一封信。”

        “她只要我记住两个名字。”说到这儿，叶承瑾眯了眼睛，好半天才轻声道，“蓝若妍，李霞。”

        他说的简单，可他看似平静的表情下，把情绪掩埋的很深。白芷想，那大概是一个复杂而又悲伤的故事。而这，是她没有资格也不应该去评判的。

        所以，她沉默了一会，却只是把绢帕放回了香囊里，然后将香囊攥在了手里，这才微仰了头，眉眼里带着好奇，率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打破车厢中的沉默：“柏舟公子，这些日子，我在诗经中，读到一首诗。”她顿了顿，见叶承瑾睁了眼睛朝她看过来，眉眼间又是平日那副平静而带着温柔的神色时，方才继续说了下去，“叫作‘柏舟’。您的名字……”

        “你读到的，是邶风还是鄘风中的那一首？”

        “邶风。”

        “我的名字，就出自那首诗。”叶承瑾笑了一笑，眉眼间带了点思念，“阿九，会唱吗？”

        “不会，还只会背。”白芷摇头，实话实说，“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叶承瑾接着念了下去：“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他念诗时，总是很认真，每个字都带着感情。

        白芷也就认认真真的听着。这些日子，跟在大公子身边，白芷认得字多了，学的知识多了，就连欣赏水平，也变高了些。

        念完诗后，叶承瑾随手在腰上摸了一下，却没摸到佩着的箫，便笑了一笑：“阿九，我不会唱歌，下次吹给你听吧。”

        白芷点头，神色认真的应了：“好。”

        马车停了下来。

        两人下了车，看见了一片平坦的空地和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峰。

        是白芷从未来过的地方。

        “还晕吗？”叶承瑾递了包好的梅干过去，“吃点这个，会好受一些。”

        刚才一路都在和叶承瑾说话，白芷都没注意马车晃不晃，这时也没觉得头晕，忙道：“我没事。”

        “那就好。”叶承瑾笑了笑，仍是把梅干坚持递了过去。

        白芷只得接过，同时将手中攥着的香囊递了过去，同时问道：“大公子，你身体支撑得住吗？”

        叶承瑾把香囊仔细的系上了，这才看着白芷洒然一笑道：“阿九，你是个大夫，应该相信自己才行。”

        “我很好。”拿过秦园递来的弓箭，背上箭筒，接过马鞭，叶承瑾翻身上马，“阿九，在这等我，小蓝会在这儿陪你。”

        话一说完，他马鞭一挥，人已奔驰了出去。秦园同样骑着马，紧跟在他的身后。

        白芷选了个平坦偏僻却又视线极佳的地方，就准备坐了下来。

        一旁的小蓝却是立刻用薄毯铺了上去，才笑道：“白姑娘，请坐。”

        白芷只觉得受之有愧：“蓝相公，你对我不用这么客气的。”

        小蓝只是爽快的笑道：“白姑娘，你是大公子的朋友，叫我小蓝就好了。”

        白芷不想同他争论这个，只是默默的坐了下来。

        小蓝这才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只是，他盯着已经跑马到远处的那两个人影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羡慕。

        “蓝相公，你和他们一起去骑马吧。我没关系的。”

        小蓝只是笑。

        “你不是想去吗？”白芷劝他，“去吧？”

        “大公子说，让我陪着你。”小蓝依旧是笑，却很是坚持。

        他这样说，便再无转圜的余地。白芷放弃劝说，干脆同小蓝一样，看着骑马飞奔的叶承瑾。

        这些日子以来，白芷看到的，都是贵公子模样的他，温柔，宽和，冷静。

        今日的他，骑马时英姿飒爽，挽弓搭箭时干脆利落，红色的披风猎猎作响，看过来的眼神锐气逼人，还带着隐隐的杀气。

        这不是白芷所熟悉的，却是叶承瑾真正的模样。

        迎着跑马过来的几乎有些陌生的叶承瑾，白芷只愣了一瞬间，就弯了眉眼，笑容好似冉冉升起的太阳，温暖而不灼人。

        正如青葙所说，叶承瑾是温文尔雅的侯门贵公子，更是沙场征战的少年将军。

        这样的他，才是沙场征战的少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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